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陳二女隨了親兵,來到聚義廳的側門前。--鳳-舞-文-學-網--兩人擡眼觀看,只見廳內頭領雲集,人人披甲持銳,正一個個的躬上前,接過趙瑜下的令箭。
蔡婧猶豫了一下,停住了腳,聚義廳大堂乃寨中軍議之所,閒雜人等向不得入。蔡婧只是女眷,無寨中職司,沒有名分,此時不便入內。陳繡娘雖有個頭領的份,卻也只是讓親兵入內回稟,自己並沒跟進去,作爲外人,她總有分顧忌。
親兵悄步走進廳中,趙瑜不待他說話,一揮手,便命他站在一旁。爲了安撫衆頭領,耽擱了一點時間,這些人不離開,他也不便當衆與蔡婧說話。
“衆位叔伯兄弟!”派出最後一枚令箭,趙瑜總結陳詞,“爹爹、大哥雖已亡於人之手,但寨中軍力猶存。官軍不顧臉面,收買鄭、夏二,這正證明了他們沒有正面擊敗我浪港水軍的信心……”
“……這幾,寨中大小戰船陸續回來了有七十多,精兵千五,且戰具皆備,比起一年前,尤勝一籌。官軍此次來攻,若來的船少,我便殲滅之,若來的船多,就載上島上人衆去外避上數月――去琉球、高麗、本的海路我半年前便已派人探清,針圖、火長皆已齊全,現在趁西風去,來東風起時便可回來――衢山地處外海,糧草轉運不濟,我就不信,官軍能把幾千大軍駐紮在衢山島上半年?半年後再回來,這兩浙外海還是我們的天下!……”
“……衆位叔伯兄弟都是寨中老人,想想五年前,還在浪港山的時候,寨中是何等悽慘?再想想三年前,我們剛奪下衢山島的時候,又是怎樣的狼狽?當年後退無路,得破釜沉舟,但現在我軍進退由心,來去自如,官軍再強,又有何懼?!……”
“……各部戰位,前已派定,請依令而行。敵軍將至,我不再多言,戰火即起,諸位宜勉之!”
衆頭領轟然應諾。懷揣令箭,各自去了。
看着他們離開,趙瑜暗自嘆氣。若是有趙櫓或是趙瑾在,剛纔那番話就不必說了。雖然不服氣,但他的父兄的確是那種能讓部下心甘願一起出生入死的領導。以寨中威望而論,趙瑜遠不如趙櫓、趙瑾。所以他剛纔的那番話才那般軟弱――開戰前,哪有先向部下保證後路的――只不過爲了安撫衆人,防止他們立刻反亂,纔不得不如此。
那些頭領,大半是收到噩耗後自昌國前線逃回來的。--鳳-舞-文-學-網--他們回島後,便私下串聯,趙瑜在島上暗樁無數,又怎會不曉。只不過大敵當前,不想把他們反,才姑且容之。
不過也僅僅姑且容之,若能如願退去官軍,這些人後肯定要處理掉;若是不得不離開,他也只會帶着選定的三百人走,其他人,就留給官軍領賞罷!
見廳中軍議已經結束,陳繡娘不待通稟便走了進來,蔡婧在後亦步亦趨的跟着。
徑直走到趙瑜前,男裝的英武少女開門見山地問道:“二郎,可是官軍到了?”
趙瑜點點頭:“正是!”他看看門外的光影,估摸了一下時間,“大約還有三個時辰!”
他在衢山西面和南面的外海上派了七條斥候快船,監視着各條海路。最遠的前出有五十里,直達岱山島。只要它們現敵船,便會燃起船頭狼煙,然後由三艘漁船中轉,把敵傳回島上――這是模仿烽火臺的做法――由於每艘船的煙號不同,所以很容易判斷出敵軍的來襲方向和距離,不過船隻數量就只能欠奉了。
“可是要出戰?”
“能戰則戰,不能戰則走!”趙瑜略含深意的瞟了陳繡娘一眼,“前面我說的話,繡娘姐和婧妹你倆也該聽到了,我沒有在島上殉死的打算,只要能活下去,捲土重來並非難事。”他向外踱了兩步,又道:“所以你倆要跟我一起上船,
到海上再見機行事。”
蔡婧屈膝一福,應聲道:“小妹知道了。”她牽起陳繡孃的手,跟着趙瑜便要離開。
陳繡娘一愣,尚有時間,怎麼東西都不收拾?她一頓足,拉着蔡婧停下來:“現在走了可就不一定再回來了,婧妹你的衣物和書籍都丟下嗎?”
