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心中知道童貫的意思,便是讓鄭智以最簡單最快速的方法籌集軍餉。這種方法,對於鄭智來說,自然也是有用的,將來麾下州府縣寨,這般巡迴一趟,當真也可以快速湊到一筆不小的錢。
但是鄭智要得更多,並不是這些官員的賄賂,相反這般拿了人的錢財,總不能立馬就翻臉不認人,拿了人的錢財自然還要與人消災。
鄭智要的是對於自己地盤的掌控力,絕對的掌控。並不是爲官一任,過幾年就升官發財就走了。所以鄭智有了這麼一個出發點,這種手段其實就不太適用了。
也還有一個名聲的問題,如此斂財,哪裡還能好名聲。童貫一個太監,又身居高位,自然無所謂。鄭智卻是不同,總要在意這些東西,如此斂財,其實歸根結底,壓力還是會轉嫁到普通百姓身上。
袁知州忍痛損失了一筆,那麼自然會從下面的官員身上賺回來,下面的官員又會轉嫁到基層的小吏,基層的小吏哪裡來的收入?自然是在普通的百姓身上壓榨出來。
就如那花石綱一個道理,看似只是皇帝收集一些奇石草木鳥獸,歸根結底還是人民受苦,少數人從皇帝哪裡得利。這個利益的轉換便是把百姓的利益分給少數人去享受。
鄭智要做的事情是把官府衙門與世家大族富戶的利益搶到自己手中來,而非把百姓的利益間接搶到自己手中。這便是清查田畝,掌控府衙縣衙的辦法。
稅收有比例定數,佃戶交租子也是朝廷規定範圍,如果大戶私自高利加租,自然也要受到同族反對,更會受到衙門與鄭智的打擊。
以前的問題就在於這租子到了大戶手中之後,卻是逃了國家的稅收,一部分稅收也間接到了那些違法亂紀的小吏手中,又有一部分間接的孝敬到了官員手中。
鄭智清查田畝,自然是要把這些大戶逃的稅收一次性補齊,掌控府衙縣衙,也是要把衙門裡的賬目清查清楚,收攏經濟大權。
此法雖然也會間接給普通百姓增加一些壓力,但是主要還是打擊既得利益階層。與童貫這種粗暴的方法自然是不同,但是也是耗時耗力,更是巨大的工程量。有一個好處便是不會留給別人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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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在望,鄭智再一次到得這百萬汴梁城,鄭智面容之中,透着一股輕鬆。
相反童貫面色有些微沉,眉頭也慢慢皺了起來,想來到得東京,童貫面對的煩心事情實在太多。
米真務第一次見到這般的城市,這樣的繁榮文明,對於一個遊牧民族出身的米真務來說,實在有太多的震撼。
草原文明,生存一切都靠實力,一切都靠刀槍健馬。說得直白一點,便是靠搶掠,部落與部落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都是如此。
遊牧民族面對中原文明,只有兩種心態,一種便是崇拜,一種便是覬覦。這兩種形態,便是中原文明與遊牧文明幾千年所有歷史的基本出發點。
童貫打馬在頭前,進城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盤查阻攔,甚至童貫進城,前方還有守城士卒開路。
衆人也不下馬,便是如此長驅直入。
童貫隨着馬步搖頭晃腦,忽然問得一句:“鄭智,你說官家會把這殿前司給了誰人?”
