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敏話語說完,李邦彥也上前說道:“陛下,吳侍郎此言甚好,不若便封他一個王爵,鄭智必然欣喜接受,如此鄭智也還是我大宋之臣,再有反覆,必教天下人恥笑,便是麾下部曲,也會離心離德。待得朝局穩定,大軍聚集,再來慢慢整治與他,也是手到擒來之事。”
厚顏之人,必然腹黑,此爲厚黑。李邦彥倒是詮釋得極好。
蔡京又接話道:“陛下,此法甚好,待得太上皇聚得百萬兵將之事,再來拿鄭智問罪,待得那時,便是這反賊的死期。”
趙桓又看得一眼蔡京,眼神意味深重。這也是蔡京第二次說太上皇了,滿朝文武,唯有蔡京把這個太上皇搬出來說三道四,趙桓口中不說,卻是心中極爲不爽。
蔡京似乎也感受到了趙桓的眼神,一時間也不明所以。
只聽得趙桓開口詢問道:“朕剛剛登基,封王大事不敢私自決定,蔡太師,此事是否該稟明太上皇先行定奪?”
趙桓已然開口試探。蔡京卻是並未多想,思慮片刻答道:“陛下,按理來說,此事稟明太上皇定奪本是應該。太上皇人在亳州,快馬來回兩三日即可,臣以爲陛下此舉甚合孝道,大善。”
趙桓聞言,面色陡然一變,心中已然在思慮。
卻是李邦彥聽言大驚,連忙出來開口道:“陛下,事急從權,此時大軍就在城外,豈能再拖上幾日,臣以爲,必然是安撫鄭智之心爲要。最好立馬出去答覆鄭智,如此鄭智心中才不會多加猜疑。陛下明鑑。”
李邦彥終究是沒有把鄭智的威脅之語說出來,興許李邦彥也在維護着自己頭前的形象,面對鄭智據理力爭的英勇形象。
趙桓已然不再理會蔡京,看得李邦彥一眼,連連點頭,直覺得這個中書舍人李邦彥不錯,只道:“便把燕雲封給鄭智,如何?”
李邦彥連忙接話道:“陛下所言有理,燕雲本是遼國之土,如今封給鄭智也未嘗不可,便封他做個燕王。於國也無損失,還能解此危難,妙計也。”
趙桓聞言,左右看了看衆人,也不再提要去稟告趙佶的事情,開口只道:“那便如此決定了,李卿便再走一趟,拿聖旨與誥命文書去見鄭智,着他立刻退兵回燕雲就藩。”
李邦彥這回倒是沒有抗拒了,反而心中十分願意,給鄭智謀了一個燕王,想來鄭智是不會爲難他。只要鄭智退兵,此番李邦彥便是立下大功了。
李邦彥興致勃勃帶着聖旨與文書,還從宮內拿了一塊不小的璞玉,璞玉便是拿來刻印鑑用的,此時來不及爲鄭智刻好,便把這罕有的璞玉帶給鄭智,讓鄭智自行雕刻。
本來約定的時間是午後,如今午時未到,李邦彥已然趕到了城外大營。
鄭智穩坐中軍大帳,左右依舊是幾十虎狼將軍。李邦彥這回倒是不那麼害怕了,一臉的笑意。進得門來,口中大呼:“恭喜燕王殿下,賀喜燕王殿下。陛下旨意已來,燕王殿下快快接旨。”
鄭智卻是也不起身,只道:“拿過來與某瞧瞧。”
李邦彥身形一愣,本還等着鄭智上前接旨,卻是鄭智這般反應。李邦彥也不敢違背,連忙把聖旨拿到頭前雙手遞給鄭智。
左右軍將皆是一臉大笑,聽得燕王二字,衆人已然覺得目的達到了,便是岳飛也是一臉的笑意,直覺得朝廷雖然多昏庸之輩,卻是君主還算聖明,知道彌補過錯。
卻是不料,鄭智看完聖旨,面色一獰,開口說道:“來人,給我打。此子可惡,竟敢消遣與某。傳令各部,整軍造反,午後集結。”
衆人聞言一驚,卻是都未看到聖旨,也不知聖旨所說。魯達已然起身,一隻大手抓起李邦彥,另外一隻大巴掌便呼了上去。
蒲扇大的巴掌,立馬把李邦彥打得眼冒金星。
幾巴掌下去,李邦彥幾欲昏死。便聽鄭智說道:“把這廝扔出大營之外。”
魯達雖然不明所以,不知這李邦彥如何消遣了鄭智,卻是一臉氣憤把李邦彥提着就走。
衆將也隨後而出,各自回到部曲整軍點校。
大帳之內,唯有種師中、李綱、朱武幾人。
种師中接過鄭智遞來的聖旨,看了看內容,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卻是也明白鄭智爲何發怒,把聖旨傳給旁人之後,便開口問道:“相公若是想要河北兩路,不若把鄆州、齊州、濟州等地一併要來,這濟州把守京東東西兩路之門戶,也是山東進出河北之門戶,此處本也是相公治下之所,不可拱手相讓。”
种師中顯然是知道鄭智不接受燕雲封地,而是還想要河北兩路,所以才提醒鄭智不能把鄆州齊州等地忘記了。
鄭智聞言點頭笑道:“哈哈。。。還是種相公知我!”
