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事情有些不對勁

种師中的話語,只有兩個字,魏武!何爲魏武?魏武曹操也,挾天子以令諸侯。天下也歸了曹家。

鄭智聞言雙眼閃光,這天下雖然沒有了諸侯,但是這天下還有無數的士族,挾天子以令士族,不失爲一條妙計。

趙桓走脫,鄭智正在擔心這天下士族合力而抗,有了一個趙佶,那這天下士族到底該忠於誰人?便看天下士族的選擇了,即便趙桓佔有名正言順的優勢,卻是也擋不住天下人心抉擇之亂。

只要混亂,鄭智自然得利。鄭智在這大宋,與趙桓比起來,算是一點話語權都沒有,話語權皆在讀書人身上,便也在趙桓身上。如今的趙佶,倒是讓鄭智也擁有了話語權。

“好計!”鄭智開口說道,謀劃已然決斷。便看鄭智起步往前而去。

“燕王駕到!”一聲呼喊,圍着趙佶的幾十個軍漢連忙左右退開道路。

便看鄭智已然上前,甲冑在身,單膝跪地一拜:“陛下受苦了,臣姍姍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趙佶看着拜在地上的鄭智,忽然有些發愣,看了看左右,便見左右之人連忙都隨着鄭智拜下,看得趙佶有些不敢相信。便是鄭智都拜了,左右之人自然也會跟着拜。

待得稍稍反應過來,趙佶連忙上前去扶鄭智,面上又是淚水。

待得鄭智站起,趙佶忽然對着鄭智躬身一禮,口中哭腔說道:“鄭智,是我負了你啊!也是我負了种師道!這天下的錯事,便被我一個人做盡了!悔不當初,悔之晚矣!”

便看趙佶越說哭聲越大,淚流不止。若不是今日這些軍漢到此,這趙佶哪裡能重見天日。

鄭智聽得也是有些發愣,這皇帝忽然給自己行禮,還認錯後悔。這又是哪一齣?

“陛下爲何如此?臣不敢當也,臣本街市屠戶,蒙種家相公擡舉,添爲身側親兵,上陣幾番,小立功勳,又承陛下不棄,封官加爵。南平方臘,被滅契丹,西亡党項。皆仗陛下信任有加,如今忤逆,也是無可奈何。陛下今日不計前嫌,臣銘感五內,再拜陛下聖恩!”鄭智話語說完,已然又是一禮。

趙佶聞言,心中感動不已,世間冷暖,不想親子不孝,不想內官外臣無情無義。落魄在幾步方寸之內,不見豔陽春風。

世間之人,唯有種師道以死明志,唯有鄭智在大軍破城之後依舊以禮相待。這世間,唯有這兩人讓趙佶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鄭智……”便看趙佶一把拉住鄭智的手,使勁把鄭智扶起,口中一聲呼喊,涕淚縱橫。

鄭智再次起身,左右看了看,大喊道:“還不快快給陛下準備溫湯,讓陛下沐浴更衣,登殿朝會!”

种師中與吳用聞言站起,回頭便去安排。

鄭智更是親自躬身攙扶着趙佶,走過鐵甲叢,走出這個關押趙佶的小院,再一次走到鳥語花香的皇宮大道上。

趙佶眼神不斷左右打量,看着一株不起眼的花,看着枝頭上活躍的小鳥。似乎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般的美景。

後宮之中,到處都是來往的鐵甲,趙佶卻是也看不見一般,只顧欣賞着花草樹木,甚至閉目停步,呼吸着這份鳥語花香。自由,實在太過重要。

鄭智也不着急,趙佶停步,鄭智便也在一旁等候。

不得片刻,鄭皇后也被吳用帶了過來。兩人更是相擁而泣。實在有些感人肺腑。

吳用卻是又湊到鄭智耳邊問得幾句。

便聽鄭智開口說道:“囚禁親父,大逆不道之人,家眷子孫,都嚴加看管起來。便聽陛下發落。”

