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外,桂葉飄香,三軍齊整,正在做着最後的休整。
江南方臘照目前的感覺看,並非是一支弱旅,楊霖十分好奇爲什麼童貫能那麼輕鬆打贏他們。
如果他知道,童貫當時帶來了西軍十五萬精銳,估計就不會有這樣的疑問了。
而且童貫比楊霖還狠,他不但罷免了朱勔父子、子侄,還擅自替皇帝寫了一封《罪己詔》,在江南頒佈,瞬間收服了江南民心。
皇帝都認錯了,我們還鬧啥...
趙佶知道以後,也只是不開心地嘟囔幾句,沒有追究他。
這一殿的君臣,放眼千年歷史,都是一羣比較獨特的人。
楊霖坐在樹下,面前鋪設着一張地圖,看上去十分難懂。
楊霖皺着眉頭,問道:“這他孃的怎麼辨識,鬼畫符一般,有什麼鳥用。”
旁邊的幾個將官一臉尷尬,心裡暗罵,文人指揮軍隊,真是狗屁不通。
目睹了四個同僚被斬,高柄現在是提心吊膽的,一聽這話趕緊表現一番,大聲道:“來人吶,根據此圖堆一個沙盤出來。”
沙盤這東西,最早是秦始皇搞得,修建陵墓時,在自己的陵墓中堆建了一個大型的地形模型。模型中不僅砌有高山、丘陵、城池等,而且還用水銀模擬江河、大海,用機械裝置使水銀流動循環,可以說,這是最早的沙盤雛形,還非常的高級。
到了東漢著名的天運皇帝劉秀時候,劉秀征伐天水、武都一帶地方豪強隗,馬超的祖宗大將馬援“聚米爲山谷,指畫形勢”,使光武帝劉秀頓有“虜在吾目中矣”的感覺,這就是最早的沙盤作業。
至今已經這麼多年過去,宋軍中堆個沙盤不是什麼難事,很快一個蘇杭之間的山川地理模型就被堆了出來。
楊霖仔細看了看,雖然還是有些簡單,但是比那羊皮紙上的地圖可清晰太多了。
高柄伸過頭來,問道:“現在反賊方臘佔了哪些地方?”
楊霖倒吸一口氣,伸出手來,在沙盤上畫了個圈,幾乎囊括了整個兩浙路。
江南的明教徒就像是瘟疫一樣,擴散速度之快超乎想象,若不是楊霖及時殺了朱勔,收回一點人心民望,恐怕還要更加誇張。
如今自己要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爛攤子,不由得楊霖心頭起火。
不過這也是一個刷功勞的絕佳機會,錯過了再也不會有了,徽宗一朝沒有比方臘更厲害的造反了。
高柄等禁軍將領反而不是很在意,他們都是權貴子弟,生下來就可以在禁軍中混飯吃。何必賣命地去一手一腳拼殺個前程出來。
這就是禁軍和西軍最大的不同,西軍生在強敵環伺的邊陲,他們的父輩半數以上死在異族的刀下,彼此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他們不拼命,老父老孃就會被殺死,孩子媳婦就會被擄去爲奴,在延安東路有的是全村老爺們都戰死了的寡婦村。
如今楊霖手握着五萬禁軍,倒是有些強悍之輩,不過必勝的信念恐怕和那些被洗腦的教徒還有差距。
富貴繁華地,花鳥風流香,舉世無雙的開封府容易消磨人的鬥志,讓好好的廝殺漢變得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眼下楊霖身邊的禁軍將領,看到他圈起的大片土地,不禁咋舌。
兩浙路據說是繁華富庶的所在,現在全部淪落敵手,若不快些拿回來,朝中官家相公們其肯罷休。
楊霖環視一眼,嗤笑道:“怎麼着?這就怕了,更嚇人的還在後面吶,你們知道杭州是怎麼丟的吧,江南已經被明教滲透了,到處都有可能是反賊奸細。”
高柄趕緊說和道:“有少宰居中指揮,何愁方臘逆賊不死,我等誓死追隨少宰。”
這廝被打了一頓之後,又親眼看見四個衙內被斬首,這還不算,到了蘇州他又看見楊霖大開殺戒,簡直跟個殺人魔王一樣。
被嚇破膽的高柄已經打定主意不和楊霖對着幹。爭取早日打完會汴梁,脫了這身盔甲做個閒散的少爺,保住小命最要緊。
他的這番做派看在楊霖眼裡,倒成了懂事的表現,現在楊霖對他的感覺還不錯,至少不給自己搗蛋,吩咐一件事嗖嗖就給你辦好,使起來出奇地頗爲順手。
聽了這話,楊霖笑罵道:“追隨老子,也不一定就能輕易取勝,我們還是要先和這夥賊人交交手纔好。”
雙方好像約定好了一樣,都是萬分謹慎地慢慢推進,蘇州一帶的父老士紳,紛紛派人勞軍催促快戰,避免戰火燒過來。
楊霖分兵把守崑山一代,避免華亭市舶司被反賊圍攻,然後率領大部人馬往杭州壓近。
杭州城郊,方七佛也在教中的老資格們的逼迫催促下,加快了行軍速度,往蘇州殺來。
誰都不想在自己的城下打這一場惡戰,楊霖想要迅速平叛,方臘同樣是被勝利惹起萬丈豪情,恨不得現在就打到江邊,渡江跟趙官家比劃兩下。
月光如霧如紗,楊霖率大軍來到太湖畔的木瀆鎮附近,前方右側出現一片起伏的緩坡,叢叢矮茶樹繪映出斑駁的顏色,吹來的晚風柔柔的,帶着些清涼和花香。
茶樹沿着緩坡向遠處延伸過去,路左是一片茂密的蘆葦。現在正值秋季,蘆葦叢非常茂盛,輕風拂過,黃綠色的蘆葦發出沙沙的響聲。
“加速前進,加速前進!”花榮騎着馬來回呼喊着,軍令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出老遠,軍隊陡然加快了行軍速度,想要快速通過這片適宜布伏地帶,然後再安營紮寨休息。
突然,坡上茶樹叢中“哐哐哐”一陣鑼響,一陣箭矢射下,緊跟着吶喊聲起,茶叢中冒出許多兵將,嘯叫着朝官路的宋軍上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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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些人雖然繳獲了許多官兵的弓箭,但是沒有經過訓練,殺傷力有限。
遙想當年開國之時,大宋的步卒舉世第一,步卒又以禁軍爲先。此時雖然大不如前,但是依舊保留着前輩的作戰技能,而且在汴梁訓練有素。
右側外翼是刀盾兵,鑼聲響起,他們已自然地佇身舉盾,“篤篤篤”一片響,傷者寥寥,然而所有的士兵都有些緊張,甚至有人心慌失措、大喊大叫。
楊霖騎馬居於中軍,緊張得手心已沁出汗來,下令道:“賊人埋伏,就地組織反擊,放火燒蘆葦,免得還有埋伏!”
火光沖天,照的太湖畔亮如白晝,火光照耀着戰場,高溫烤炙着將士,無數的反賊呼嘯着衝殺過來。
他們沒有陣勢,不懂技巧,全憑着一股子狠勁,往五萬禁軍的大陣中衝殺過來。
紅光照耀下,楊霖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這就是冷兵器戰場麼...
好他孃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