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風冷葉黃,秋意深深。
一處水榭,四面輕幔遮掩,微風襲來,紗幔隨之搖曳,如霧如障。
這裡是楊霖新買的一處大宅子,掛在段妙貞的名下,是爲了她的即將來到汴梁的族人準備的。
大理公主段妙貞一襲棉絲軟袍,上繡垂枝牡丹,耳聽着愛郎給她講述在朝堂上如何力保大理段氏,免遭蔡京迫害。
美目中又是感激又是愛慕,偎在楊霖身側,美目流眄,櫻脣含笑,白皙修長的素手,剝好一顆顆水嫩多汁的葡萄,挑去籽送到楊霖嘴邊。
楊霖低下頭,捏着她的下巴,問道:“給你安排的事做的怎麼樣了?”
段妙貞中了楊霖的毒,被他一看都覺得暈陶陶的,好似飲了醇醪,雙頰融融,嫵媚動人。
“人家幫她抽到‘則去偷香竊玉上用心,又不曾得甚。自從海棠開,想到如今。’是婚姻下下籤,讓她自己捨棄了上官雲纔好叫霖郎得手。上次下了山,見到上官雲在河邊放浪形骸,小妮子回去趴牀上哭了半天,眼睛都紅腫了。
到時候,再跟她說‘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那時節,你合該柳下邂逅,讓她紅鸞星動,我在攛弄幾句,讓她心裡掛念,夢裡成思,纔好配成良緣。”
楊霖十分滿意,將她攬到懷中,調笑道:“妙貞寶貝這麼可心,要我怎麼疼你?”
段妙貞紅暈遍臉,粉頰酡紅,從他懷裡掙扎着翻過身子,趴在地上仰首道:“妙貞是你的,霖郎想怎麼疼就怎麼疼...”
楊霖興致高昂,剛想扶住佳人肩膀往下按,外面隔着紗幔,傳來陸謙的聲音:“少宰,西北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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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騎士,護送着楊霖縱馬馳騁,路上行人紛紛躲避。
“賊廝鳥,潑軍漢,此必是西軍的鳥人所爲!”楊霖恨恨地罵道:“終歸是一羣軍閥秉性,養不熟的狼,這他孃的是挾邊關自重,其心可誅。”
周圍的親衛不敢說話,任由他發泄不滿,不過心中都不以爲然。
在他們看來,西軍打了這麼久的仗,死人無數,怎麼會挑起戰爭。
楊霖千算萬算,卻沒有想到,自己改變了歷史的同時,自己熟知的那段歷史就已經消散了。
因爲西軍想要自保,在邊境惹出這些事端,強橫的克烈部先於女真人走上了反遼的道路。
大遼的內亂,不是起於東北的女真,而是西北的蒙古。
如此一來,完顏阿骨打肯定不會錯失良機,女真人也有可能提前動手。
契丹就像是個百病纏身的巨獸,這一回究竟是豪傑盡起挽救危亡,還是提前完蛋,都成了未知數。
楊霖最大的依仗,對於歷史大勢的先見之明,終於還是不復存在了。
蒙古人...女真人,一個比一個兇狠殘忍,一個比一個殘暴好戰,這兩個貨要是瓜分了大遼,還有宋朝什麼事麼...
楊霖寧願要一個契丹這樣的鄰居,也不想要女真和蒙古作爲邊境草原上的鄰國。
耶律延禧多麼可愛,蕭奉先簡直是遼奸,這倆貨湊在一塊簡直是大宋的守護神。
換成完顏家那些沒有人性的畜生,天知道他們對於南朝的富麗是多麼的眼饞。
縱馬來到明堂,蔡京等人早就討論了半天了,見到楊霖進來,人人臉上都有喜色。
“文淵吶,爲何姍姍來遲?”蔡京笑道。
他實在有理由開心,樑師成心心念唸的伐燕大計,亦或是楊霖力保的西軍,都將在未來一段時間,爲自己所用。
一旦大戰開啓,他這個宰相便可以主持全局,定計大宋該如何應對,到時候功勞就成了自己的了。
楊霖抱拳道:“些許小事,耽誤了腳程,不知道西北戰局如何?”
