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寧安出來打仗,絕對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早些年,他還會冒險出擊,來一場金戈鐵馬,生死交鋒……可是混到了今天,王寧安做事越來越小心,尤其是打仗,他必須把對手蹂躪到無可救藥,瓜熟蒂落,然後纔會伸手去摘桃子。
用王寧安的話講,作爲江湖第一高手,絕對不能順便出手,而且出手必須見血,一擊成功……不然讓人家看出了弱點,輸了一次,就不要混了!
所以王寧安小心翼翼,絕不急吼吼衝出長城。
他讓手下的人馬先是演習,接着進行拉練,再把火炮推出去,放在長城一線,到處炫耀,偶爾打打實彈。
同時又調集糧草,修築道路……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備戰,動作雖然不大,但勝在小步快跑,紮紮實實,他也不怕泄露,相反,恨不得讓天下人都知道,大宋要對契丹用兵了。
如果是兩個勢均力敵的對手,王寧安這麼幹,只會讓人覺得小家子氣。
可是眼下雙方差距太大,大宋越是精心準備,對契丹構成的壓力就越大,就好像一根弦不斷收縮,雖然還沒有斷裂,但是早晚有撐不住的時候。而等着絃斷裂,則是最痛苦的事情。
每一天,耶律仁先都活在痛苦之中。
說實話,他不想和大宋硬碰硬,可問題是雲州以農耕爲主,根本跑不了,而且一旦失去雲州,後面的草原就暴露在大宋的打擊之下,那可是契丹最好的草場,他必須死死護住!
調集糧草進雲州,加固城牆,徵調青壯,堅壁清野,毀掉離着長城近的村莊,填平井水,放火燒了枯草,向水源投毒,製造無人區……所有的防守作爲,他都拿出來了,而且做得極爲紮實……
這是耶律仁先的作法,正好落入了王寧安的陷阱!
現在的大宋和契丹,就好比一個健康的運動員和一個病人,硬要拉到一起跑馬拉松,不跑還好,一旦跑起來,這個病人就隨時可能倒下去。
這不,因爲缺糧,加上堅壁清野,許多村鎮的百姓活不下去,也不願意遷入雲州,他們就紛紛跑到長城以下,向大宋請降。
人數每天都在上漲,從最初百十人,到幾百人,上千人,還沒正式開打,就有兩三萬人從契丹逃到了大宋!
“二郎,你用兵可真是謹慎!”文寬夫用鼻子哼了一聲,顯然是嘲諷王寧安膽小。
“承蒙誇獎,我這都是小意思。”王寧安笑道:“寬夫兄,其實啊,這麼折騰是能賺錢的!”
文彥博一扭頭,給他一個後腦勺。
“除了勞民傷財,老夫就看不出怎麼賺錢!”
王寧安哈哈一笑,“那是你肉眼凡胎,你老先生能想到炒作糧食,怎麼沒想到炒作軍工股啊!我們張羅打仗,那邊軍火,鋼鐵,煤炭,鐵路……這些相關的股價肯定飆漲,反之我們說不打了,又會下降,反反覆覆來幾次,錢不就來了!”
文彥博目瞪口呆,奶奶的,你小子也太不要臉了!這是榨骨髓啊!
“老夫是心悅誠服!”
王寧安眨眨眼睛,突然笑道:“這麼說,寬夫兄你承認炒作糧食了?”
“你放屁!”文彥博一下子就跳起來。
“王寧安,你不要胡說八道,誣陷老夫,老夫已經上奏警告過了,陛下也清楚……而且老夫絕沒有炒作糧食!天地可鑑!”
“是啊,你沒炒作糧食,可是你炒地皮了!”王寧安哼了一聲,“寬夫兄,先把話放在這裡,你可別太過分了,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你!”
文彥博被噎得沒有話說,他自認爲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的妙策,怎麼會被王寧安知道了?
到底是誰泄露了消息,莫非自己身邊也有了王寧安的眼線?
老文一下子疑神疑鬼起來。
效果很顯然,經過這一次敲打,文寬夫果然收斂了很多,包括跑趙曙那裡賣好也不那麼勤了,不得不說,王寧安還是有處置他的辦法,千萬別往槍口上撞!
文彥博消停了,可是趙曙卻坐不住了。
他本來想着,御駕親征,是大馬金刀,戰場衝殺,快意恩仇呢!
誰知道師父光說不練,每天就是招募逃亡,這種事情他在西北的時候的幹過,好不容出京一次,光幹這些事情,實在是太無聊了。
趙曙抽空,帶着200名侍衛,出了昌平大營,直奔居庸關而來。
立馬關上,氣象迥然,趙曙都看呆了!
