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蔡府。
一輛馬車,即將把蔡通送出了汴梁,行時未見蔡京來送。
蔡通摔得不重,掀開簾子不住地張望,說到底他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少年,被祖父趕出汴梁讓他心裡十分害怕。
蔡府的老都管說着一些寬慰的話,直言小郎回去之後不久,定會隨父重新入京。
蔡京的兒子,外放知府怎麼會得不到升遷,進到汴梁做官是遲早的事。
蔡通剛走,門前駛來了一輛青灰色馬車,一箇中年文士走出車內,對着門子交上了拜帖。
門子一看,神色古怪,馬上送到老都管的手裡。
“楊少宰派你來的?”老都管麪皮不動,沉聲問道。
殷慕鴻呵呵一笑,道:“正是。”
“裡面請吧,我去問問太師見不見你。”
殷慕鴻在花廳內,等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老都管出來引着他進到蔡京書房。
殷慕鴻行禮之後,擡頭一看蔡京正在一張宣紙上揮毫,便站在一旁不說話。
蔡京頭也不擡,問道:“文淵差你來所爲何事?”
殷慕鴻趕緊回道:“前番在袖樓,少宰他和太師的孫兒,有一些誤會,特地讓下官來說清楚。”
蔡京笑着說道:“不必了,通兒頑劣,不懂事,你跟文淵說一聲,就說老夫感謝他暗中保護我這孫兒。”
殷慕鴻心裡轟的一下,冷汗直流,萬歲營暗中追查蔡通的黑資料,他是不知道的,但是蔡京如此說還能有假?
薑還是老的辣,楊霖都知道培養一羣刺探情報的死士,更何況蔡京這種。
少宰還是浮浪了,不該輕易派人查蔡京的血親的,如今雙方的關係纔是真的不可彌補了。
蔡京終於寫完了,擡起頭來,看了一眼殷慕鴻,讚了一聲好皮相儒雅溫和如玉,就是書裡的君子走了出來一般。
他點了點頭,道:“我和文淵是忘年舊友,豈能讓你白來一趟,這幅字拿回去,就說老夫送給她的。”
殷慕鴻小心翼翼上前,只見宣紙上龍飛鳳舞,筆力遒健,、行雲流水、鸞飄鳳泊。上寫着一首隨筆小詩:
從此無心愛揚州,人情易冷天易秋。青山常在雲變幻,春潮不來泊晚舟。
殷慕鴻提着卷帛,心事重重地走出蔡府,宰輔蔡京使相楊霖,宰、相不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來。
袖樓裡,趕走了蔡通,花燈大典繼續進行,銀票的發行代表的是汴梁商會的威信。
若是做成此事,將來各地的錢莊都將日進斗金,也會徹底改變現有的商賈格局。
爲此,汴梁商會下了血本,不僅是建成金碧輝煌的袖樓,更是請來了附近所有出名的花魁行首,花了大價錢,讓她們輪番地在臺上獻藝歌舞。
楊霖在雅間中緊張兮兮地趴在門口看,芸娘倒了杯熱茶,上前笑道:“大郎如此在意,何不大大方方到樓下,坐在上首主持大局,門縫裡瞧個什麼勁。”
楊霖回到牙牀上一趟,笑罵道:“你懂什麼,我這叫運籌帷幄,高深莫測,反正銀票這東西,是對大家都有莫大的好處,你愛用不用,我若是出去了,倒像是求着他們來用一般。”
芸娘掩嘴偷笑,站在他身前,將各地的錢莊賬目一一說來。
一串串賬目數字報出來,楊霖早已失去了興趣,饒有興致地打量起這婦人來。
她穿着一條絳紅色的絲綢長裙,裙上繡着一朵紅燦燦的牡丹。那絲綢是有名的蜀錦,由於用的是柞蠶絲,比尋常的桑蠶絲要重上半分,織成的錦緞質地精巧緻密,垂感十足,此時從後看去,正看到fei臀近乎完美的輪廓,曲線飽滿誘人,腴潤的像是要墜下來一般。
楊霖聽到一半,心不在焉,蹬掉靴子伸腳往那圓月般的靶心去碰,那觸感如同踩在剛蒸熟的饅頭上。
芸娘輕輕拍掉作怪的腳,朝後努了努嘴,楊天愛正在伏案算賬,小手啪嗒啪嗒,算盤打得很溜。
楊霖心道這淫1婦本來最是溫柔恭順,現在也學的有些奸猾,經常不順自己的心意,非得尋機會找茬抽一頓,給她緊緊皮子才行。
正想着有什麼理由使壞的時候,外面有人輕輕敲門,楊霖擺了擺手,芸娘過去開門,殷慕鴻對着她問了個好,知道這是楊霖的錢袋子女管家,十分客氣地問道:“少宰在裡面麼?”
芸娘笑道:“大郎正在裡面查看賬本,先生隨我來吧。”
進到房中,楊霖懶洋洋躺在牙牀上,哪有看賬本的樣子,乜視着他問道:“怎麼這麼快回來了,我讓你去給蔡京送禮,送到了麼?”
殷慕鴻低聲道:“少宰,你看看這個吧。”
說完鋪開卷軸,只見上面是蔡京熟悉的筆跡。
楊霖輕輕念出聲來,皺眉道:“蔡京不是這麼小氣的人,我又沒打他孫子,而且你沒有講清原委麼?”
殷慕鴻嘆了口氣,問道:“少宰,是不是派人追查蔡通的底子了...”
楊霖霍地一下站起身來,懊惱地說道:“孃的,大意了,老賊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殷慕鴻心裡翻了個白眼,你自己沒事就要派人查人家的黑料,憋着勁害人,現在倒罵起人來了,別說是蔡京了,這事擱誰身上也膈應的慌。
“你怎麼看?”楊霖問道。
殷慕鴻尷尬一笑,道:“少宰,事已至此,別無他法,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況且現在您和蔡太師的勢力,加起來也不如樑師成,他不會貿然動手的。”
這一回自己的壞心捅了個簍子,楊霖立時垮了臉,道:“這個卻是說不定,現在他自己鬥不過樑師成,可若是把老子生吞了,可就能跟姓樑的較量一番了。”
兩個人唉聲嘆氣,外面又有敲門聲,不一會芸娘過來說道:“大郎,隔壁的潘意駙馬,邀請您過去共進午宴呢。”
楊霖一時之間,也沒什麼頭緒,聽了這話便攤手道:“算了,就按你說的兵來將擋吧,‘人情易冷天易秋’,這大宋朝堂上,我倒要看看你和我誰是青山誰是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