七十一雖無風雨卻有晴

七十一、雖無風雨卻有晴

龍十二吐了口氣,推開沙包,也不顧地上骯髒,徑直躺了下去。

他如今已經十七歲,長得粗眉粗眼,看上去倒象是二十五六。因爲性子憨實的緣故,那些比他低一二期的義學少年都被趙與莒發放出去獨當一面了,他卻與秦大石等一起,始終被留在趙與莒身邊。他自家事自家知,便是有那個能力,也不會出去管上幾十上百號人。與之相比,他更願意留在趙與莒身邊,隨時盯着趙與莒身後,準備用自己的身體去保護他。

他自記事起便不知道父母是何模樣,若不是被趙與莒收納,連吃頓飽飯都是奢想。在他看來,世上唯有兩人是最好的,第一是趙與莒,第二是小翠姐。只不過此時小翠姐應被稱爲翠嫂,而且這幾日就要生孩子了。

想到此處,龍十二便一陣沒來由的煩躁。

小翠姐是何等人品,竟然要爲那個骯髒男人生子……

龍十二又從地上爬起,“嗬”一聲吼,飛起一腳踹向吊掛在樹丫上的沙包,那沙包發出一聲悶響,被他踹得老遠,然後又晃了過來。

就象他的煩惱,踢遠了,又總是跑回來,而且他越是用力踢,蕩回來時的力道也越大。

“嗬嗬嗬嗬嗬!”

龍十二一連串地怒吼,雙拳連環搗出,擊打在沙包之上,他的手背上的厚皮也被這般狂暴的擊打磨破,在沙包上留下兩團血印。

可是他卻感覺不到疼痛,或者說。有更令他難過地東西掩蓋住了他手背的痛苦。

數年之前,小翠出嫁之時。他還有些懵懂,故此雖是心中不舒服,卻未曾象如今這般。現在小翠要生孩子。那種毒蛇啃噬般地嫉妒。讓他無法靜下來。

這世上越是憨實之人,就越認死理,龍十二也不例外。在他心中,便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小翠一根頭髮,這地上的男人。除了大郎那般人物,根本誰都沒有資格動小翠一根手指,就是他自己也是如此。滿打滿算,他自到鬱樟山莊起。三四年中主動與小翠說地話也不超過一百句,每一句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可便是這樣天上仙女也比不上地小翠,卻嫁與了一個俗氣無比的莊客。

龍十二雖說沒有多少讀書天份,不過山莊的基本教育還是完成了的,故此對那些不識字不能算的莊客,多少有些輕視,當這個莊客娶了小翠。他更是難以容忍。

與他如出一轍的還有李鄴。不過李鄴被大郎遣到淡水去了,眼不進爲淨。而且整日都在忙碌,也沒有多少時間去暇想。

“你這廝,俺教你拳腳,可是這般靠着蠻力亂七八糟地麼?”龍十二一口氣打了數十拳,累得自家氣喘吁吁的,卻聽得一聲冷哼,他回過頭去,楊妙真抱着胳膊正冷笑着看他。

自淡水回來之後,秦大石、龍十二等貼身的義學少年,便成了楊妙真的弟子。對於她手底下地功夫,龍十二是極佩服的,但對她這個人,龍十二卻有些看不上眼。

原因無它,她對着大郎總是粗聲粗氣,有時甚至呼來喝去,全然沒有義學少年和家中僮僕們那般對趙與莒尊重,這看在龍十二眼中,簡直是了不得的罪狀。龍十二腦子比較簡單,不象孟希聲他們那般想得到,趙與莒與楊妙真在一起時笑得比任何時候都多。故此,在所有義學少年中,他是最討厭楊妙真的一個。聽得楊妙真如此冷嘲熱諷,他恨恨地瞪了一眼。

“看什麼看,不服氣來和俺打一打!”楊妙真對他晃了晃拳頭,嘟起了嘴。

龍十二憨直是憨直,卻不會自家去找打,楊妙真這模樣,分明是又悶得發慌了要揍人玩。從流求回來都四個多月,莊中稍會兩下拳腳的,幾乎都被她打遍,龍十二再笨也學乖了些。他不再理睬楊妙真,又對着沙袋掄起了拳頭。

