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亮爲方便渡江,整個大營紮在江邊。
炮聲響起時,完顏亮心中就不妙,眼看着對面灘塗上的屠殺,眼前一黑,差點摔倒。
心知完了,宋國有此神器,還打個什麼勁,恐怕以後那幫南人早晚北上。而新出現的幾艘船,奇形怪狀,卻是威猛之極,突然,側舷無數小窗子打開,對着船隻、金軍水寨和大營就是一陣轟炸,被嚇壞的完顏亮在侍衛扶持下顫巍巍登上戰馬,向北逃去。
四艘炮艦最大限度的靠近江岸,炮火延伸的距離能覆蓋不少營帳。
幸虧紫茸軍眼尖手快,早早的保護着完顏亮出金帳,逃到靠北遠離江灘處,不然,在一片散落的炮火中,說不得跟着遭了秧。那樣,樑範不想讓完顏亮死都不成。
畢竟是滑膛炮,指哪打哪做不到,即便沒有瞄着金帳,有一兩個跑偏也是正常。
來不及逃跑的士兵,同樣嚐到南岸同伴滋味,爆炸、硝煙、刺瞎眼的火光,沒有人能夠逃脫戰爭之神的覆蓋。
火炮,在他出現的一刻,便奠定自己江湖地位。
尤其是在缺乏更多先進火器的大宋,火炮就是近乎無敵的存在。
金兵不少被打垮心神,只是坐在地上目光呆滯,傻了一般。
習慣冷兵器鈍刀砍肉的他們,何曾體驗過到處是血肉橫飛,斷肢漫天的場面,論起對身心的摧殘,無能出其右者。
完顏亮身上罩着金色魚鱗鎧,未戴頭盔,身旁是他神駿無比的汗血寶馬,但是此刻只能靜靜站着,隔着被轟擊的營地,遠遠望着江裡。
他已經沒有任何心情去看南岸,甚至裝作忘記那裡還有活人,宋人藏着如此大殺器,一直到此時纔出場,等的便是一網打盡機會。
他恨,恨宋人陰險狡詐。
他慶幸,慶幸沒有計劃更多人過去,也慶幸宋人沒有耐住性子等更多人渡江……
萬一……看那樣子,即便是再過去幾萬,也不夠宋人的戰爭巨獸招呼。
他不知道的是,虞允文是擔心自己的極限已到,樑範則是害怕真把他弄死,畢竟,一個狗咬狗的局面纔是他樂於見到的。
沒有完顏亮的掣肘,完顏庸能很快整合金國,從容面對宋軍反撲。
戰爭從早上開始,前半場是宋軍苦苦支撐,後半場則是金人無法抵禦的煎熬。
日薄西山,東方的天空已經暗下來,甚至能看見星光的出現。而西天,夕陽卻在做着最後的留戀,最後一抹紅光打在戰場上,合着一地血紅,說不出的悲涼。
曹珍的甲冑閃亮,映射出來的紅光卻是飽含血色,讓人心悸。披風和旗子嘩啦啦作響,詔示着他的威嚴。
作爲最大的戰績,完顏元宜的首級便被長杆挑着,和他的大旗並列。非是曹珍不給他全屍,實在是不知道屍身去了何處,準確的說,不知道哪一塊纔是完顏元宜的。
就連首級都是一半,還不完整。還是靠着那金色頭盔和精製的做工,纔敢確定來自完顏元宜。
廝殺依舊在繼續,不過卻沒有了大規模的反抗,金兵經過火炮、無差別火藥彈,以及強弩,弓箭的打擊,早就沒有幾個活口。
基本失去戰鬥力的金軍,與昨日的狀態發生變化,今日,他們纔像是那個被攻擊的目標。
曹珍帶來士卒雖然不多,但都是大宋御前軍中的精銳,純武力來說,數一數二的存在,他們提着刀劍,面色木然的將還在掙扎的敵人挨個幹掉。
每一刀下去,便有一聲慘叫,有的聲音充滿淒涼,更多的則是有氣無力,許多人看着刀槍洞穿自己,那眼神看上去,似乎被殺的不是自己。
晌午還是活蹦亂跳,耀武揚威的金兵,此刻盡數成爲了不再言語的屍體。然而,更多的則是不知來自何許人,碎成一塊一塊的屍體。無數淺坑被血液填滿,不少已經凝固,開始發黑板結,成爲令人作嘔的黑紅相間之物。
也幸虧是初冬,若是夏日,只是半日,恐怕就會有着難以名狀的臭味出現。
成建制的軍隊是世上最爲高效的組織,而潰散的軍隊只是一羣等待宰殺的豬,但是,豬的數量實在是太多,宋人也是頗費周章。金人裡邊,即便是有人忍受不住,想要創造出什麼奇蹟,馬上就會有無數的兵刃招呼上來,護聖軍從來沒有這般輕鬆的作戰,似乎他們只是來散散步,便收穫巨量的戰績。
憑着實際可用不足兩萬的兵力,卻能把四萬多金軍打得全軍潰散,讓後繼船掉頭逃跑,火炮功不可沒,可謂頭號功臣,但是,整個時機的把握,更令衆人對虞允文五體投地。
武衛軍組成的小戰陣,更是不給金人照面機會,只要是遠遠看見,直接動手扔火藥彈,管你是一大波還是一小波,只要是三個以上,都是火藥彈招呼!
有人舉手投降,依舊難逃火藥彈扔過去的命運。
金兵上一次如此慘敗,還是和岳飛作戰之時,此番,火炮的爆裂,更使得不少人失去希望,而他們別無選擇,唯有投身入江,冬月嚴寒,江水被北風吹的刺骨,他們並不是寄希望於遊走,只是想要死亡來的不要這般快。
隨着尖叫聲越來越少,戰鬥只剩下零星處,大部隊們開始慢慢集結,準備清掃戰場。
幾個統制滿臉興奮,原來對金人的勝利,並非遙不可及……看來海戰和西線戰場能取勝,並非全是運氣!
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樑範和虞允文一番建議,衆人便離開高地,找到了幾顆不那麼眨眼的樹下站着。
畢竟箭矢無眼,萬一有人趁着毫無防備給上一箭,找誰說理去。
樑範護衛和武衛軍老卒守在四周,形成一道嚴密的防線,防止金人殘兵偷襲此處,失去主將。
作爲貼身護衛,張敵萬一直騎在馬上,沿着護衛們形成的防線巡視,萬一有不開眼的衝過來,他會給對方一個下輩子都忘不掉的記憶。
看見幾個渾身血污的身影向此走來,張敵萬大喝一聲,“何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