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澤在半年前學習認字了,小傢伙學得很快,他會寫一家人的名字了,可是他現一個奇怪的事情,父親那一輩,名字都有王字旁,到了哥哥這一輩,名字裡帶着寶字蓋。
這麼命名,是家大業大,子孫衆多,生怕弄亂了,可是他的名字卻是三點水。
這樣王寧澤小朋友一度懷疑自己是撿來的,他去問孃親,白氏告訴他是在廁所裡撿來的。這麼一說,可不打緊,小傢伙的眼淚就跟金豆子似的,滴滴答答往下流,哭得稀里嘩啦的。奪門就往外面跑,正好撞上了王寧安,咧着嘴就問哥哥,會不會不要他?
弄得王寧安哭笑不得。
“我們的名字是爺爺取的,你出生的時候,爺爺已經戰死了,是爹和娘給你取的名字,算命先生說你五行缺水,才叫澤,懂了吧?”
王寧澤似懂非懂,不過哥哥說是那就是,小傢伙終於破涕爲笑。
“就你會當好人,小孩子叫什麼不行!”白氏嘴上罵着,心裡卻在埋怨丈夫,都怪他不學無術,叫了好幾年,才現取錯了字,真是丟死人了!
白氏沉着臉,從箱子裡取出一個虎頭帽,一雙虎頭鞋,還有帶着虎頭的手套,給小兒子從頭到尾,武裝起來,弄得跟小老虎轉世似的。
王寧澤忘記了剛纔的不快,又是跳,又是笑。他跟着哥哥,跑到了後院,
在王家的後院,有幾口頭印的鐵鍋,上面的鍋蓋是特製的,帶着巨大的竹管,竹管外面套着冷凝桶,再往後就是收集管,把冷卻的酒水都引入罈子裡。
頭一道酒雜質太多,而且度數極高,不適合飲用,最後的“酒稍子”度數太低,水汽太多,也不適合飲用,除去兩頭,剩下的就是“二鍋頭”,最是醇香味美,芳香醉人。
宋代也有燒酒,不過度數依舊不高,而且口感不算好,只有嗜酒如命的北方人才會偶爾飲用。當然了,某些工藝考究的白酒還是很貴的。
王寧安推究燒酒勢弱的原因,主要有兩個。
一個是蒸餾技術不完善,使得燒酒中有太多的雜質,就拿取酒來說,後世分成三段取酒,只用中間的二鍋頭,而北宋卻只有兩段,留下了酒頭,自然影響口感。
再有第二個更要命,大宋居然用糯米和小麥作爲釀製燒酒的主要原料,王寧安知道以後,簡直大呼意外,要知道後世製作燒酒的主要原料是高粱和玉米,玉米那玩意眼下還在美洲,沒傳過來,可是高粱早在西周,甚至更早的時候,就出現在華夏大地,爲什麼不用高粱釀酒呢?
王寧安只有繼續打聽了解,他很快現了原因,高粱作爲糧食作物,有兩大致命弱點,一個是產量極低,第二個是高粱米口感差
除非是極端低窪鹽鹼的土地,種植不了別的東西,老百姓纔會選擇高粱。
既然種的少,熟悉高粱的人就少,有一些人雖然也會使用高粱釀酒,比如四川著名的鵝黃酒,但是高粱成爲釀酒的主力還是在明清之後……
王寧安知道高粱在別的地方不適合,在滄州可是再好不過了!這裡正是黃泛區,土地低窪、鹽鹼,人口稀少,荒地衆多……沒有糧食壓力,土壤又適合種植高粱,用高粱釀酒,再賣遼國,賺取暴利,完整的產業鏈條就形成了。
王寧安覺得做生意最重要的不是賺了多少錢,而是掌握了多少渠道,控制多少資源。
一個養豬的利益鏈,就讓王家拉起了百十號部曲,如果掌握了高粱酒,從種植,到釀酒,再到販售,一條龍下來,那可是成千上萬的人,他們指着王家吃飯,自然要加入王家的部曲——而且走私帶來的暴利,正好武裝王家的部曲,讓他們快擁有強悍的戰鬥力……
和包拯說的那番話是真的,此刻心中的盤算也是真的,王寧安覺得二者並不矛盾,展自己,削弱敵人,完全是一體兩面,需要同時下手。
