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是兒當真可畏

“哼,不過是一羣武夫罷了,武夫與奸徒當街爭鬥,禍及無辜百姓,此家國之不幸,我必然要上書天子!”在他對面,另一位身着官服的人凜然道。

他對面書生啞然一笑:“國佐兄,你還是如此脾氣,不過到了蘇州任教授,可要多加收斂,切莫得罪朱勔。”

“伯紀一向激烈,更勝於我,今日怎麼反勸我了?”被稱爲國佐的人道。

這二人,國佐姓陳名公輔,乃是京師上舍生出身,出了名的激昂之輩,今年得了上舍生之首,被任命爲平江府教授。而伯紀則姓李,名綱,乃是進去進士,與陳公輔志趣相投,兩人都是京師諸生中活躍的人物。

此時李綱尚未授實職,因爲陳公輔南來平江府任職,李綱跟隨相送,也是長長見識。不曾想到,纔到蘇州,就趕到了這麼一件事情,親眼見到兩個天子寵臣,在這裡上演了一出龍爭虎鬥。

不,不能說龍爭虎鬥,只能算是單方面的碾壓。

李綱頗爲讚賞地看着周銓:“舊年在京師中,國佐與陳朝老等一起,羣情洶洶,以爲周銓使遼國多有不當之處,當日擬訂周銓可誅之罪者雖非國佐等,但國佐也沒有少搖旗吶喊吧?”

陳公輔有些恨恨:“可惜朝廷未曾遠貶是兒,至使其猖狂如此!”

“我倒覺得,是兒頗有可觀之處,外爭國權,使歲幣之辱一朝得雪,內豐國庫,卻無收刮殘民之事。榷城、水泥,僅此二事,便是利在當代功在千秋之事。當初我便勸國佐,勿要參與此事,可惜國佐不聽!”

陳公輔唯有苦笑了一下。

李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當初他如果不是積極參加攻訐周銓之事,他這個平江府教授之職,哪裡能下得這麼快!

姑蘇可是讀書之地,這裡百姓殷實富裕,又喜好子弟讀書,在這裡任教諭,絕對是個美差,等閒人物,豈能拿得,就算他有上舍第一的身份,相當於一科狀元,但任官之初就能得此美職,算得上不錯了。

李綱當初就是沒有參與此事,所以現在還在京中待職,今後會放到哪個偏遠這地,都未必可知。

“伯紀休要爲是兒辯護,你瞧他今日飛揚跋扈之勢,他若得志,豈是家國之幸,百姓之幸?”

“就是今日,也不能說他是錯,他一路打來,打得可都是朱勔的走卒,你見他打過一個百姓麼?”

李綱的反駁,讓陳公輔無語了,但他從內心深處,還是看不起周銓。

“且看吧,是兒如此跋扈,對上朱勔,勝負之數,尚未易量。”

二人都向碼頭望去,雖然周銓此時佔了上風,可是朱勔畢竟人數衆多,他們只需要稍加發力,周銓就要面臨一場災難式的失敗。

果然,朱勔看到自己手下的狼狽模樣,咆哮大怒,他身邊七個金帶管事,十餘位銀帶管事,一個個被他趕了出去,將散成一團的人手聚攏起來。

有人手中甚至還拿出了弓弩!

一般的軟弓,破不了步人甲,但是陣列少年身上的普通甲衣,卻是擋不住的。

“射,射死他們!”朱勔狂妄地叫道。

“我看誰敢射一箭!”有人厲聲大叫。

朱勔覺得這聲音不對,再看去時,卻發覺周銓身後,多了一個人。

仔細看這人模樣,朱勔覺得很是眼熟,用力擠擠眼睛之後,他才恍然,同時臉色大變。

“你……你……”

出來之人,乃是蔡行。

朱勔乃是蔡京與童貫推薦給趙佶的,特別是蔡京,可以說是朱衝、朱勔父子的舉主,他二人少不得要上門拜謝,因此,朱勔曾經見過蔡行。

只不過蔡行在京師中任官,少有回到江南之時,不曾想到,今日竟然遇上了他,而且他竟然和周銓在同一艘船上。

一瞬間,朱勔心中閃過無數念頭,然後這所有念頭都歸在一起,只剩一個。

今天他要輸了,而且輸得徹底,輸得顏面無存!

更讓他恐懼的是,蔡行在這裡,會意味着什麼!

