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李虎、董小丑率主力大軍到達廣靈城。
廣靈城和蔚州治府靈仙城同在恆山餘脈。壺流河由此而出,沿東北方向注入桑乾河。廣靈城位於壺流河上游,沿河而下,六七十里外就是靈仙城。義軍攻打蔚州,先打廣靈,後打靈仙。李虎到達廣靈的時候,贏秦的雲朔軍前部已經翻山而過,直逼桑乾河。
“我們和雲帥、寶帥的軍隊在桑乾河會合,然後攻打弘州治府永寧城。”贏秦手指地圖,用力戳了兩下地圖上的大同,“弘州距離大同兩百四十里,只要拿下弘州,三天內,我們就能殺到西京城下。”說到這裡的時候,他臉顯遺憾之色,把手移向了地圖上的靈丘,“從靈丘到大同有一條古道,雖然險峻難行,但距離大同最近,如果我們能從這條古道直殺大同,更能攻其不備。”
李虎笑笑,沒有說話。這個建議董小丑已經說過了。贏秦熟悉雲朔一帶的地形,從靈丘古道襲殺大同的想法肯定來源於他。這的確是個好計策,但自己目前不需要,自己的目標是大遼皇帝,是把他趕到大漠去,如果把他圍在大同,把他抓住了,等於完全掉進耶律淳的陷阱,那自己真的連翻身的機會都沒了。
當前形勢下,必須留住大遼皇帝,讓他在大漠堅持下去,和女真人形成對峙,這樣纔有三分遼東的機會。耶律淳利用自己,自己也要利用耶律淳,誰勝誰負,就看各人的運氣了。
“即刻出發。”李虎揮了揮手,“先把弘州拿下來。”
八月二十二,大遼皇帝接到了來自燕京的消息,反賊李虎帶着叛軍攻克紫金關,殺進西京道了。
這個消息猶如睛天霹靂。當即把皇帝和一幫大臣們嚇得不知所措。李虎殺進西京道,爲什麼?他在遼西盤駐兩年多了,一直覬覦燕京。這次出兵攻擊,時機選擇得非常好,正好和女真人形成了南北夾擊之勢,爲什麼突然要舍易求難,舍近取遠,不打燕京卻千里迢迢跑來打西京?沒有任何道理啊。
皇帝和北府宰相蕭奉先、樞密使蕭得裡底、樞密副使蕭僧孝奴、北院大王耶律馬哥、漢人行宮都部署蕭特末、西京留守耶律撒八、西南都統耶律佛頂等一幫大臣緊急商量應對之策。
仗應該怎麼打。皇帝不管,他迫切想搞清楚李虎爲什麼突然打西京?想來想去,原因就是一個,耶律淳忍不住了,終於要動手弒君了。自己在西京的消息除了宮帳一幫宰執們外,知道的人並不多,因爲自己上個月前還在炭山狩獵,聽說女真人和李虎先後出兵攻打中京和燕京後,這才匆忙趕到西京。聯想到耶律淳于本月初八把公主嫁給李虎。然後李虎就突然轉向,開始攻打西京,不難猜測到其中隱藏的玄機。
“宮帳裡有人要殺陛下。”蕭奉先這句話正好說中了皇帝的心思。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蕭奉先大約五十多歲。體格高大魁梧。肚腩高高鼓起。因爲保養得太好。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蕭奉先一口氣說了幾個理由以支持自己地判斷。在他看來。耶律淳可能已經買通了李虎。借李虎這把刀來殺人從而到達自己篡僭地目地。由此推測。西京地兵力部署對李虎來說就沒有秘密了。這一仗穩輸不贏。還是及早撤過長城。北上陰山爲上策。
皇帝本來就有撤退地意思。蕭奉先這句話正好給了他充足地理由。所以皇帝打算撤退。撤過長城到奉聖州地鴛鴦濼去。在那裡召集西南、西北兩路兵馬。然後向東可以支援中京。阻擊女真人。向東南可以聯繫燕京。繼續遙控宮帳。阻止耶律淳篡僭。而向西南則可以攻擊李虎。幫助遼軍戍守西京。
北樞密院地蕭得裡底和蕭僧孝奴。北院大王耶律馬哥和西京留守耶律撒八聞言大驚。急忙勸阻。