高俅有些訝異地說道:“未曾想契丹這麼不經打,幾十萬大軍在烏梁海廝殺一場,竟然被七萬人殺的大敗而逃。早知如此,何必年年進奉歲幣,早早雪了澶淵之恥纔好。”
楊霖心中頓時一沉,這些鳥人難道只知道關注契丹的軟弱,沒有注意到這異軍突起的蒙古人,是多麼強悍麼...
蔡京搖頭道:“高殿帥此言,爲時尚早,那契丹縱使損失百萬,依舊有控弦之士,執戈兵卒,披甲戰馬,領軍大將。反觀克烈部,死了一萬人,已經是傷筋動骨。國力強盛的契丹,定然不會一蹶不振,這仗還有得打。”
高俅不以爲然,但是卻不想和蔡京爭辯,這老東西現在權勢日炙,高俅有個趨利避害的性子,自然不肯在他鼎盛時唱反調:“太師所言,大有道理。”
蔡京對這個牆頭草很滿意,轉頭問道:“文淵以爲,我們該支持誰?”
楊霖沉吟片刻,凝聲道:“若是克烈人摧枯拉朽,將大遼打得毫無招架之力,我們便該和克烈部結盟,趁機取幽燕。
若是大遼反攻,克烈部支撐不住,我們就該暗中支持蒙古人,給他們糧食和物資,繼續爲戰。
若是雙方僵持不下,我們就該作壁上觀,坐視兩方損耗,等着收漁翁之利。”
蔡京沒有想到楊霖竟然是這個主意,在他看來,楊霖爲了自己手下的西軍,肯定會鼓吹西軍參戰,從而贏得更大的話語權,到時候自己又可以和他一道,坐收功勞而打壓樑師成。
畢竟對於如今的蔡京來說,樑師成對他的掣肘,遠遠大於楊霖。
能有機會打壓任何一方,他都會樂意出手,財力的爭鬥讓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大權獨攬的宰輔時光,已經讓蔡京飄然若仙,那滋味可比享用美食、美酒、美人都要舒服幾十倍,幾百倍。
“文淵你在西北,不是和克烈部有君子協定,若是契丹動手,一定會上奏陛下出兵麼。”
眉毛一動,楊霖暗暗罵道:媽的老賊,老子在談判桌上的話,你竟然一清二楚。派人暗查你那孫子,你也知道。
心裡罵的起勁,楊霖卻笑呵呵地攤手道:“恩相,學生君子了這麼久,爲了大宋偶爾不君子一次,實屬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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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實在是太大了,克烈部打了一場勝仗,然後便趕着蒙古包,來到烏梁海躲避漠北的風雪。
契丹人追趕了一陣,沿途殺了許多其他部落的牧民,提着首級回去請功。
對於蒙古諸部的叛亂,契丹的朝廷早就習以爲常,這次也沒有引起他們足夠的重視。
死的人雖然多,但都是邊遠地區的軍馬,蕭奉先等人瞞着耶律延禧一個,只說是又發生了些小叛亂。
克烈部於是有了充足的時間,從烏梁海補充自己,積蓄實力。
此時在上京,此時此刻,天氣已經極寒。天空飄着碎粉也似的小雪。
幾個頭戴皮帽的女真人,坐在上京的酒舍飲酒,上京雖不及汴梁,對於女真來說已經是出奇的繁華,哪怕天氣寒冷,街巷之中,仍然到處是人頭攢動。
完顏烏奇邁飲了一口熱酒,抹嘴道:“蒙古人在西北,和南人販茶販馬販鹽,日子過得好不快活。這番又殺了契丹十幾萬大軍,越發的風光了,可笑這上京的契丹人,還是這般安逸自在,渾然不顧西北的軍情。”
“首領讓咱們進上京探查虛實,想來不過是這般光景,再探也沒有鳥用,不如回去之後召集族內勇士,俺們也風光一把,試一試契丹狗的斤兩。”
“克烈部能聚齊七萬男兒上馬打仗,我們呢,最多也就兩千人!”
幾個女真人討論了半天,完顏烏奇邁一拍酒杯,道:“兩千人又如何,狼追殺羊羣,從來不數有多少隻羊。這契丹早就失去了開國時候的銳氣,便是有百萬大軍,也只是不堪一擊。”
周圍的幾個女真漢子,全都精神一振,圍在他的跟前,問道:“要打麼?要打麼?”
“大哥讓俺們來上京探聽契丹的虛實,眼看這裡根本就是爛泥一灘,若是不反難道還由着他們騎到俺們頭上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