“無趣得緊,連這木頭人也不上當了。”楊妙真嘟囔了聲,嘆了口氣。她三縱兩縱,爬上一棵大樹,然後向山莊外邊望去。

山莊外邊,是連阡接陌的良田,此時正是農忙時節,田裡農夫彎腰水牛負犁,一片繁忙情景。雖說只是些農家田趣,可是楊妙真仍然看得眼饞,巴巴地望了好一會兒,聽得有人叫,她才從樹上下來。

這山莊象座未上鎖的牢籠,將她困在其中,不得縱橫馳騁。

悶悶不樂地到了趙與莒地書房,趙與莒靠在太師椅上,在他身後,韓妤正細心地給他揉捏着額角。楊妙真一見就覺得生氣,憤憤地斥道:“你倒是會享受,卻讓人家阿妤做這樣地活

韓妤臉紅了紅,輕聲細語地道:“這原本就是奴應該做的活

她說話時飛快地擡了一下眼,長長地睫毛下,水潭般的眼睛掃了楊妙真一眼。她雖說是北女,可因爲在南方時間長了的緣故,說起話來帶着軟軟的吳聲,極是好聽。楊妙真見她這模樣呆了呆,這般嬌怯怯的,當真是我見猶憐。

“四娘子,明日去外祖父家,你要不要去?”趙與莒沒有理會楊妙真的指責,這也是楊妙真最爲不滿之處,無論她如何指責,趙與莒都能象未曾聽見一般。不過,聽得說要去他外祖父家,楊妙真又是一喜,來到鬱樟山莊之後,就沒有出過幾次門,這可是如同孩童放學一般值得歡呼慶幸了。

韓妤的眉頭不爲人知地輕輕一皺,她自是知曉,趙與莒向來低調,不喜歡大張旗鼓地出門。偏生這四娘子楊妙真是個惹事生非的性子,如今四處都不大太平,帶着她出去。免不了又要生些事端。

而且,往日裡大郎出門若是要帶侍女的話。定然是帶她地。此次帶了楊妙真,她便不會出去了。

果然,趙與莒向上看了看她道:“明日莊內便交給阿妤了。好生幫我看家。”

鬱樟山莊這幾年來在山陰雖說不顯山不露水。可修橋鋪路捐獻收屍之事從不落於人後,哪需要好生看家,趙與莒這話,分明是在哄着韓妤,韓妤心中微微一酸,但迅速將之拋開。

“大郎是否要睡一會兒?”韓妤柔聲問道。

“不必了。我要寫些東西。”趙與莒坐直了身軀,拿起了毛筆,自四年前起,他便開始苦練毛筆字。如今也寫得有模有樣,拿出去不至被別人笑話了。

他拿起筆,韓妤立刻退開,楊妙真也知道趙與莒的規矩,當他拿起筆紙時,是不准許任何人在旁觀看地。故此,她拉着韓妤的手。親熱地出了門。最初時韓妤輕輕一掙想要掙脫。但看得她那歡喜的模樣,不爲人知地嘆了口氣便隨着她了。

“象姐姐這般人物。放在臨安城中便是哪位官宦人家地千金也比不上,沒來由地卻要替他做些粗使丫環乾的活兒,哼,實是有……”出了門,楊妙真嘰嘰呱呱地對韓妤說道。

聽得她要抨擊大郎,雖說是爲了自己,可韓妤仍是“噓”了一聲,然後低聲道:“四娘子可千萬不要如此說,奴本來便是大郎的粗使丫環——能給大郎做粗使丫環,那已經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了,四娘子不知,阿婉她們可是嫉妒着奴呢。”

“阿婉也是好姑娘,偏偏被他打發到流求去了,流求雖說是好,可畢竟隔着遠,俺倒有幾分想念她……”聽得她提到耿婉,當初也是與楊妙真不錯的,去流求時兩人住在同一艙中,楊妙真知道她學識比韓妤更好,是義學少年中數一數二的才女。

“大郎不得不如此,那流求是我家將來基業之根本,不將可靠之人派去如何能成?”知道楊妙真是趙子曰爲趙與莒納來地“妾”,韓妤心中雖說微酸,卻不瞞着她:“其實大郎心中也是不捨的呢,奴最知曉大郎,他最念舊情。”

“哼,也不知那……”楊妙真原本想呼“那廝”的,見着韓妤臉色改了口:“那人有何好的,雖說當初收納了你們,卻是買來服侍他地,也就你們這些老實孩子個個對他死心塌地!”