居庸關形勢險要,東連盧龍、碣石,西屬太行山、常山,實天下之險,自古爲兵家必爭之地。
關城有南北兩個關口,南名“南口“,北稱“居庸關“。爲幽州西北的門戶。居庸關兩旁,山勢雄奇,中間有長達36裡的溪谷,俗稱“關溝“。
清流縈繞,翠峰重疊,花木鬱茂,山鳥爭鳴。綺麗的風景,有“居庸疊翠“之稱。
此時已經是冬季,草木枯黃,積雪皚皚,銀裝素裹,更顯妖嬈。
趙曙貪看景色,竟然帶着人出了居庸關,放眼長城以外,曠野千里,江山如畫!他興致極高,舉着馬鞭,興奮道:“當年父皇御駕親征,收復了幽州,如今朕要收復雲州,沒有人能阻止大宋的鐵騎!朕的將士們,有朝一日,普天之下,日月所照,皆是我大宋疆土!”
面對陛下情懷高漲,侍衛們也只能附和着。
幾個帶頭的就勸趙曙適可而止,小心讓燕王知道了,不好辦!
趙曙也生怕老師發怒,就準備回去。
可就在此時,茫茫的雪野上,突然多了好多移動的黑點,快速向居庸關方向疾馳。
一個帶御器械急忙登高,用千里眼遠眺!
“不好,是契丹的斥候!”
他急忙招呼,“快保護陛下回去!”
趙曙卻還不甘心,他覺得這是件挺好玩的事情,皇帝陛下忍不住抽出了懷裡的短火銃!
“跑什麼,朕是天子,還怕他們不成?”
帶御器械在旁邊甕聲甕氣道:“陛下,燕王交代過,在戰場上,顯示自己的身份,只會招來敵人的無盡圍攻,所以,請聖人藏身我們中間,速速回居庸關!”
這一次趙曙發脾氣也沒用了,帶御器械和侍衛的職責就是如此,他們把趙曙放在中間偏右的位置,迅速狂奔。
可就在他們跑得時候,從側翼又出現了一支騎兵,看樣子只有一兩百人,但是個個佩戴弓箭,盔甲鮮明,十分剽悍。
他們的速度極快,還沒等侍衛們反應過來,外圍就有幾個人遭到了弓箭的拋射,他們全都受傷,滾落戰馬。
這幾個侍衛也是好樣的,他們絲毫沒有遲疑,立刻舉槍還擊,對面的弓箭手也中了槍……可是就在他們裝填鉛丸的時候,對方已經衝到了眼前,亂箭齊發,受傷的侍衛被射穿身體,鮮血灑滿雪地,可沒有一個人退縮膽怯,只要一息尚存,就要給陛下爭取時間。抽出身上的佩刀,奮力死戰,這幾個侍衛都被對方亂刃分屍!
契丹的騎兵用槍挑起他們的屍體,大肆炫耀,繼續向着趙曙等人追來的!
“你們給朕停下來!”
趙曙回頭之際,看到了壯烈的一幕,頓時發出了怒吼!
兩旁的帶御器械不爲所動,繼續向前。
“能爲陛下而死,死得其所!”
“請陛下不要辜負了犧牲的弟兄!”
“放屁!”
趙曙爆粗口了,“你們這幫蠢材,朕也是在皇家武學讀過書的……對面只有幾百人,我們有200個精良訓練的火銃手,單打獨鬥,或者是比拼馬術,我們只會被人家一口一口吃掉!可是我們結陣抗敵,死的就是他們!”
帶御器械一愣神,趙曙居然放慢了速度,從馬上跳下來,此時契丹騎兵已經越來越近了,幾個帶御器械互相看了看,別無選擇!
拼了!
他們只得跳下戰馬,跑步到了趙曙前面,結成了一個三層的圓陣,身處中間,雖然沒有千軍萬馬,但是也讓趙曙更外興奮。
在皇家武學裡,定期也有各種演習對抗,只是趙曙身份特殊,他只能紙上談兵,這是第一次真正面對戰場。
趙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默默計算着,對方已經接近了100步,許多弓箭手舉起長弓,準備拋射。
就在此時,趙曙一揮手,冷靜道:“射擊!”
砰砰砰!
火銃響起,等到硝煙散去,再向前看,對方的騎兵倒下去至少10個!
果然,排槍纔有威力!
趙曙覺得血液都在沸騰!
“射擊!”
“繼續射擊!”
一排一排的槍聲,對面的騎兵紛紛倒下,屍橫當場,當然也有弓箭射來,可距離太遠,加上都有盔甲防護,侍衛這邊只有寥寥幾人受傷,還能咬牙撐住!
趙曙越打越高興,拼命喊着,侍衛們展現了高超的射擊本領,轉眼間,超過50名契丹騎兵喪命……趙曙並不知道,就在遠處,一個身着金甲的人,正舉着一支千里眼,在觀看他們的情況!
沒錯,這個人就是契丹皇帝耶律洪基!
此時的耶律洪基,心都在滴血,死的都是精銳的宮分軍啊!
早就聽說大宋的火器犀利,現在一看果然名不虛傳……要是連一支斥候隊也留不住,契丹皇帝的面子何在?耶律洪基發了狠!
兩位皇帝,在互不知情的狀況下,就這樣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