陰沉着臉的蔡行,在船上冷冷地看着朱勔。

原本他不想出面的,但此時的情形,他再不出面,恐怕連他的性命都有危險。

雖然是被周銓捲入今日之事,但蔡行卻心甘情願,因爲他此來,是奉蔡京之命而爲。

明面上,是讓他回杭州祭祀曾祖,實際上,就是來幫助周銓解決船匠之事。

大宋太缺銅了。

蔡京是奸臣、是貪官、是權臣,這些都沒錯,但他同時也是這個時代最具有經濟頭腦的人之一。否則,以趙佶那大手大腳的性子、好大喜功的作爲,蔡京哪裡能夠支撐起國庫的支出,甚至還辦起居養院之類的福利機構,讓最窮苦可憐的百姓,能夠從大宋的繁榮中分一杯羹。

因此,當石軒帶回的消息中提到,海外日本有大量的金銀銅礦,這讓蔡京興奮起來。爲了慎重考慮,他還發動不少人,去查詢堆積在故紙中的資料,從一本本發黃黴爛的紙張中,尋找證實周銓說法的證據。

他找到了。

同時,數名曾經到日本經商的大宋商人,還有數名自日本來大宋朝聖的日本僧人,都被召入京師西面蔡京御賜的府邸,從他們的口中,周銓的說法再次得到了證實!

日本,果然是黃金白銀和銅礦之國!

而過年之後,周銓請石軒轉達的信中,提出改革大宋幣制,採用金、銀、銅三階幣制之法,蔡京覺得,自己終於有了解決大宋錢荒、進而解決大宋財政困難的辦法。

這與居養院等一般,都是他名垂青史的事業,同時也是他鞏固自己權力、維持家族富貴的方法。誰敢爲難此事,就是與他爲敵!

朱勔扣留船匠之事,便是爲難此事,便是與他爲敵。若非考慮到朱勔這個蠢貨並不知其間深意,還有此人也頗得聖眷,蔡京幾乎要將此人視爲死敵,發動一切手段,將他碾死。

哪怕明知這是周銓在利用自己,蔡京也甘於被利用,只要能帶回來大量的金銀銅!

蔡行盯着岸上的朱勔,朱勔在最初的驚慌之後,恢復了鎮定。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要拍蔡京馬屁、跟在蔡京鞍前馬後效勞的假藥商人之子了,他如今也是官員,而且坐鎮一方,即使不能和蔡京平起平座,至少面對蔡京的孫子,他有底氣。

“竟然是蔡學士在此……今日之事,蔡學士也看到了,周銓此人,欺人太甚,若我放他平安離開,那朝廷花石綱之事,就再難處置了,此事乃官家交待……還請蔡學士暫時讓讓,待我解決了周銓,再與蔡學士接風洗塵。”

蔡行一出現,遠遠觀望的李綱與陳公輔二人都是色變。

“不意竟是蔡行……無怪乎周銓跋扈如此,原來已同蔡氏合污!”陳公輔道。

“此借蔡氏之力也,未必是與蔡氏同流。”李綱有些尷尬地道。

李綱在京中孤立無援,哪怕已中進士,卻仍未有美官可任,故此他也在尋找門路。蔡京太高,他夠不着,但蔡京之子蔡攸,卻與他有所往來,頗有接納之意。

陳公輔之語,雖是罵周銓,暗中也有批評李綱的意思。

兩人認識蔡行,別人未必認識,故此當蔡行出現之後,朱勔的氣焰一減,便有人打聽這是誰。

蔡行盯着朱勔,想起南下之前,祖父專門召自己在面前,再三告誡,開海之事關係重大,乃是蔡氏今後富貴的根基,故此要他專心配合周銓,甚至還隱晦地指出,他蔡家若能成此事,便是三代宰相也未必可知。

他忍着心中的熱意,對周銓道:“周郎君,你說當如何應對?”

“將令祖之語,轉述予他就是。”周銓輕飄飄地道。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故此朱勔都聽見了,岸邊的人也聽到了。

“家祖蔡公諱京,乃魯國公、當今太師,在我離京之前,曾對我言,他得知江南興花石綱之事,擾民太甚,已向陛下進言,請暫抑花石綱,窮治藉此事殘民害民之輩。”蔡行揚聲說道。

此語傳出,朱勔固然是面色大色,近乎魂飛魄散,另一方面,運河兩邊的百姓們皆是驚喜交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學士此言當真?”有人揚聲問道。

說話的正是李綱,他在京中,就曾經向蔡攸進言,朱勔之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蔡氏欲成事,必須親近賢達,而遠離朱勔等弄臣奸邪,和他們劃清界限。蔡攸彼時對他的建議很是讚賞,惜哉卻不能用。

“原來是李伯紀在此,我所言自然是真……不親至蘇州,也不知這位朱應奉好大的聲勢,好大的威風!”蔡行盯着朱勔,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話聲才落,突然聽得周圍一片歡呼。

卻是蘇州的百姓,聽得要抑制花石綱之事,頓時歡喜無限,一個個歡呼鵲躍,甚至有向北而拜者。

“不意蔡京,亦能爲此善政。”陳公輔也訝然說道。

朱勔此時,騎在馬上想要維持住自己的坐姿都很困難了。

若真是停了花石綱,他的富貴根基就斷了!

他看向背手立於船頭的周銓,眼中滿是怨毒,但他也明白,自己已經輸了,想要不輸得乾乾淨淨,那麼只能另想它法!

李邦彥輸與此人,自己輸與此人……是兒當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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