李綱看得聖旨之後,又聽了种師中所言,心中才瞭然,只道:“種相公說得在理,幾州之地,有我太多心血,實在不可拱手讓之。”
李綱倒是也捨不得這幾州之地,因爲李綱對這些地方實在付出了不少心血。
鄭智點了點頭,只道:“倒是要提醒提醒那個李中書。朱武,你且追出去走一趟。”
朱武聞言心中瞭然,出門便去追魯達,魯達提着李邦彥直往營外而走。
快到大營門口處,朱武追上魯達,耳語幾句之後便走。
魯達提着昏死的李邦彥到得營門口,把李邦彥扔在地上,喚左右守門的士卒找來清水,便潑在了李邦彥身上。
李邦彥慢慢轉醒過來,只覺得臉頰之上火辣辣的疼痛,摸得幾把,已然腫脹起來,又看了看面前這個出手打自己的鐵塔壯漢,哭聲說道:“這位將軍,不知下官哪裡得罪了燕王殿下,燕王殿下要如此毆打下官?”
魯達聞言,只道:“你這狗賊,我家相公的地盤,何以都不封,反而把遼人的地盤封給我家相公。如此豈不是消遣我家相公。活該捱打,若是照我家相公的脾氣,必然斬了你的狗頭。”
李邦彥聞言大驚,連忙爬起身來開口說道:“下官知曉了,下官知曉了。這便回去稟明聖上。”
說完此語,李邦彥轉身便走。生怕那鄭智有個反覆,着人來拿自己砍頭。
魯達看得李邦彥屁滾尿流的模樣,咧嘴笑道:“哈哈。。。那官家何以派這麼一個廢物東西出來辦差,當真可笑。”
左右守門的士卒也是大笑不止。往那飛奔而走的李邦彥指指點點,笑得前仰後合。
也許魯達並未感受到一些事情就在這笑聲之中。便是那東京大宋皇帝的權威,就在這些普通士卒的笑聲之中慢慢瓦解了許多。
當這些普通人開始並不那麼尊重皇權的時候,便是對鄭智越來越有利的時候。皇帝本來高高在上,萬人敬仰,無所不能,甚至是這個國家的一種信仰。如今卻是慢慢開始跌落了神壇。
大殿之內,沒有了百官。唯有吳敏與耿南仲,趙桓穩坐在上,李邦彥一臉紅腫而來,三呼萬歲。
趙桓看得李邦彥模樣,開口問道:“怎麼回事?”
李邦彥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話語,然後開口說道:“陛下,那鄭智並不滿意燕雲之地,想要朝廷封其之前治理之地,臣與之據理力爭,卻是激怒了他,不想他直接動手毆打臣,只恨臣打不過他,便成了如此一番模樣。”
趙桓聞言大怒,開口道:“豈有此理,此賊當真膽大包天,天子使臣,也敢隨意毆打。李中書受苦了,來日必爲李中書主持公道。”
李邦彥聞言,忙道:“臣身體受些疼痛倒是無妨,卻是這退兵解圍之事,還需從長計議。還請陛下定奪。”
趙桓聞言也是爲難,這燕雲之地本不屬於大宋,便是給了也就給了。如今鄭智還不滿意,趙桓心中自然也覺得不暢快,便問左右:“你二人以爲如何?”