吳用問的自然是趙桓家眷的事情,鄭智故意大聲回答。

趙佶聞言回頭看了看鄭智,倒是也沒有說話。鄭智明言讓趙佶發落,趙佶自然沒有什麼多說的。要說趙佶,對於趙桓並不多麼喜歡,但是對於趙桓幾歲的兒子找諶是極爲喜歡的,幾歲就封了崇國公,只是這件事情後來被王黼給攪和了。

趙佶大概也是不會那趙桓的兒子開刀的。鄭智倒是也無所謂,趙佶在這方面的心慈手軟,將來也是鄭智的名聲。讀書人對於這種道德上的仁慈,總是極爲推崇的。

挾天子,有宋有燕,國事政事軍事,鄭智當一言而決。對於這些小事,鄭智便也不跟趙佶去爭。

鄭皇后親自侍奉趙佶沐浴更衣,梳攏髮髻鬍鬚,佩戴皇冠。

東京城內,無數的軍漢又開始忙碌起來。但凡哪個宅院裡有當官的,皆被軍漢們押着往皇宮而去。

已然是下午半晌,垂拱大殿之外,慢慢聚集了無數的官員,有穿朝服之人,也有穿常服之人。

無數軍漢圍在其中,跪滿一地!

等候許久,天色都慢慢黯淡下去,軍漢們才押着無數官員往大殿而入。

已然是傍晚十分,許多太監戰戰兢兢開始在大殿之內點着燈火。

大殿頭前站了兩人,一個鄭智,一個种師中,吳用卻是不入殿中。

兩人身邊不遠,大殿廊柱之下,皆是提刀軍漢。

文武百官見得頭前兩個鐵甲漢子站在最前,待得兩人回頭,便也認出了鄭智與种師中。

衆人更是戰戰兢兢,不敢往前。也有幾個面色無懼,便往自己原來站的位置走去,心中大概也是舒了一口氣。至少鄭智是站在殿中,而非端坐在龍椅之上。若是鄭智坐在龍椅之上要衆人跪拜,那纔是他們不願看到的場景。

便聽鄭智開口笑道:“諸位相公,何以不列班站好,陛下稍後就要臨朝,豈能如此無序?”

衆人聞言,低着頭便往各自的位置而去。卻是也有許多小官,本沒有資格上殿朝會,卻是軍漢們不懂這些,一併押來了。

此番倒是有些尷尬,這大殿之上並沒有他們的位置,卻是又不敢轉身出殿,只好硬着頭皮往一邊去戰,站在那些軍漢身邊。

一切有條不紊,似乎與平常無異。一個太監走了出來,面色慘白,開口大喊陛下駕到,話語都在顫抖。

趙佶一身新龍袍,面色發白,身形消瘦,從屏風之後走了出來,走到龍椅之前,慢慢落座。一番動作雖然熟練,卻是怎麼都讓人覺得少了往日的風采。

昔日那個自信非常,帶有一身仙風道骨與逍遙快意的才子皇帝,一去不返。

衆人看得趙佶出現,皆是一臉驚訝。見得趙佶今日龍袍在身,直接落座在高臺龍椅之上。

衆人連忙下拜,山呼萬歲!

“衆卿不必多禮!”趙佶面色微喜,擡手說道。

待得衆人站起,趙佶便又開了口:“朕今日再次臨朝,心中百感交集。家國一場禍事,江山社稷爲之飄零搖擺,細細思來,昔日之事歷歷在目,天子爲人,犯錯自省,更是無言以對。天子之尊,朕本無心覬覦,奈何新君不仁不孝,逼死种師道這等忠良之臣,更把朕囚禁於暗室如豬狗。今日重見天日,不勝唏噓。大宋到得今日,實乃天子之過,朕當罪己以示天下。望諸位臣工不計前嫌,爲國爲民,力保江山社稷穩固。”

殿上衆人,聞言大駭,立馬議論嗡嗡,有人連連搖頭,有人唏噓不已。趙佶被囚禁的事情,在場有些人是聽過風聲的,今日再聽得趙佶親口說出,只有無奈與悲哀。

有人憤怒,也有人不知如何應對。

更有人看得站在頭前一聲戎裝的鄭智,怎麼都覺得事情不對勁。

此時鄭智已然走了出來,開口大聲說道:“諸位,請聽某一言!”

