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眼神慢慢看向高俅,沉聲道:“不知下官是犯了高太尉的罪,還是下官犯了朝廷律例與軍法條文?”
高俅眼神也慢慢凌厲起來,又站起了身,盯着鄭智,呵斥道:“鄭智,你還敢狡辯,軍中無戲言,你可知罪?”
彭杞此時兩眼冒光,似乎明白了高俅的怒火與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左右看了幾眼之前安排在將臺之側的刀斧手,已然躍躍欲試。
鄭智哪裡看不出情勢,只見鄭智直接移開了眼神,臉上帶有淺笑,轉過頭看向將臺之下,慢慢走得兩步,與將臺之下笑道:“諸位指揮使,還不來拜見殿前司高太尉!”
只聽將臺之下甲冑咔咔作響,大小正副指揮使三十餘人全部下馬,往將臺而上。
“鄭智,你威脅本司不成?”高俅指着鄭智大聲呵斥,哪裡想到鄭智竟然絲毫不理會自己話語,而是做了一番這般動作。此時高俅心中,看得幾十莊漢往將臺而上,心中似乎還是缺少了那一份威嚴氣勢,也少了一份真正面對如此局面的殺伐果斷。
畢竟高俅身居高位的時間還不長,還是那個上任之後便想着要找王進報私仇的潑皮暴發戶,在東京那種地方,也從未真正經歷過這般狀況。
此時若是鄭智身在高俅這個位置,必然老早就拔刀相向,血濺五步。哪裡會這般三番五次拿言語來恐嚇。這完全不是高俅熟悉的東京氣氛,更不是滿東京都是文官臉面的場合。鄭智也不是按照高俅熟悉的套路出牌之人。
鄭智聽得高俅問話,更是不答,只等衆人皆上將臺列好前後,吩咐一句:“來拜高太尉!”
“拜見高太尉!”魯達等衆將聽得鄭智吩咐,齊聲拜見。卻是這些軍漢遠遠看起來還沒有什麼不同,等到真近前,一股氣勢截然不同。
“鄭智,你什麼意思,造反不成?”彭杞哪裡還看不懂局面,更是知道自己該往前出頭。
高俅更是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巨大的挑戰,這是自高俅上位以來,從來不曾感受到的,只見高俅伸手一指出來說話的彭杞,開口道:“來人,捉拿反賊!”
彭杞聽得吩咐就要回頭喊人,魯達剛上臺來,拜見之後也未明白怎麼回事,就聽得彭杞點名道姓說鄭智要造反,高俅也吩咐彭杞捉拿反賊。伸手便把彭杞攔住,面色猙獰問道:“你要捉拿哪個反賊?”
彭杞伸手便去推魯達,卻是雙手伸出,自己倒退了兩步,大聲喊道:“來人啊,造反了,造反了,滄州兵造反了。快來人啊……”
魯達聽言,哪裡還不明白,揮手就打,開口怒道:“直娘賊,你可是說灑家造反?”
魯達拳動如閃電,大喊大叫的彭杞哪裡有絲毫準備,面門挨個正着,直接往後倒落在地,便是一拳就昏死過去。
鄭智看得左右圍上來的幾十人,陰沉着臉看向面前高俅道:“高太尉,匹夫一怒,血濺五步,高太尉若是要拿某鄭智的性命,且也找個合適的理由,若是如此就想拿捏與某,哼哼……高太尉可是便是小瞧了某的膽氣。”
呼延灼站在一旁前後躊躇,此時聽得鄭智話語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便是這高太尉壓根就在與鄭智過不去,想來兩人之前便有仇恨。想通這個關節,呼延灼反倒不似之前那般躊躇,而是往後站了戰,事不關己,只看這場好戲如何落幕。
高俅看得左右圍上來的幾十個軍漢,又看了看面前離自己不過幾步的鄭智,慢慢開口說道:“鄭智,今日之事,必報東京官家知曉,聖諭之下,且看你一個人頭落地!”
