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風平浪靜,來到華亭海港,轉爲陸地。
楊霖馬不停蹄,趕回汴梁,終於在元旦之前,回到了闊別許久的東京。
汴梁城郊,早就擠滿了人,等待着迎接楊霖和汴梁子弟兵凱旋歸來。在城郊的官道兩側,擠擠挨挨的都是人頭攢動。
大宋對百姓,尤其是汴梁百姓,算是比較寬鬆的。上到天子,下到羣臣,都喜歡與民同樂。
不光是征戰將士有賞,整個汴梁都跟着收益,非但文武百官有賞賜恩蔭,汴梁城中只要你是六十以上老人,都會恩賞酒肉,蒙準提前上燈,直至上元佳節,宵夜不禁,煙花不管,盡情關撲,全城狂歡。
要知道,這樣大的城市,不實行宵禁,是很大的魄力。
汴梁在大宋開國的時候,舉城軍民就有數十萬,已經是難得一見的大城。
經過百十年的發展,這個數字早就破了百萬。尤其在南面連同汴河水道方向,依附這個供應國都大動脈而新起的建築最多。
大宋又不和唐朝一樣按照嚴格的坊巷制度,民居市場宮觀棧房亭臺錯雜,更是顯得熱鬧之極。
神宗時候向南增築城牆,將一片新起民居儘可能的保護在汴梁城防範圍之內,但是到了此刻築城牆外,又多了幾萬戶百姓,十幾萬人口,綿延出去十幾裡遠近地方。
此時此刻,汴梁實際人口只怕已經遠遠超過兩百萬,達到接近三百萬人的地步!這個數字,除了曾經的大遼之外,放在當世任何一個地方,都是極其強盛大國的人口數字了。
一城,可比一國。
南征大軍還沒回來,汴梁城早就等不及了,已經陷入了狂熱的躁動當中。百姓多有扶老攜幼,在路邊提前佔道的。
高柄帶着人,親自在城郊監工,早早地搭起高臺。
“南征之前,少宰豪言猶在耳邊,未曾想今日果然應驗。少宰真神人也!”高柄挑着大拇哥,跟在場的人使勁吹噓。
後面有看不慣的官員,腦袋湊到一塊,竊竊私語:“你看他那樣,好像楊霖是他親爹。”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了。”
“出得我口,入了你耳,怕什麼。”
被他咬耳朵那位,扶了扶官帽,邁步和他拉開一段距離。心中暗道:都尉府的殷慕鴻剛剛回來汴梁,我跟你在這過什麼嘴癮,我們全族就出了我一個五品官,沒來由跟你一道倒黴,還是好好地保住官位要緊。
被孤立的那位,心底也一陣膈應,左右看了看,灰溜溜地擠進人羣,不再說話。
最前面的宋江,看着高柄,拉了拉他的衣角,道:“衙內,今日這場面,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高柄暫時收起了滿嘴的讚美之詞,伸出手背遮擋着嘴巴,低聲道:“做什麼規格的事,就要配什麼場面,古往今來,都是這樣的,放心吧。能見到這般場面的,不過汴梁城這數萬百姓,那普通百姓,只是看個熱鬧,可是他們嘴巴會十倍誇張,傳開來可就是萬民空巷,錦繡盛世。”
宋江默然不語,心中暗道,確是如此。
武則天等人,當初造勢,更是誇張。
什麼狗屁不通的祥瑞,她也敢坦然受之,老百姓只怕事情不玄,不出奇,不誇張,根本不會去思考揭穿。稍加挑動,洶涌如潮,合理疏導,勢不可擋。
朝廷宣教到位,他們會化身最好的工具,往大里吹噓,傳的神乎其神,傳的煞有其事。
要是真有幾個敢站出來指摘的,反倒會成爲衆矢之的。
尤其是在這個沒有影像的時代,大場面全靠那本就帶着濃郁誇張氣息的詩詞傳頌,所以上層搞起這種事來更是肆無忌憚。
有資格跟着高柄等人,在城外迎接的,幾乎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員。
再次一些,就是五品以上,三品以下的,可以登上宣德樓,居高臨下觀瞧此番盛事。
那些沒資格上宣德樓的士大夫,也不肯閒着,呼朋喚友,帶着下人,佔據了從南薰門到宣德樓這條大道上沿街地勢高處,或酒樓或亭臺,置一席酒,溫幾茶酒,高談雍熙北伐,寇老西如何打出澶淵之盟約,童貫滅西夏,幽雲大戰,說古論今,以史下酒。
在這一天,臨街高處一個好的位置,已經賣出了幾十貫的大價錢!就這樣,還是一位難求。
西域商道和茶馬古道的開啓,讓汴梁涌進了不亞於當初長安的胡商,此時也都雜湊在人堆裡面對着這般景象指指點點。
有那些新到大宋來的胡商,對着如此景象,只是目眩神馳,隨着人流被擠來擠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聲金鼓響,讓人羣在爆發前沉寂了片刻,遠處慢慢過來一隊騎兵,看盔甲分明是京營新軍,共有四萬人在外作戰,幾乎沒有什麼大的折損。
全師而還的景象,讓百姓們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的歡呼,尤其是他們爲首的幾個,舉着破破爛爛的交趾李朝軍旗。
本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的百姓們,只見爲首的小將,將軍旗仍在汴梁的護城河外,一把火點着。
不停地有後續的騎兵,將手裡的敵軍旌旗扔進火堆,反應過來的百姓們直接陷入了瘋狂。
這是何等的威風霸道,不由得讓這些寂寞了許久的百姓,面紅耳赤熱血澎湃,彷彿親身經歷過這場實際意義上的滅國之戰。
楊霖也被嚇了一跳,遠遠地望見前面的景象,心中一陣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