衆人止住了聲音,便等鄭智說話。

“某於河北,與契丹戰,與女真戰。卻是不知這朝堂之變故。直至頭前才知陛下危難,更得種相公授意,帶兵入京勤王。不想待得某入京,種相公卻是已被那些亂臣賊子逼死在皇城之中。種相公於某有提攜之恩,某待種相公如父一般,聽得種相公枉死,怒而攻城,實屬無奈。今日陛下再次臨朝,當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還望諸位不棄,輔助陛下,共穩朝堂!”鄭智已然在爲自己洗白。

卻是這一番話,聽得趙佶眉頭大皺,种師道與趙佶一起入京,從來不曾聽聞過种師道多說鄭智,不得幾日,种師道就死在了宮中。趙佶對种師道授意鄭智帶兵入京之事,實在不太相信,种師道也不是做這等事情的人。

趙佶便是想到這裡,已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那鄭智,似乎與种師道有些區別。

卻聽鄭智又道:“某此番入京,便不打算走了。趙桓已經南逃,某麾下軍漢正在追擊,如此大逆不道不仁不孝之輩,定然要擒回來伏法認罪。諸位在這東京裡,也當恪盡職守,效忠陛下,不愧一個忠臣良相的名聲。”

鄭智話語直白,毫不拐彎抹角,便是把趙桓定性爲大逆不道不仁不孝之人。

此話一出,自然有人不認同,此時趙佶端坐龍椅,便也有人少了幾分懼怕,往前幾步開口說道:“燕王殿下此語怕是不妥,陛下乃太上皇親自傳位登基,便是這大宋名正言順的皇帝,太上皇再次登基,便也該有一個合乎禮法的程序。皇帝之過,豈容一個臣子隨意定奪,太上皇都未言語,燕王殿下豈能直呼陛下之名,亂議皇家之事。臣便是想聽聽太上皇如何說。”

趙佶聞言,看了看鄭智,心中亂成一團,事情顯然並非趙佶之前想的那樣,便聽趙佶正要出言。

鄭智卻是已然先出了話語,開口大喝:“某之言,便是陛下之言。陛下如今臨朝,便是當今皇上,不是太上皇,你這老賊之語,是何意思?莫不是說陛下沒有資格坐在廟堂之上?”

“老臣並非說太上皇沒有資格坐在廟堂之上,老臣之意,乃是說皇家之事,皆應由皇家定奪,爲人臣子當恪守本分,不該出言不遜,直呼聖上名諱,是爲大不敬。太上皇向來恪守禮法,皇位之事,便也該有個程序。”

鄭智聞言,直往這人走去。

趙佶終究還是一個讀書人的秉性,即便是被兒子囚禁了,也覺得有些事情還有個分說,把道理說清,把事實擺明,讓人同情,讓人信服,如此才能得人心,才能服衆。所以也出言說道:“此事當再議一番,桓兒之過,想來也是……”

便是趙佶剛剛開口說得話語,突然面色大驚,話語戛然而止。

眼前一幕,趙佶這輩子也是第一次見到。

只見鄭智已然拔出長刀,橫劈而去,把一顆人頭砍落在地,鮮血灑落得到處都是。臨近左右皆有沾染,便是鄭智自己也淋了一身。

整個大殿,包括趙佶,皆是嚇得不自覺往後一縮,這大宋朝一百六十年,何曾有過在大殿殺人的事情。

便看鄭智把長刀斜在身側,刀上鮮血不斷低落在地上,整個大殿噤若寒蟬,鄭智伸手撫了撫臉上的血跡,開口怒道:“還有人覺得陛下不該坐在上面的,都出來,某今日一個一個來殺!”

趙佶此時心中只有一個感想:事情有些不對勁!當真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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