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次膺很是滿意開花彈效果，但聽完造價後，面色沉下去。
樑範看得出，老辛老陸兩個人都不好了。
一千貫造價，實在過於昂貴，大宋軍隊之中，從未有過如此貴重武器。簡直是一車金子，看上去格外耀眼，散發着金光。
一門炮一千貫，一枚開花彈三貫，一場仗打下來，不是殺死敵人，簡直是用錢砸死敵人。
“火藥彈尚能接受，若火炮造價都如此，只怕相公們那裡通不過，裝備一千門炮，就是一百萬貫，所耗銀錢實在太多。”
這是一個無法逃避的問題，軍事發展剛剛進入熱兵器時期，加工技術跟不上，只有用材質來解決，銅價數倍於鐵。用銅鑄炮或者火槍，成本必然居高不下。
只有鍊鋼技術大幅提高，機械加工技術發展，用深鑽孔解決炮管加工後，鋼炮才能大行其道，成本降到銅炮幾分之一。
樑範咬着牙，“銅炮確實貴了些，若是再有些時日，改用鋼鐵鑄炮，一門銅炮當能換五門鐵炮。”
陸游適當插了句，“既如此，爲何你要追求銅炮？”
樑範不用想直接回答，“青銅相對柔軟，不像鐵那般脆，不易炸膛，因此可裝更多發射藥，打到更遠處。”
“打恁遠何用？”
“防止對方……”
樑範說着，忽然怔住，是啊，爲什麼非要追求遠呢？事實上，潛意識裡，他給火炮定製的射程，至少也在兩千米上下，方便遠程攻擊。以至於他都忘記爲什麼要如此之遠。
對手們都還是騎馬跨刀的冷兵器，最遠也不過數百步八牛弩，根本就沒有超過八百米距離的兵器，所以，他追求兩千米，似乎是，有些過於遠了。
對付騎兵的話，一千米以內射程足夠，那青銅炮的造價至少能降低到原來的三分之一，距離縮短，代表着壁厚大幅度減小。
再者，如此距離用鋼炮，也是相對容易。再用上栗色發射藥，還能縮減。
以前是把自己困在牛角尖裡，使勁鑽。
“您說的有理，似乎無需太遠射程，如此，怕是五百貫以內即可，他日鋼炮鑄成，只怕兩三百貫便能滿足要求。”
如果把距離控制在八百米左右，用鋼圈加固類似身管自緊技術，搭配現在的鋼鐵技能使用。儘管工藝複雜些，但是控制在三百貫，應當沒有難度。
陸游的一句話如同醍醐灌頂，一下將最後橫亙在火炮面前的問題解決了。
一千貫和三百貫，絕對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效果，接受起來也方便的多。等到樑範把水力機牀鼓搗出來，造價能進一步降低。
辛次膺對火器的認識遠超一般人，但是他仍然有些糾結與價格。
“臨波，我來問你，如此高昂造價，爲何不多裝備些神臂弓、鎖子甲，來的實用些。”
他的問題，其實是代表朝堂諸公提問，至少需要一個答案來回應各方質詢。
“西方有句話，叫做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內。戰場上，管它是步人甲、板甲，還是鐵浮屠，在我這大炮幾次發射之後，只會是一團碎肉。即便是城池，連番轟擊之下，也能給他砸出個坑來，最不濟便是把守城的女牆、守軍炸個粉碎，再用猛火藥城牆炸上天。除卻追不上逃走的騎兵，火炮能解決甚多戰場問題。”
“而且，戰爭歸根到底還是打的銀錢，大軍一日在外，消耗便是驚人數字，我火炮迅疾解決戰鬥，便是省下銀錢。再者說，論有錢，普天之下，何人敢跟我們比有錢？金人不敢，西夏不敢，大食人亦不敢。能用銀錢解決的戰鬥，便不是問題！”
樑範越說越說越是慷慨激昂，他不能不激動，有宋一朝，士大夫共治天下，政治算是寬鬆，這樣的土壤裡，竟然沒有成爲工業革命的倡導者，沒有成爲大航海的先驅，固然與相對富足有關，但更多的是因爲太祖以來形成的風氣，對外擴張與尚武精神已經殘餘的不剩幾分。
他，想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辦法，來改觀這一局面，無論如何，崖山一幕不再重演。
他日陽光照射的土地，皆是宋地，成爲真正的日不落帝國！
當然，眼下和辛次膺以及陸游說這些，肯定會被大意教育一番。我們的目標就是汴梁以及燕雲，大渡河以西，那是萬萬不去，太祖玉斧劃過的線，當然不能跨過。陽關以西，也不能去，君不見大唐坐擁西域，最後因爲太強大而亡。
至於海外，想也不要想，嶺南已經是暑熱難耐，再去安南、勃泥、三佛齊，還不熱死？
其實，他們不知道，安南之地，夏日時候，不見得比江浙更熱，這些地理知識，不是一時半會能普及到。
“若是照你所言，火炮的存在，即可攻、亦可守，不但對步軍有用，對堅城已有奇效。”
“正是如此。”
辛次膺結合以前的認知，和樑範一番話，在心裡總結下說辭，已然形成方案。這纔是他最需要關注的事情，實際事物有陸游主持，具體操作由樑範安排，二人都是值得託福之人。他的存在，更多便是和朝中大員們吵架，爭取更多政策上和資金上支持。
金人南下的消息，一日比一日流傳的多……
儘管皇城司、樞密院機速房的探子們一波接一波的送來情報，但是趙構仍舊不遠相信金人會撕破盟約，再度南下。
辛次膺經歷過上一場戰爭，知道金人從來不是什麼會遵守盟約之人。以前完顏亮有兀朮的壓制，完全一個聖明皇帝模樣，但是近幾年，已經徹底露出狐狸尾巴，單單那首詩，每日讓他寢食難安。
見一見樑範的進展，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無論如何，仍舊要做一些事情，關鍵時刻，能抵禦金兵來犯！
宋代讀書人，就是有這般樸素情懷，不然崖山一戰，不至於殉死之人無數，這便是他們骨子裡的高傲吧。
但，此刻，高傲救不了國家，只有戰力和生產力纔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