酒水蒸餾過了一遍,王寧安取了一杯,輕輕抿了一口,乾爽清冽,回味綿長,蠻子一定會喜歡的,就看趙禎願不願意入股了……牀榻上,大宋的至尊斜倚着,他的臉色很不好,還帶着倦容,不時打哈欠,手裡拿着書,可目光明顯不在書上面。
趙禎的心情很不好,幾天之前,宮裡出了事,有一夥內侍作亂,殺了好些宮女太監,案的時候,趙禎正在曹皇后的宮中,皇后沉着應對,命令宮人平叛,還親手剪下參加平叛之人的一縷頭,作爲標記。又陪人準備好水桶,賊人縱火,輕鬆澆滅,沒有燒燬宮殿……曹皇后不愧是將門之女,沉着應付,有大將之風。
宮中出現了變動,驚動了朝廷諸臣,東府相陳執中不置一詞,而樞密使夏悚,參知政事丁度堅持認爲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須嚴查徹底,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憤怒之下,趙禎點頭了,宮中五位內侍頭目都被外調,內廷勢力遭到了沉重打擊。另一方面,美人張氏在平定亂賊之中,也有救護之功,趙禎有心擡舉張美人,封她爲貴妃,夏悚鼎力支持,一羣御史卻非常反對,就連陳執中也搖搖擺擺,態度曖昧。
當了幾十年皇帝,趙禎並不糊塗,在冷靜下來,他現其中絕對有陰謀的味道,只有幾個內侍,他們還能殺得了皇帝?簡直笑話一樣。
既然殺不了皇帝,他們又爲何冒着必死的決心,大鬧一場?究竟是誰唆使他們乾的?
是曹皇后不甘心失寵,故意演得一齣戲?還是張美人迫不及待想要上位,潑了一盆髒水?
夏悚爲什麼跳得那麼高?陳執中在顧慮什麼?
一個個疑問,充斥在趙禎的腦袋裡,簡直腦袋都要炸了。
後宮爭寵,大臣黨爭,內外不和……就沒有一件事能讓朕舒心的!
“陳伴伴,你說是不是虎老了,鎮不住場面了,什麼人都敢蹬鼻子上臉,給朕難堪了?”趙禎的話中難掩憤怒。
陳琳比起以往更加衰老,他苦笑道:“聖人春秋鼎盛,是老奴無能,沒有調教好宮裡的內侍,出了亂子,驚了聖駕,老奴該死!”
“沒你什麼事,別亂頂罪。”趙禎沒好氣道:“當家三年狗也嫌,朕當了大宋朝三四十年的家,不容易,你當了宮裡二十年的家,也不容易。老百姓常說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朕早就想整飭內廷,可錢從哪裡來?總不能把人一趕了之吧?拖來拖去,說到底還是窮鬧的,朕無能啊!”
趙禎倒是自肺腑,他何嘗不知道宮中已經被各種勢力滲透了,弄得跟篩子一樣,四面漏風。居然有人敢用皇帝的安危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簡直欺人太甚!
趙禎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可是要想大刀闊斧改革,就必須有錢,趕走老人要花錢,招募新人也要花錢,偏偏趙禎就是個最窮的皇帝,拿不出錢!
看着皇帝氣得嘴脣鐵青,陳琳湊到了近前。
“聖人,老奴剛剛收到了一份來自滄州的扎子,是養馬的王家送來的,裡面倒是有個來錢的路子,”
趙禎眉頭一蹙,隨即展開,“莫不是《三國演義》的神童嗎?朕要看看,他有什麼神鬼不測之機?”
半開玩笑,翻開了扎子,很快趙禎的眼睛就直了,野狼谷馬場已經展到了35o匹馬,其中76匹母馬已經相繼懷孕,明年第一批的馬寶寶就要誕生了。
“真是好快的度,是個辦事的人!”
趙禎讚歎道,再往下看,他突然呼吸急促起來,手也不停顫抖,激動得情不自禁。
“妙計,果然是妙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