蔡婧輕輕搖頭:“瑜哥哥沒讓我帶,那就不需要帶,或是不能帶。我聽瑜哥哥的。”
趙瑜一笑,他不讓蔡婧收拾什物,是怕驚動了僕役們。寨中的僕役不少,都是些老弱,他並不打算帶走。但這事無法明說,蔡婧心軟,要是讓她知道了,趙瑜擔心會誤事。不過蔡婧對他無條件的信任,倒顯得他多慮了。“婧妹、繡姐你倆的船艙裡,女兒家的用品我都準備了一些,應是夠用了。沒必要再回去收拾家當。敵軍將至,事不宜遲,能早一刻便早一刻。”
蔡婧低頭謝道:“謝瑜哥哥顧念。”她就想要走,但陳繡娘仍緊緊拉着她。
“你抄的那些經文呢?不是要燒給蔡二叔的嗎,就這麼不要了?”她尖聲質問。她想不通,爲何蔡婧如此灑脫。她其實更想質問趙瑜,衢山島上的基業爲何說丟就丟,竟無半點不捨。
蔡婧寧寧定定地看着陳繡娘,幽黑的雙瞳卻清澈無比,陳家大娘的心結,這些天她也看出一二:“小妹抄寫經文,是爲了一贖爹爹今世之過,也爲了祈求爹爹來世平安,這是小妹的一點孝心。但現在把這些丟下,卻不是不孝。體膚,受之父母,不可毀損,保護好自己是更大的孝心……”她輕輕撫上陳繡孃的手,掌心暖暖的,“姐姐以前做的並沒有錯。陳家伯伯在天有靈,若看到姐姐至今仍安然無恙,一定會很高興的。”
倒鬥嶴港。
當趙瑜帶着蔡婧、陳繡娘還有幾個親兵趕到港口的時候,原本停泊在此的大部分船隻都已出航而去。擡眼而望,港口外的海面上,點點都是帆影。
‘跑得真快!’趙瑜冷笑,如果真的開戰,是不能指望他們的。
極目遠眺,在視線的盡頭,有兩道散亂的煙柱隱約可見。那是兩條作爲中轉的烽火船分別放出的信號。這證明兩條相隔十五里的烽火船都看到外圍斥候船點起的狼煙。根據它們的煙號,再輔以一點基本的三角計算,趙瑜很快便得出了敵軍現在的方位和距離――西南方,三十里。
趙瑜擡頭一看邊船隻桅頂的定風旗,這判定風向風速的旗幟在風中舞動,旗尾的飄帶半垂着,指向東南。他咂咂嘴,‘只剩兩個時辰了。’
“二郎!”看到趙瑜趕來,趙文在一艘船上搖手高喊。很快,趙武也在他邊探出頭,一見是趙瑜,就一個跟頭從船上翻了下來。
趙瑜等人疾步走了過去。這艘船和旁邊的一艘就是他們所要乘坐的戰船。接下來,不論是迎戰,還是遠揚,都是要靠着它們。
走到船邊,仰頭望着高聳的船幫,蔡婧、陳繡娘眼裡都透着好奇,“這船真怪!”陳繡娘道。“帆也很怪!”蔡婧附和道。
趙瑜笑道:“是你們少見多怪!”這兩艘船便是馬林溪傾力打造的心血之作,尖體長是廣船的樣式,但馬蹄形的‘花’卻是福船的特點,桅杆雖然只有三根,但桅頂的野狐帆,加上主桅兩側的插花帆和蓬裙,使得船上的帆蓬卻增加到十餘面,這到宋末元初纔出現在福船上的特徵,卻在趙瑜的提點下被使用在船上。
有了這些特點,這兩艘船順風時至少比它船快上一半,而就算逆風,走起之字來也比原來寨中快船有兩成的優勢。但是,由於帆多了,船上耗用的人手,也比以前多上一倍,幸好這兩艘船是趙瑜預備用來遠航海外的,被塞進了三百多人,卻不虞匱乏。
這兩艘船一名‘三國’、一名‘水滸’。這名字起得與船一樣怪,趙文趙武皆是不解,但趙瑜卻不多加解釋,只是把三國號交給趙武,而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了水滸號上。
此時,港中船隻皆去,只剩三國、水滸。偌大的港口中空空,相比起從前千帆匯聚的場面,悽清慘淡得令人落淚。港中原有的人員、奴工都被趙瑜調走,現在站在棧橋上的,就只有趙瑜數人。
“二郎,快點上船罷!”趙武忍不住催促道。
趙瑜子一讓,“繡姐,婧妹請先上去。”蔡婧輕提裙裾,和陳繡娘走上陡峭的搭板,如同靈活如枝頭上的雲雀,極輕巧地幾步跳上船去。海上兒女,自是不同。
趙瑜緊跟着上了船。他在船上對棧橋上的趙武道:“把棧橋燒了後,就早點跟上來。”
趙武高聲應是。短時間內這棧橋也用不上了,也用不着留着,如果官軍要登島,沒有棧橋,也給他們留下麻煩。就算打贏了官軍,這港口暫時也用不到,有東面的船坊港就足夠用了。
趙瑜上船,在水滸號上久等着的水手們高高吹響了出港的號角。幾名水手持斧砍斷拴在棧橋上的纜索,船頭絞盤轉動,木爪石碇緩緩出水。船輕輕一震,開始隨着水波起伏。八條尾櫓探入海中,左右劃了起來。
“出海嘍!”桅頂的號手高聲叫道。
船上衆人一齊應和。“出海嘍…………”
大觀四年正月初一,元旦,趙瑜領兵出戰。
ps:昨天六個月來次加班,難道金融危機真的過去了嗎?其實勉強說起來,前一章是昨天凌晨更的,這一章是今晚貼出來的,雖然時間差了四十多個小時,不過畢竟沒有隔天,不算是斷更吧?但欠下的賬,俺也不會賴掉,明天或後天儘量補上一章。至於太監,那是不可能的。俺在sc雖然也算是閹黨外圍,但不是真公公,下面的東東至今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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