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面無私,大名鼎鼎,頭上頂着月牙,白天管陽間,夜裡斷陰間,舉世無雙的大清官,大忠臣,文魁星下凡,包拯包大人,居然成了自己的父母官!
王寧安絲毫沒有多了一位青天大老爺而興奮,相反他覺得強烈的惶恐,脖子根不停冒涼氣,雖然知道三口鍘刀是演義杜撰的,但是王寧安總覺得面前有一把明晃晃的狗頭鍘。
有包拯坐鎮,宵小退避,自己還是少折騰吧,萬一被包黑子盯上,下場絕對不會好的。
王寧安旁敲側擊詢問,韓蛤蟆還知道不少事情。
包拯是在天聖五年中進士,不過由於父母年邁,捨不得他遠去當官,包拯也想在父母膝前盡孝,乾脆辭了官,在家蹉跎十年,直到父母相繼離世,他才重新出仕,被任命爲天長知縣,後來調任端州知府,監察御史,在慶曆五年,奉命出使遼國,回來之後,包拯上書諫言,要加強軍備,應付遼國威脅。朝廷就把他派到了滄州,躊躇滿志的包大人一上任,沒來得及整軍經武,就遇到了一個棘手的案子。
許多滄州的富戶大族,甚至還有禁軍,廂軍的頭頭兒,或是家人,或是自己,參與鬥犬,花錢買了結果,哪知道竟然是騙局一場,憤怒之下,都去包大人那裡告狀。
包拯也是好本事,動手下的張龍趙虎,王朝馬漢,把騙子給抓住了,可是到了定罪的時候,就出了麻煩。固然有人上當受騙,可是還有一些人贏了大錢,騙子咬死了輸錢的人心不誠,賠了也活該。
足智多謀的包大人知道里面有蹊蹺,卻一時想不明白,恰巧王良珣這時候來告狀,包拯喜歡親力親爲,詢問之時,王良珣就根據王寧安所說,顛三倒四,把騙子的手法拆穿了。
包拯當然是欣喜若狂,詢問之下,王家的祖上竟然是名將王貴,王良珣又讀了十幾年書……包大人初來乍到,急需瞭解滄州的情況,建立和士紳的關係,才能政通人和,故此禮賢下士,把二伯招進了州衙。
案子破了,又有包大人撐腰,王良珣自然不會在乎一百貫的欠款。而且他本就自私自利,加上崔氏挑唆,認爲自己攀上了權貴,不想被家裡人拖累,就故意瞞着,堅持分家……王寧安根據韓蛤蟆的隻言片語,腦補了整個過程。
二伯小聰明是有的,可惜你打錯了算盤,包拯那種人精妖孽能被你騙一次,還能騙兩次,三次?瞧着吧,以後有他好看的!
王寧安暫時把二伯的事情放下了,驢車離着滄州越來越近,韓蛤蟆從車上跳下來,把鞭子塞給了王寧安。
“老韓,這是什麼意思?”
韓蛤蟆呵呵一笑,“王二郎,你給我倆個故事,這個驢車送你了!”
沒等王寧安說話,王良璟和白氏都嚇了一跳,王良璟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啊,我們可不能白要禮物,這也太貴重了。”
可不是,一頭健壯的驢子,少說也值三貫錢,加上車,總有四五貫錢,絕對算是鉅款了。
韓蛤蟆笑道:“王老弟,你有福氣,生了個好兒子。這驢車是二郎教給我的段子換來的,這回二郎又教給我兩個段子,換一駕驢車,綽綽有餘。說起來還是我佔便宜了,二郎要是覺得不夠,老漢再加點錢。”
皮球提到了王寧安的懷裡,好一個狡猾的老東西,沒等王寧安開口要錢,直接拿驢車堵了嘴,還一副寬宏仁義的樣子,當着老爹老孃,王寧安還能獅子大開口嗎?
果然沒有一個江湖人是簡單的,頭腦簡單的早就被淘汰了,韓蛤蟆憨厚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顆玲瓏心腸。
王寧安深深吸口氣,呲着牙笑道:“好,這車我收下了,老韓,往後我也住在滄州,有空過來,我再給你講一個長篇的。”
“長篇?多長?”
“夠你講一輩子的!”王寧安晃了晃鞭子,驅趕着驢車進城,嘴裡念道:“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好大氣的開頭!
不用問,一定又是個好故事,無論如何,都要把王寧安這小子給抓住了,把他肚子裡的東西都給掏過來!
