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與种師中快走幾步,拜見趙佶。便聽鄭智答道:“陛下,臣別的不要,只要這天下太平昌盛,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食能果腹豐盛,衣能蔽體禦寒。要這天下之人,再也不必受亂政之苦,再也不需擔憂外族屠戮劫掠。臣要華夏站在這天下最高之處,不再外人欺壓,不再受他國蹂躪。”
鄭智面對趙佶,說出了一番真心話。原先的鄭智,只想着庇護一家老小與身邊人,如今的鄭智,便有了這一番遠大的抱負。這個抱負,正在鄭智手中慢慢施行,就是未來的河北燕雲,也將要是未來的整個華夏大地。
“這大宋難道不是太平昌盛?朕自登基以來,有過又有過如何的亂政?党項已亡,契丹已滅。這大宋朝哪裡還有外族屠戮劫掠?難道這大宋朝不是在天下最高之處?黎民百姓又受了誰人的欺壓?又受了哪國的蹂躪?如今國內兵戈之事,難道不是那些亂臣賊子狼子野心?方纔致使百姓流離失所?鄭智,你巧言善辯,不過就是掩藏你自己心中的野心罷了。可笑之極!”趙佶聽得鄭智話語,洋洋灑灑一番反問。
便也說出了趙佶的內心,要說這大宋朝在趙佶心中,本就是一個國富民強的大宋朝。那宋江王慶,不過就是賊爾,打家劫舍之賊。面前這個鄭智,如今也不過就是賊爾,意圖竊國之賊。
鄭智聞言面色一冷,走近幾步,咄咄逼人,開口說道:“陛下,這大宋何以成現在這番模樣?那方臘爲何要反?爲何要誅殺朱勔?你卻是還不知曉,雄偉之艮嶽,多少黎民百姓之悲哀?方臘本是漆園之主,也算是富裕之家,被逼得冒死造反,江南兩浙,從者百萬。這百萬反賊,從何而來?”
鄭智說道這裡,又走近幾步:“党項而已滅國?燕云何以收復?皆是士卒奮勇,軍將用命。卻是這大宋朝,文人世代得利。武人食不果腹,列班而行,文人高高在上,武人屈辱難當。陛下可知這東京幾十萬禁軍,緣何不堪一擊?滿朝諸公,包括陛下,你們又何曾正眼看過東京這幾十萬禁軍漢子?軍餉都要剋扣,驅使如豬狗牲畜,何人還會忠君賣命?士大夫的與皇家的天下,卻是有指望軍漢去保家衛國,豈不是可笑之極?”
鄭智依舊還在往前走,逼得趙佶只得步步後退。鄭智話語卻是絲毫不停:“党項與契丹,若是讓東京這些禁軍去打,怕是早已丟盔棄甲。如今還有那女真勢大,某與女真多番交道,皆是戰戰兢兢,面對女真,某更是如履薄冰。若是某不在燕雲,女真鐵騎南下,這天下何人能擋?”
“天下百姓萬萬之數,皆是士族門下之犬狗,無地者,租賃士族之田,收成好不過堪堪養活家小,收成不好,一家人面黃肌瘦。爲何一有天災便有無數流民?並非天下無糧,只因百姓多無積蓄,無積蓄來面對災禍,唯有流離失所跪地求一口飯食,賣子女爲奴,只求子女能安然長大。讀書人皆言天下爲公,是否這天下爲公只在士族之公道?”
鄭智咄咄逼人,說得趙佶連連後退,鄭智所言,便是這個時代最基本的問題所在,沒有一句是虛言。如今的趙佶,也出門見識過一些,不似當初那般不諳世事,便也聽得有些心虛。
卻是趙佶也並非就覺得自己真的有什麼大錯,即便艮嶽之時讓百姓受了些苦,也只算得小過錯,再說軍漢之事,本是祖宗之法,也不是趙佶定奪如此。至於田地百姓之事,歷朝歷代幾千年都是如此,便更不是趙佶個人的過錯。所以趙佶開口也問:“鄭智,你侃侃而談,就如你便是救世主一般,能讓這天下人人都得道成仙,再也不受爲人之苦?竊國者,想來如你這般侃侃而談,迷惑人心。難道你竊了這天下,便能保證天下人人都能生活安康,不受苦難?”
趙佶這一語,便也說得有理。人人平等的世界,人人豐衣足**神愉悅的世界,這世間沒有人見過,即便是千年之後的鄭智,也不曾見過。
卻聽鄭智答道:“某保不得人人得道成仙,但是某能保華夏之尊嚴,華夏之民,生死有尊嚴,衣食有尊嚴,行走有尊嚴,讀書有尊嚴。華夏之國,面對這世界任何國家民族都不受欺凌!”
鄭智說得擲地有聲,便是鄭智自己也深信這一點。改革之法,便是尊嚴之法。
鄭智答得趙佶這一語,卻是也間接承認了趙佶話語中的一個前提,那便是鄭智要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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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佶哪裡還聽得進其他,便是指着鄭智大罵:“竊國之賊爾!”