“高太尉手段通天,某自是比不上,某隻有這一身膽氣,當年做都頭的時候便在東京街頭截殺惡人,某到今日都是拿命換來的,高太尉幾番截殺與某,可不要逼人太甚。”鄭智此話便真是威脅,心中也不想在這大庭廣衆之下真做了逼不得已的事情。
鄭智的大局顯然比這個高俅重要太多。有些事情終歸要在臺面之下來做。
魯達等人一聽鄭智這般明白話語,眼神緊盯高俅,哪裡還不知東京截殺與船上的殺手都是這高太尉所爲。
魯達已然怒不可遏就要上前,鄭智只是伸手一攔。鄭智只要衆人一個憤怒便可,並非真要動手,衆人的憤怒便是高俅的忌憚,更是讓高俅知道鄭智麾下這些軍漢可不是隻會站着嚇人。
高俅更看到衆多軍漢之中的熟悉面孔,王進、林沖赫然在列。又聽得鄭智把殺自己那個過繼兒子的事情直接放在臺面。
鄭智這般渾人,高俅已然沒有了之前派人截殺的那種運籌帷幄,似乎感到了一種無力感,再看到倒地不起的彭杞,無力感更甚。
如同高俅當年在街邊被潑皮混混打了一頓,無力反擊。如同當年被王進的父親王升幾棒打倒在街邊,只得自己回家養好傷口。便是這種無力。
“鄭智,你目無上官,藐視軍法,襲擊同僚,今日這般種種,本司一併報到樞密院與官家面前,且看聖諭發落,拿你如何!”高俅沉聲說道,便是當初那般想得過於簡單,只以爲鄭智到得帳下,便能隨意拿捏。
如今哪裡又能真正拿捏在手,鄭智一府經略,文官五品。有宋一朝,陣前斬將是有,卻是幾百年大宋,何曾殺過一個文官。文官最重的刑罰也不過是發配幾千裡,大宋的皇帝都不幹的事情,他高俅又哪裡幹得了。何況此時想做也不可能做得成。檯面下的手段興許可行,檯面上的手段,高俅自己認真想來又是一身無力。
梁山之上,這聚義堂已經爭論幾番。
晁蓋穩坐在頭一把交椅之上,興許這把交椅已經坐不得那麼穩了,看得下面幾十好漢頭領吵吵鬧鬧,晁蓋壓了壓手臂,開口與宋江再道:“公明,鄭智已來,軍將足有七千之多,此事當真還需從長計議。”
晁蓋身邊,唯有三阮兄弟與劉唐四個泥腿漢子。便是吳用也一副和事佬的模樣,那小旋風柴進,更是主戰之人,聽得鄭智也來了,柴進哪裡還會聽晁蓋的從長計議。
宋江並不是衝動之人,心中也有思慮,大破高唐以後,宋江對梁山上的軍事操訓以及軍械裝備花了無數心思,看着梁山每一步的進步,心中難免升起許多自信,聽得晁蓋言語,只答道:“滄州之兵,三千精銳而已,其餘不足爲道。另外三路皆是河北州府之兵,與高唐州禁軍差不得多少。如此大好局面,正是我梁山名傳天下的時候,如何能畏畏縮縮?晁大哥可不要被那鄭智嚇破了膽氣。”
吵鬧已久,晁蓋聽得宋江最後一語,終於壓制不住火氣,站起身道:“我梁山雖有上萬能戰兄弟,官軍卻有兩萬多,如今我等不避其鋒芒,反倒要下山與之正面交戰,難道我梁山兄弟的命如此不值錢?”
宋江看得晁蓋發怒,卻是也不害怕,也站起身道:“晁大哥此言差矣,官軍人多,卻都是貪生怕死之輩,我梁山上的好漢個個精銳,若是我等一戰而勝之,便是天下揚名,江湖好漢必然爭相來投。若是我等畏畏縮縮,天下好漢又會如何看待我梁山。”
宋江顯然是知道在座各位把面子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面子似乎就是大義,宋江言語更是直擊在座頭領的要害。
衆多頭領聽言,也不斷點頭響應。
宋江與晁蓋話語已然就說不到一處去,自然也該和事佬吳用出言:“兩位哥哥稍安勿躁,官兵戰力如何,且試一試就知道了,依我之見,避實擊虛即可,若是鄭智上陣,我等先拖上一拖,若是別的軍將,那便與之一戰。只要能滅了其他三路,再與鄭智決戰,勝算便是極大的。兩位哥哥以爲如何?”
吳用這個軍師,也不少浪得虛名。這般計策也是最爲保險,梁山有這水泊相助,也就有了大部分的戰場主動權。宋江想一戰揚名,讓朝廷重視自己。晁蓋想窩在山上避過風頭。
吳用卻是綜合了一番,給了一個結論。
晁蓋也知這個法子便是最佳了,只要不是冒然決戰,也還是能接受的,便道:“便依學究之言。”
宋江看得在座衆人,還是覺得吳用的話語少了一些士氣,梁山衆人皆是磨刀霍霍、躍躍欲試。正是士氣可用之時,吳用話語多少也有些畏縮。卻是宋江也知道吳用說得有些道理,只得點點頭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