鄭智聞言,想得片刻,頭前殺高俅的時候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要說殿前司,當真是權利極大的衙門,東京守備區,掌管二十多萬東京禁軍,甚至還有巡捕緝盜的職權,皇宮內衛也是殿前司掌管。
便是趙家的身家性命都在殿前司了,殿前司太尉自然也是皇帝極爲信任之人,五代十國,武將作亂太甚。殿前司這種衙門,哪裡能輕與旁人,一個不慎,這大宋寶器都會旁落他家。
由此可見,趙佶對高俅的寵信已然到了極致。
“恩相,朝廷上下,還有何人可掌殿前司?”鄭智思慮一番,心中大致也有猜想,童貫似乎對這殿前司起了想法。
童貫左右想得幾番,如今趙佶當朝,前朝老臣多被排擠,多是滿頭白髮封一個悠閒職權閒賦在家。趙佶自己登基時間並不算長,手邊之人,高俅是算極爲有能力之人,辦事還算有條有理,也極爲牢靠。
但是趙佶未登基之前,身邊又是些什麼人呢?不過都是些好玩的小廝下人,每日陪着趙佶遛馬鬥狗,閒賦度日。趙佶從來就沒有想過當皇帝的事情,一朝有運,短命大哥一死,趙佶接下了這寶器,卻是連個可用之人都沒有,高俅一個字都寫不周正的人,自然也算潑皮,卻是管下了殿前司二十多萬人馬。
可見趙佶手邊,實在無人。既沒有去做爭奪皇位的打算,也沒有真正的人才會去投靠趙佶這麼一個閒散親王。
鄭智這麼一句,自然是在提醒童貫,殿前司的事情可爲。沒有人能比一個太監更讓皇帝放心了。歷朝歷代許多寵信太監的皇帝,並非完全沒有道理,站在皇帝這個角度,太監似乎是最能放心之人。
在中國的傳統觀念上,有後纔有一切,沒有後,爭下這幾千裡江山又有何用。
太監,從來都沒有造反的動機。即便有太監號稱九千歲,卻是也只會趴在皇帝腳下戰戰兢兢,從來不會往頭上只有幾步遠的寶座多看一眼。
童貫點了點頭,又直問道:“官家會不會把這殿前司放在我手裡?”
童貫這回問得極爲直白,便是要鄭智給出一個答覆。有時候人在猶豫之時,當真需要親近之人給一個堅定的支持。這個支持不關乎事情對錯與否,只關乎信心問題。
童貫身邊,已然沒有能說得上話語的親近之人了,唯有鄭智。鄭智此時,地位不高不低,與童貫沒有利益衝突。兩人關係又是極好,鄭智在童貫心中也多有謀略。所以童貫纔開口來問。
“恩相,殿前司何其重要,更是國之根本,不與恩相,這滿朝文武,還能與誰去?更何況官家更是清楚恩相必然不會去行亂事。”鄭智話語說得隱晦,最後一句便是點明童貫太監之身。
童貫擡起頭,看了一眼汴梁的天空,樞密院與殿前司若是都在手中,這前後幾千年華夏,童貫便是這頭一號的太監,前無古人後也不會有來者。
但是要想得到殿前司,對於童貫來說,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必然要花大手段,其中縱橫之間,利益交換也是很多的。便是這個事情的步驟也是極爲繁瑣,需要一個重臣出面提議,然後有朝臣附和,更還要安排人手在朝堂上的幾番大辯論。
童貫自己卻是又不能出面,還得謙虛謹慎。幫童貫出頭的朝臣,自然也是有利益之間的交換,如何面對那些反對之人,也是需要不少手段。
還有一個重要的人,便是蔡京。蔡京會不會幫童貫,便是童貫自己內心也覺得十有官競爭者排除掉,而自己這個幾番大勝的知曉兵事之人,自然就更加出衆一些。
“不需送給我,哪日官家召見你,你直接奏給官家就是。”童貫又道。這種事情就是對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帝進行心理暗示,鄭智去給,自然更是妥當。
鄭智點了點頭,這種小事,自然要給童貫做好。這軍事計劃,更要寫好。
童貫手段,實在驚人,鄭智自然是佩服的,也是在學習之中。這封密信,加上鄭智虛構的捷報,兩相比對,這事情哪裡還能不可信。
“相公,那我便往殿前司的軍營去駐紮了,明日再來拜見。”鄭智帶來的軍將,自然還是駐紮在之前殿前司的軍營裡。
“把那些銀錢都帶上,到滄州也能用上。”童貫說道。一路收了一百五十多萬貫,此番都給了鄭智作爲軍餉。
“多謝恩相。”鄭智也不客氣,如今缺的就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