韓蛤蟆躊躇滿志地想到。
兩個故事,換了一輛驢車,王洛湘和王寧澤對哥哥簡直崇拜得五體投地,坐在寬敞的車上,可比狹小的竹筐好多了,王洛湘揉着痠麻的小腿,幽怨地盯着老爹,王寧澤伸出胖胖的小手,抱着哥哥的脖子,興奮地喊着:“駕,駕!”
王良璟老臉通紅,有些擡不起頭。妻子白氏滿眼欣慰,看着兒子的眼神,充滿了慈愛和自豪。
“寧安真是有出息了!”
轉眼到了滄州城下,作爲抗擊遼國的第一線,滄州城牆十分雄偉,高兩丈五,寬三丈六,頂寬一丈五,周長八里,絕對稱得起是一座雄關。
滄州的城牆並非嚴格的四四方方,西南一角向內凹,使得整個城牆像男子戴的襆頭。自從澶淵之盟後,宋遼戰事平息,滄州也繁榮起來。
許多商人百姓聚集在城牆的凹陷處,和城中百姓交換商品,久而久之,形成了繁榮的集市,十幾年前,滄州的官吏乾脆又修了一道外城,把集市包圍進去,保護起來,同時在原來的城牆處開闢了一座城門,被稱作小南門,專門供城中百姓和外面的商賈交換之用。
外祖父留給老孃的兩個鋪面都在小南門外,一座在錢櫃街,一座在曉市街,都是最繁華的所在,人來人往,商賈雲集。
王寧安不停向四周張望,同時暗暗點頭。
雖然沒見過外祖父一面,但是老人家能想着給老孃留下兩間鋪面,一定是個善良的老人,至少比起自己家的那幫人好多了。
依照地址,很快來到了一座飯店的前面,牌匾上寫着海豐酒樓,正是這家了。
王良璟從車上跳下來,邁步就要進去,王寧安拉住了他。
“先打聽一下,摸摸底兒。”
王寧安注意到了,他們趕到滄州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飯口,其他的飯店,哪怕是街邊的小攤,都人來人往,香氣飄飄,客人云集,小夥計熱情招呼,唯獨這個海豐酒樓,死氣沉沉,跟沒了香火的破廟似的。
莫非說轉給了老孃名下,沒人打理,把酒店荒廢了?
要真是如此,裡面的人可就不能用了!
王寧安看了看,鄰近正好有一個賣糖人的,王寧安從老孃手裡要了幾文錢,給妹妹和弟弟買了兩個糖人。
看着人家做着,王寧安小心問道:“周圍的飯店酒樓,哪家做得好啊?對了,這個海豐酒樓看起來不小,手藝怎麼樣?”
賣糖人的擡起頭,晃了晃腦袋。
“我們就是外鄉人,進城逛逛,好奇問問,沒有別的意思。”王寧安繼續追問。
賣糖人的看了看他的衣着,終於開口道:“唉,哪好我不知道,可論起來哪兒最差,就是海豐酒樓了。”
“噢?怎麼說?”
“說什麼,遇上壞人了唄,我聽說有一夥潑才,霸佔了酒樓,原來的掌櫃的被趕跑了,後廚的大師傅也跑了,這夥人欺負人有本事,做菜沒本事,弄出來的東西豬都不吃。沒有半個月的功夫,老客都跑沒了,偶爾騙幾個新客人,凡是去吃飯的,沒有人不罵娘,我看啊,要不了多久,這海豐酒樓就要關門大吉了。”
……
王洛湘和王寧澤拿着兩個糖人,美滋滋啃着,哥哥說話果然算數,這麼快就有糖人吃了。王良璟和白氏卻臉色難看,尤其是白氏,唉聲嘆氣,“準是我爹病重,家裡頭無暇顧及,鋪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落入賊人手裡,要是拿不回來,可怎麼辦啊?”
王良璟挽起袖子,露出粗壯的胳膊,撇着嘴微微冷笑,“敢搶咱家的東西,活得不耐煩了,看我不扒了他們的皮!”
說着,王良璟氣勢十足,邁步走進了海豐酒樓,王寧安緊緊跟着,白氏生怕出事,拉着兩個孩子,等在驢車旁邊,用眼睛盯着他們爺倆。
“招呼客人啊,我們要吃飯!”王良璟怒氣衝衝大聲喊叫。
不一會兒,從裡面跑出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額頭上還刺着字,王寧安嚇了一跳,這可不是非主流,往臉上刺青玩,這傢伙竟是個賊配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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