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夜已漆黑,長安城中一處小院門口,一人上前敲門,左右兩人觀看着四周。
“誰啊,大半夜的,何事不能明日再說?”院內廂房慢慢掌起了燈,一人披着長衫打開了想房門走入院中,口中哈欠連連,語氣也盡是不耐煩。
門外並沒有人答話,這人往院子大門走去,口中又問:“何人半夜叫門,什麼事?”
門外之人依舊不言不語,只是又敲了兩下院門。
這人終於走到院門之後,見無人回覆自己話語,心中已經起了疑惑,人也清醒了不少,問道:“何人叫門?不答話我可要大聲呼喊了。”
世道不平,雖然這城中並未有什麼入室劫掠的事情,卻是也不得不叫人多留一分心思。
“別喊,是我。”門外終於輕聲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誰?”這人一聽聲音,似乎覺得熟悉,卻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馮大,是我!”門外又答一聲。
門內之人再聽一句,全身一震。睡意全無,臉色更是一變,滿是警戒,連忙再問:“裴孔目?”
“是我,快開門。”裴宣回答道。
馮大連忙伸手抽下門栓,見一人一身黑衣,月光之下仔細端詳一下面目,果真是裴宣,連忙把大門打開一條縫,一言不把裴宣往裡面迎去。
裴宣剛一進門,馮大正要關門,一隻手擋住了門縫,又進來兩條黑衣漢子。便是朱武與史進了。
馮大被這突如其來的兩條漢子嚇了一跳。
裴宣連忙開口:“無事,我兩個兄弟。”
馮大顯然對於裴宣是有足夠信任的,連忙上前去關門,輕聲道:“快廳內請。”
這馮大本是裴宣手下的捕快,當初馮大父親就是捕快,父親死後,馮大自然想要補了父親的職缺,由於沒有什麼積蓄與門路,反倒被別人走了門路,佔了空缺。
裴宣自然看不慣,也就出手幫了馮大,隨後幾年馮大也是勤勤懇懇辦差,慢慢還升了職位。
馮大對裴宣一直有情有義,這新知府到來的時候,裴宣一直與知府不對付,馮大也是多番勸過裴宣,只是那時候的裴宣哪裡聽得進去。
後來入了獄,捕快之中,也只有馮大送吃送喝。便是最後馮大也受了牽連,被新捕頭調去巡了街面。即便巡街,馮大也不做那盤剝之事,近來盤剝日甚,馮大更是不太合羣,上值也是巡了一趟街面就回班房待着,自然更加不受人待見。
這兩年來,馮大的差事與生計也是越來越差。
此時知府衙門小院內,鄭智並未出門,有了朱武在身邊,許多事情鄭智也放心不少,不必事事親爲。
鄭智倒是也沒有閒着,與魯達、韓世忠幾人不斷把一個一個的大箱子搬入院內,忙得大汗淋漓。
等到院門再次關上,鄭智打開七八個大箱子,查看一番,便進了廳內。
童貫自然也沒有睡下,也是知道今晚還有這番事情,只是沒有想到會拖到這麼晚。
“相公,怕是有二十幾萬貫。這姓韓的當真有錢。”鄭智開口道。
“倒是也沒有想到,實在大手筆,如此大的人情,來日有事來尋,哪裡好意思拒絕。”童貫淺笑答道,後面那句自然是玩笑話,卻是說出了事實。
便是蔡京的女婿,大名府知府樑中書,送給當朝權柄最甚之人岳父蔡京的生辰綱,也不過十萬貫。這韓韜也實在捨得下本錢。
童貫這一路過來,也不過收了二十萬貫不到的財物,卻是在這京兆府知府一人就過了衆人總和。就是那華陰縣,爲了剿平一縣匪患也只願意出個五千貫。
“相公,只怕這廝積蓄更甚,拿了他。。。。”鄭智話語只說到這裡,意思也就出來了。
童貫自然知道鄭智意思,若是能有個兩三百萬管,往官家交一百萬貫,那此案哪裡還有翻轉的餘地,也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只怕還要得賞賜,也擋住了所有人的嘴巴。一個知府能有百萬浮財,拿到明面上來說,實在有些駭人聽聞。整個大宋一年收入,也不過一百個這樣知府的身家。
童貫思前想後,慢慢定下了些心思,開口問道:“拿了吧。回去也有個交代。”
童貫看重的就是這個交代,若是沒有這個交代,一個不慎,便是惹禍上身,這朝廷,終究還是文人士子的朝廷。朝廷的話語權,也終究是在文人士子的手上。
鄭智聽言,臉上神采飛揚,拱手去謝童貫。
童貫又看了看鄭智,輕輕嘆了一口氣,開口道:“此事只此一次,你與之仇怨我也不問,在這大宋,太祖有言,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你可知其中厲害?”
顯然童貫也看出事情不是那麼簡單,鄭智這般非要與這京兆知府爲難,放在童貫心中,卻是怎麼也想不通,那麼緣由自然也就只有一個,便是鄭智與這知府本來就有仇怨。
鄭智聽言,心中並非是驚訝,卻是有些感動,童貫此話一出,也就能說明鄭智在童貫心中實在舉足輕重。
卻是鄭智也不知拿什麼話語去回覆童貫,這也是份恩情,鄭智前後用話語去激童貫,自然還是爲了裴宣,這份小心思被童貫猜到了,童貫卻並沒有當回事,鄭智心中自然有些歉疚。
只有直白一句:“相公實在聖明,此時原是這般。。。”
鄭智也坦蕩,在藏着掖着也對不住童貫這份大度,不如把裴宣前後事情直白說與童貫知曉。
“哈哈。。。你手段比我高明啊!”童貫聽完回了如此一句。心中倒是有些佩服鄭智,情義不過如此了。話語中說的手段,自然是指收買人心的手段,這一道,童貫也是浸淫多年的,也做不到鄭智這般真心的性情。
鄭智能得童貫如此看重,自然也是因爲這麼一份真心性情與情義。
鄭智聽言卻是沒有想到童貫說的手段是收買人心,只以爲童貫說自己拿他當槍使,急忙低頭道:“童相公海涵!”
童貫笑笑也不答話,只是揮手示意鄭智去休息。
裴宣坐在馮家廳內,左右說了一番,之後的事情自然有朱武遊說,在馮大左右爲難的表情中,此時慢慢也就定妥下來。
其實當這份大禮送到童貫手中,證據也就不那麼重要了,不過是個陪襯,這銀錢便是最直接的證據,如此鉅額資產,哪裡是一個知府能有的。
裴宣取來紙筆,口供如何問得妥當,哪些方面需要着重,自然也是手到擒來。最後讓馮大簽字畫押。
馮大戰戰兢兢簽下歪歪扭扭兩個字,再摁下手印。慢慢把幾張紙疊好貼身放在胸口,也是說好,直等明天這知府真被拿了,馮大才會把這份口供送到衙門交給裴宣。
裴宣帶着朱武與史進出了馮大小院,又往下一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