這個問題韓妤卻不知如何回答了,她咬着脣,淡淡地笑了笑。

“妤姐,明日去他外祖父家,要俺從外頭給你帶些東西麼?”楊妙真又說道。

“莊子裡什麼都有,無須帶什麼了。大郎最心疼人的,是見你在莊子裡悶得慌,故此纔要帶你出去走走呢。”韓妤垂下眼瞼,掩飾着自己心中淡淡的酸意:“四娘子,明日你能玩得開心,那便是最好的了。”

楊妙真愕然,她便再遲鈍,也聽出韓妤話語裡的味道了,她想來想去,果然趙與莒是不太願意出門的,大前天剛去過了他外祖父家一次,這幾日原本應留在家中才對。

“難道說他真是爲了自己纔出門?”楊妙真有些詫異地想。

“大郎近來頭疼之症屢有發作,到了外頭若是犯了,你象我方纔一般,替他按按吧。”韓妤想起趙與莒的頭痛,心中便是一沉,外人只道霍重城是山陰縣地天才少年,她卻知道自家小主人才是這世上最聰明地人物。她這般最早進入鬱樟山莊義學的,都隱約聽說過,自家小主人可是得了呂祖真仙地密授,有點石成金的金手指呢。可是天縱之才必遭嫉妒,若是自家小主人因爲這頭痛而有什麼不測……

想到這裡,韓妤臉色就發白,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反覆念着呂祖。她覺得心中有事,便不願與楊妙真繼續閒扯,勉強說了幾句,便匆匆告辭。

見她匆忙的模樣,楊妙真又起了頑皮之心,悄悄跟在她身後,想見她究竟是因爲何種緣故而離開。她們這是在後莊,建築原本簡單,韓妤匆匆出了門,卻直奔前莊去了。楊妙真有些好奇,跟在她的身後,韓妤心中有事,便不曾留意身後,竟然一直沒有發覺。

進了前莊,韓妤直接走向三進的一處角落,這裡有座小小的祠堂,卻是趙與莒之母全氏在家立的呂祖祠堂。韓妤進去之後,跪倒在蒲團之上,對着呂祖牌位,低聲祈禱起來。

韓妤跟在後邊,悄悄躲在門外,她來得晚了些,只聽得她喃喃地禱告道:“伏乞上仙佑護我家小主人身體康健無病無災,若有災衍請降諸奴身與小主人無關,奴願……”

聽到此處,楊妙真覺得心中不知爲何酸酸的,悄然無聲地離開。她自家也不知自家爲何會如此,更不明白那趙與莒不過十三歲的少年,爲何偏能得韓妤、孟希聲、耿婉還有龍十二等諸人如此赤忠。

回到後莊,她不自覺又來到趙與莒書房外,聽得裡頭卻有人說話。她心中一驚,探頭望去,原來是家中西席先生蕭伯朗、歐八馬正在裡面。“這位蕭學究也是,他又不是那人收養的孩童,卻對那人執着師禮,他年紀可比那人大上二十歲!還有歐八馬,他家父親是遠近聞名的鐵匠,雖未賣身於趙家,卻也差不多了……爲何這些人,會待趙與莒如此死心?”