耿南仲答道:“陛下,鄭智野心實在太大,河北兩路,還有山東幾州,依臣之見,不可許之,否則後患無窮。”
吳敏卻道:“陛下,依臣之見,許他也是無妨。先予之,後取之。只要此番急難可解,鄭智便是有河北兩路,也不可能與朝廷對抗,只在削藩之時多了些許困難而已。”
趙桓聽得兩人言語,卻是難以定奪。久久不語,實在有些捨不得。畢竟鄭智不是女真,對於趙桓內心的壓力也小了許多。也捨不得這麼大的封地。
“三位且先陪朕用膳,午後喚文武官員共來定奪。”趙桓開口說道。便是一時半刻決定不了。
宮中筵席依舊豐盛,即便的汴梁城中糧食已經有些緊缺了。但是宮中的食物卻是從來不少、樣樣俱全。
便是四人剛剛吃得一半,一個太監滿臉驚駭衝了進來,開口稟道:“陛下,蔡太師求見,說是反賊已經聚兵攻城了。”
“什麼?”趙桓聞言立馬站起,口中驚道。
耿南仲聞言忙道:“如此大事,還不快快請蔡太師進來稟明情況。”
太監聞言,看了看趙桓。只聽趙桓也道:“快請快請。”
蔡京急忙進來,看了看左右,見得李邦彥模樣,心中更是一驚,已然知曉了鄭智爲何此時攻城,便是這談判沒有談攏。連忙說道:“陛下,反賊已然開始聚兵,軍陣之前,多是攻城器械。守城士卒卻是跑了許多,這城池怕是守不住了。”
便是蔡京也沒有想到,鄭智不過剛剛擊鼓備戰,慢慢把攻城器械擺放到頭前。城頭之上已然有許多人逃跑了。不說哪些領錢而來的潑皮無賴,便是那些在冊的禁軍漢子,也有不少放下兵刃離開的城頭。便是止都止不住。
趙桓面色極爲難看,只感覺身體有些無力,不自覺坐回了座椅之上。便是聽得蔡京說城池可能守不住,趙桓心中便亂了方寸。
吳敏聞言急道:“還請陛下快快定奪。依臣之意,便封了他便是,來日方長,待得削藩問罪之時,再奪回來也不遲。”
蔡京聽懂了吳敏的話語,也忙道:“陛下,若是鄭智有什麼要求,便一併許了他。太上皇聚兵也不需多少時日,最多兩月即可,待得那時,鄭智覆滅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情。”
趙桓擡頭又看了看耿南仲,見耿南仲一臉爲難,不知說什麼是好。便又看了看李邦彥。
李邦彥看得趙桓的眼神,也忙道:“陛下,安穩賊心爲要。只要反賊罷兵休戰,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即便多與一些好處,也是無妨,好處給得越多,那鄭智必然更加自得大意,如此也是迷惑敵人之法。還請陛下快快定奪。”
城外的鄭智,已然戎裝在身,穩坐將臺。
李綱見得整齊備戰的大軍,心中也有些緊張,開口只問道:“相公,莫不是真要攻進汴梁?”
卻見鄭智笑着搖了搖頭道:“命米真務與往利德在城下游走,往城頭放箭。”
李綱聞言心中一鬆,好在不是真要攻打汴梁。李綱內心絕對是與鄭智綁在一起的,卻是並不代表李綱就真的願意看到鄭智改朝換代,文人心裡的那點忠君思想,終究還是有殘餘,並不能這麼快的消散一空。
幾千騎兵左右而出,飛奔往城下,一支一支的羽箭飛上城頭。
城頭之上早已不見一人。唯有種師道還在城頭之上,左右幾個士卒戰戰兢兢拿着木盾爲种師道抵擋箭雨。
蔡府幾個護衛更是往城中飛奔,便是要去稟報蔡京。
不得多久,又有一個太監入得垂拱大殿偏廳,口中大喊:“陛下,蔡太師手下來報,說反賊正在攻打城牆,城頭之上箭矢如雨!”
趙桓雙手一抖,面色越發煞白,嘆了一口氣,口中直道:“許了他就是,許了他就是。李卿快快出城去宣旨。”
李邦彥這回又有點恐懼了,捱了一番毆打,再叫他出城,只覺得心虛不已,卻是又知道不得不出,只道:“陛下,如今反賊狂妄。不若多許一些好處,如此迷惑於他,將來必然有好處。”
李邦彥雖然說是迷惑鄭智,不過是李邦彥想在出城見到鄭智的時候能多一份保障。免得再次觸怒了這位凶神惡煞。富貴險中求,被逼無奈冒了險,卻是也要留命來享受富貴。
“許他便是,一併都許給他。”趙桓連連說道,心中只想趕緊把事情平息下來。
李邦彥心中稍定,卻是多許些什麼東西給鄭智,李邦彥心中都想好了。能討好一個男人的東西,也不外乎就那麼幾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