鄭智顯然也不懼怕,便是讓趙佶與那些士大夫到一條船上又何妨,只要能拿捏趙佶,便是拿捏了整條船。因爲鄭智知道,面前這個皇帝趙佶,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勇氣,是個什麼屈辱都能受,只要能求活的人!
“陛下,臣有一語,還請陛下傾聽。這皇城之內,陛下有親有室,有子有孫。什麼人都可以死,便是陛下你,也可以死!”鄭智話語狠厲,別無其他,就是威脅!是鄭智看透了趙佶的威脅!
趙佶滿身怒氣,面色也是猙獰,指着鄭智說道:“你!!!!!!”
鄭智看得趙佶猙獰的面色,忽然從腰間拔出長刀,便往趙佶走去,殺氣騰騰!
趙佶只聽得長刀出鞘的哐啷聲,身形已然不自覺往後,再看得還帶有血跡的寒光,更是連連後退。
退得幾步,已然跌坐在地!
鄭智走近幾步,盯着地上面色發白的趙佶看得片刻,手刀歸鞘。
趙佶座下,已然有一灘溼潤。興許趙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這麼“忍辱負重”,自己也會有這種極爲恐懼的情緒。本來趙佶該是被金人擄去之後,看着自己的妻妾子女被人糟蹋,自己也在逼迫之下,裸體披着血淋淋的羊皮跪拜爬行的時候纔會知道自己是如何不堪。
此時鄭智已然讓趙佶先行感受到了這一點。
“明日,順德帝姬將入宮裡來,陪着陛下解一下心中的煩悶。陛下無事的時候也該與朝堂諸公多聯繫一下,一起商議一下該如何誅殺國賊。如此陛下活着纔有意義。”鄭智淡淡說完此語,看了看趙佶,已然回頭走去。
鄭智讓趙佶多聯繫朝中官員,商議誅殺國賊,並非虛言。而是實意,如此朝堂諸公便能緊密團結在趙佶身邊,暫時而言,對鄭智是有利的。至少比東京這些士大夫對趙佶不抱任何希望要有利得多。
如果東京這些士大夫對趙佶不抱任何希望了,都在心向趙桓,等着趙桓誅殺國賊,鄭智也就沒有了拿捏趙佶的意義了。
那個小太監親眼看着這一切,看得腿腳發麻,看得心如死灰。小太監名喚劉三德,也並非一個愚蠢的人,更知道自己今日看到鄭智欺辱趙佶的這一幕,怕是也沒命活了。便也只待等死。
卻是不想,鄭智路過這太監面前,竟開口說道:“這位內官怎麼稱呼?”
小太監普通就跪了下來,連連磕頭,口中說道:“小的名喚劉三德,小的。。。小的拜見燕王殿下。”
鄭智聞言點了點頭道:“起來吧,帶某去拿玉璽,今日還有公文要發!”
小太監聽得鄭智之語,心中大喜,知道自己這條命似乎保住了。連忙起身往前帶路。
帶路之間,小太監還回頭看得一眼癱坐在地的趙佶,看得趙佶面色煞白,目光呆滯,身體不但顫抖,口中似乎還有喃喃細語。還有那屁股地下青石板上的一灘水漬。
跟在鄭智身後的种師中,面色有些複雜,心中也有些複雜,一些憐憫,一些自作自受,一些悲哀悲慼,一些無可奈何,還有一些畏懼,對鄭智的畏懼。也還有一些敬佩,依舊是對鄭智的敬佩。
鄭智邊走邊嘆了一口氣說道:“本想尋陛下出一道聖旨,召折可求帶兵進京聽封,不想這事情要自己來做了。”
鄭智便是說原本來尋趙佶,是準備讓趙佶出一道聖旨的,不想卻是自己動手去拿玉璽了。
种師中聞言答道:“王爺,淮西戰事膠着,此時叫折可求帶兵進京,是不是有些不妥?那反賊王慶萬一就此坐大,將來再剿之,怕是一件難事了。”
只見鄭智搖了搖頭道:“王慶之輩,不過是折可求養的賊寇爾。只要折可求有心要剿,眨眼之間的事情而已。便看折可求想不想剿!”
鄭智還有一句話外之語未說,此番聖旨,便是要逼着折可求做決斷了。聖旨而去,便看折可求的迴應,鄭智就能知道折可求到底是個什麼打算。
若是來東京了,那便好說,鄭智自信也能掌控得住他。
若是不來東京,依舊在淮西。那這折可求便要防他一手。
若是折可求去尋了趙桓,那鄭智可也要動手了,動手之法不過一隊輕騎而出,直奔西北。就看這折可求還要不要老家。
种師中自然聽得明白,點頭說道:“殿下放心,西北與我等應當是一條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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