無論楊妙真如何去努力,卻總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你們果真製成了?”趙與莒聽得二人說的話,騰的從位置上跳了起來,快速向二人問道。

楊妙真向後縮了縮,趙與莒這般失態,向來很少見到,故此,她有些好奇,不知道蕭伯朗與歐八馬又搗鼓出了什麼東西。

“就如恩師所言,那水汽受熱膨脹,將塞子推高,冷凝之後又收縮成真空,塞子因爲氣壓而落下,帶動槓臂上下活動不止。學生已經試驗過了,雖說還有些不如人意,卻能運轉不休。”蕭伯朗肯定地道,然後又讚歎道:“也唯有恩師,纔能有此巧奪天工之設想!”

“這個我卻不敢居功,我只是將原理說與你們聽,是你們二人反覆摸索出來的。”趙與莒大笑了兩聲:“此物現今在試驗室?帶我去看看!”

他們說的話語,楊妙真聽不明白,她甚至敢肯定,這些稀奇古怪的說法,便是義學少年中也沒有幾人能懂。只不過當趙與莒極高興的時候,他的臉便會綻放出光澤,讓他整個人都似乎帶上一層光輝。單憑這個,楊妙真便能猜出,蕭伯郎與歐八馬造出了一個了不得的東西。

究竟是何物,竟能使阿莒如此歡喜?楊妙真心中好奇,卻全然未注意到,自家竟然在心裡稱趙與莒爲“阿莒”了。

一零五風雲激盪別有天一三九調教權奸入吾彀二十胡福郎下八十一千里鴻雁飛書忙二五二南國天子何許人七十九今日小鬼見閻王二十一積善上三二零鄉老勳議三一五登陸一四八天子宴前論鵝湖二六五戰雲漸聚事已預七十六深入莽荒須放膽綢繆豈爲富貴計一八九狡胡兇蠻吾砥柱二七二安知血海壞攀籬二十六拜師下二六六虜胡雖狡何所懼十七冬至上一三二劫波渡盡兄弟在二九八勵兵秣馬劍指北十九算帳上二五五天下攘攘爲利往二八二夙夜憂嘆心不同三二二罪人三二一生當其時二九七敗由驕奢成由儉一九五龍舟競渡歡欲醉二九三和光同塵聽道途七十回首烽煙平息處三十五迎新上一五二晦庵不知知尼庵一四三八方風雲聚行在二零二佯醉日新疾誇富一九九老虜惶恐臨天誅三二六大戰略二一一東施效顰計安出四十二餘波上七十八歸化需得百年計九十千舟競渡欲揚帆三二四女色八十三心中忐忑費思量二五八欲爲聖王做前驅一一四飛鳥盡後弓自藏一四七翻雲覆雨愧狂儒三十三史彌遠下三十四新血上二三四此困無計可消除二零三挾威宜行練新軍二二九近蕃直轄羈縻策五十八百戰劫餘剩殘骨一九三膽破心惶潰窮寇三五一西征軍九頑童上五十五白刃短兵不敢接二六五戰雲漸聚事已預三二零鄉老勳議二八一火槍初現立首功二四七欲使蛟龍過三峽三零七無印御史三三四兄弟四十三毒蛇上二二三重陽登高賞秋菊一九二怒極遍開煉獄花一四八天子宴前論鵝湖一一六怎如猛虎嘯山崗六十一世事洞明亦文章一零九三軍一時變顏色一二五無須狸貓換皇子一八四伏羅織網捕狡雀二三六天子定策掌兵符二六七大石臨敵三不戰一六三國之利器護吾民三十巧匠下一三四漢衰曹瞞學霍光三五五海外風雲一三二劫波渡盡兄弟在一七二臣意彷徨聽聖斷二五六觥籌交錯國宴香二八四煉其魂兮喪其膽四十三毒蛇下三四九千古奇勳勝開疆一五二晦庵不知知尼庵四十四江南製造局二九一里語村言隔簾聽十三繅車上四十五天下三規劃上五家規下一七二臣意彷徨聽聖斷二三一五步一計似臥龍二五七盤點盈虧運籌忙一五四金銀過市何招遙四十九怒向海隅棄賊屍三五四誰之相公八十四昔日亞夫屯細柳一零八休道高處不勝寒二零五順水推舟引洞蛇三五四誰之相公二八五聚其財兮集其力四孤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