“李虎攻打西京。其最終目標是燕雲。是三分遼東。”耶律馬哥跪地苦諫。詳細分析李虎和遼東義軍在目前形勢下可能採取地生存發展策略。“陛下。此刻遼軍主力都在戍守中京和燕京。李虎乘着西京道兵力空虛之際。突然出兵攻打西京。目地太明顯了。假若李虎得手。佔據了西京。他隨即可以和遼西方向地叛軍實施東西夾擊。如此燕京不保。燕京丟失。則中京失去支援。必定會落於女真人之手。如此遼東將形成三分格局。三分格局一旦穩定。叛軍隨即在燕雲站穩了腳跟。如此李虎則能順利解決生存和發展問題。”
耶律馬哥這番話等於全部否決了蕭奉先地猜測。也就是說。李虎西征。和耶律淳沒有關係。既然和耶律淳沒有關係。那麼李虎對西京道地事就一無所知。他既然不知道皇帝在西京。那他當然也就不知道西京有多少兵力了。
“目前我們有三萬宮帳軍。有五萬剛剛從燕京撤回來地西南軍。還有西京道地大同、忠順、順義和彰國四支侍衛親軍。還有西京和各州縣地地方軍。總兵力大概在十二萬左右。”耶律馬哥繼續說道。“距離西京較遠地有西北方向地雲內州開遠軍。有東北方向奉聖州地武定軍。雲內州距離西京大約七百多裡。奉聖州距離西京大約六百多裡。如果這兩地地軍隊接到命令後。日夜兼程地話。十天之內都能趕到西京戰場。這樣我們還能增加兩三萬軍隊。而且都是精銳馬軍。”
“陛下請看……”耶律馬哥把地圖鋪到皇帝的案几上,手指地圖上的弘州說道,“我們接到弘州求援,初始以爲是小股山賊,現在看來肯定是李虎的叛軍。弘州只有數百地方軍,不出意外的話,弘州已經告破,叛軍正在向西京急速推進。”
接着,耶律馬哥的手指移到地圖上的青陂道,“我們在青陂道設陣阻擊,然後在青陂道和白登臺之間設下埋伏,等到各軍就位後,馬上把叛軍放進來,圍殺李虎和叛賊。”耶律馬哥擡頭望着皇帝,眼內露出凜例殺氣,“陛下,此仗我們有絕對勝算,定能全殲李虎,一舉扭轉遼東局勢。”
皇帝猶豫不決。
這一仗如果打贏了,後果不言而喻,尤其是自己的皇位,固若金湯,而獲此戰績後,自己地聲望將在瞬間重振,不但可以洗雪護步達崗大敗之恥,重新獲得軍中將帥們的支持,而且還可以誅殺耶律淳,把耶律淳和他的一幫親信們統統殺了。至於女真人,因爲失去了李虎和叛軍這個盟友,短期內已經無力攻克中京,即使有耶律餘睹的幫助也做不到,而遼金兩軍將就此進入對峙狀態,契丹人可能因此獲得短暫的喘息機會。
這樣一來,自己就不需要向大宋人低頭了,更不需要以割讓土地爲代價來換取大宋的援助。出賣祖宗基業,畢竟是一件恥辱的事情。
蕭奉先馬上反對。
他反對的理由很充足,振振有詞。你知道李虎有多少人馬?假若他有十萬大軍,我們打得過他嗎?李虎的叛軍由盜賊一類地強寇組成,兇悍而血腥,他從龍化突圍一直殺到榆關,耶律淳、蕭幹、蕭寶和耶律訛裡野都敗在他手上。後來他打平州路,耶律淳指揮二十多萬大軍圍殺,結果耶律高和三萬宮帳軍竟然被他全殲了。你耶律馬哥也曾是他的手下敗將,你之所以想打這一仗,都是想報仇,想雪洗昔日的恥辱,你怎能只顧自己,而置皇帝和國祚的安危於不顧?
你說你有絕對勝算,依據是什麼?就算你的依據很充足,但打仗這種事往往都會出意外,你敢確保沒有意外發生?你敢在大戰開始之前信誓旦旦地說我肯定能贏,肯定能砍下李虎的腦袋?
“你不敢說了吧?既然不敢說,那就有失敗的可能。”蕭奉先轉身對皇帝說道,“陛下,此刻萬萬不可和叛賊決戰。我們手上的兵力就這麼多,整個西京道和西南、西北兩路的兵力幾乎都在這裡,一旦戰敗,後果不堪設想,陛下丟掉地不僅僅是一個西京,還包括大遼國祚,所以請陛下以大局爲重,以大遼國祚爲重,萬萬不可決戰。”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