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霖以前每日讀書習字,十幾年如一日,從未荒廢。爲了不顯得太過奇怪,楊霖現在也會走一遍程序,不過是走馬觀花一般,不十分走心。
九經三傳他早已背的滾瓜爛熟,就算不日日誦讀,也不會耽誤接下來的省試。
大宋如今取士,還要考較詩詞,仔細回想了下楊霖以前做過的詩詞,都是些中下之作。這具身體以前的主人,雖然博學強記,刻苦用功,但是和天才兩個字完全不沾邊,沒有如今大宋那些遍地都是的詩詞大家的才情和靈韻。
若是讓他中規中矩去考省試,就算能中也只能掛個末梢,雖說現在提前搭上了蔡京、童貫的順風車,但是一個進士的出身還是可以省不少事。
天氣逐漸轉涼,深秋的西風摩挲着院裡的梧桐,楊霖伸了個懶腰,放下誦讀了半天的《公羊傳》,轉頭一看錦兒單手托腮,睡得正香。小丫鬟今年才十四歲,正是對這些最厭倦的時候,楊霖不禁回想起自己十四歲時候,在課堂中那無邊的睏意。
難怪這些聖人能成爲聖人,隨便說出一句話都有催眠的作用,真是法力無邊,我說怎麼越念越困呢。
楊霖自嘲幾句,輕手輕腳地推開書房的木門,一陣冷風吹進來。錦兒一個激靈,睡眼朦朧地叫了聲:“少爺,唸完了?”
楊霖直接不睬這個小迷糊,對着滿院的西風擴了擴胸,大宋的天空澄澈淨藍,空氣中飄着淡淡的花草香氣,讓人精神一振。
錦兒揹着手蹦蹦躂躂地走過來,剛睡醒的聲音甜甜糯糯:“少爺,這麼好的天,不出去走走麼?”
小妮子最近老是跟着楊霖出去,都快上癮了,畢竟是十幾歲的少女天性,不喜歡悶在楊家九進九出的大宅子裡。
楊霖搖了搖頭,說道:“今天請了幾個師傅教習楊天愛他們些拳腳技擊,這些渾球讀書沒一個上進的,看來要因材施教了。”
錦兒稍微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這時候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就是楊三標誌性的公鴨嗓:“大郎,外面來了幾個貢生,要請大郎去參加聚會。”
大宋的貢生又稱舉人,和後世的舉人不同,這個貢生是一種臨時的資格。
如果你在當地的州府通過了府試,就成了貢生,具有進京趕考的資格。若是這一次沒有中進士,那不好意思,三年之後的大考你沒有資格參加,除非再次參加府試獲取貢生資格。
府試又稱解試,排名第一的楊霖纔會被叫做解元,這些貢生可以說全是他的同期,將來要進京一同參加省試的。
這種聚會,倒是不好推辭,楊霖回頭一看,錦兒滿臉得意,笑成了一張月牙,不禁沒好氣地說道:“這下遂了你的願,換身得體的衣服,咱們去會一會這揚州城的才俊。”
“揚州才俊不就是少爺麼?”
“哈哈,小嘴抹了蜜,說話真甜。”
-----
楊霖是商賈之家,縱使家中豪富,在書院交往的也是些普通人家的子弟。
這個年代雖然不禁止商人蔘加科舉,但是畢竟是禮法逐漸擡頭的北宋末年,士紳官宦人家的子弟心中都有一些傲氣。
來到大堂內,一羣書生圍着楊霖家的大廳中的字畫指指點點,臉上或豔羨、或清高、或癡迷...
楊霖輕咳一聲,衆人這才圍了上來,其中幾個十分親熱,也有在後面不說話的。
“大郎,聽說你前些日子臥病,可曾好利索了?”
“大郎,他們說你是府尊的座上客,可有此事?”
“都靜一靜!”一個看上去十分年輕的書生擡手往下壓,大聲道:“大郎,我等聽聞你身子恢復,湊了錢在清音閣爲你擺酒慶賀一番。”
這是楊霖的摯交好友,大名在後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姓秦名檜字會之。此時這個大奸臣看不出一點奸邪的樣子,長得是四平八穩,出身是縣令之子,不過他爹比較清廉,家中十分清貧。
楊霖乾笑一聲,縱使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這具身體從前也是青樓常客。大宋搞市場經濟帶來了社會的繁華和開放,倉廩實而失禮節,腰包鼓而起**,這真是一個禮崩樂壞的美好時代。這個時候的青樓,已經是社會精英階層人人趨之若鶩的場所,上至國君下至商賈,文人雅士達官貴人,無不以狎妓而自得。
在大宋逛青樓並不是墮落的表現,甚至還很文雅,當然也要分檔次。
大宋的煙花客大概分爲三種,第一種是底層的勞動人民,純屬爲了解決個人生理需求,他們所去的地方叫做“窯子”。是上不了檯面的,是底層的低端的肉慾的,是真正的色情交易,而不是美好的情色交易。那是市井百姓,尤其是沒老婆的窮光蛋爲了解決生理需求經常光臨的場所,是真正的失足女樂園。
一些窮苦的小混混,在路邊的小屋子裡安置幾名赤身裸體的女乞丐,在牆壁上鑿幾個小洞,讓女乞丐在裡面作真人秀,供路邊的心猿意馬的嫖客先看着,實在憋不住了就進門交錢,然後挑人辦事,按照記載,人均消費僅需七文錢!要問有多便宜,要知道大宋百姓吃個包子都要三文。
一般的官商巨賈主要是重色(顏值),這些人也是爲了漁色而去,經常有那些過了氣的花魁,被他們贖身爲妾。碰到個脾氣秉性好的,不失爲一條出路。
而文人名士們是既看顏值也看才華,更多的是去吟詩作對,附庸風雅,窮酸的很。往往是豪擲千金,只爲搏美人一笑,就連小手都摸不到,還樂顛顛的,殊不知這些才情並具的絕世尤物背後裡都有個日到想吐的男人,倒有點後世的沙雕土豪打賞女主播的意思。
楊霖他們所要去的清音閣,自然是是屬於第三種,閣裡的幾個行首身價不菲,在揚州是頂級的花魁。
就連身後的錦兒,也不排斥自家少爺進青樓,要知道這不僅是正常的社交活動,還是相當文雅的行爲。
清音閣並不是一個酒樓,而是一羣典雅的園林小院,粉牆鴛瓦,朱戶獸環,飛檐映綠鬱郁的高槐,繡戶對青森森的瘦竹。
環境之秀美,一般的豪紳也不能比,是揚州頂級的風月場。
楊霖對這裡的一切都比較熟悉,饒是如此,跟着秦檜逛青樓,還是讓他有些心神恍惚。
我這輩子,跟奸臣是結了緣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