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食惡果的時候到了。
以前的時候人人都說雲侯善於練兵,練出來的精兵堪比魏武卒和秦銳士,雲崢呵呵一笑,欣然笑納。
以前的時候人們說京西軍的軍卒已經超越了虎豹騎和白耳軍,在平地上走馬所向無敵,在山林間縱越宛如猿猴,對這樣的恭維之詞雲崢自然是大言不慚的笑納了。
當別人說京西軍中的悍卒已經早已遠超唐時百人將的時候,雲崢從來沒有想着去解釋一下,因爲大宋人說話都是這樣的,家裡有百十貫錢就敢說自己家財萬貫。
明明弄死了一隻狗就敢說自己已經打死了大蟲無數。
明明打敗了一夥山賊,領軍的虞侯就敢說自己的部下以一當十,殺悍匪無數。
謊話說的多了,自己就會以爲這是真的了。所以,雲崢現在聽到文彥博把自己的步卒當成魏武卒來使喚,除了仰天長嘯一聲之外別無他法。
陳琳呵呵笑道:“文相果然見識高遠,智計百出,論到悍將,我軍中最不缺的就是悍將,不論是姜哲,李東楚,還是郎坦,孫杰,亦或是樑輯雲武,這些將軍都是一時之選,當然,轉運使麾下的段彥修也能上陣抵擋一下。”
陳琳所處這句話之後雲崢再也無法沉默,瞅着陳琳淡然道:“想都別想,大宋這些年就積攢了這麼一點將種,如果都毀在一個沒名堂的破陣上,將種也太廉價了些。
我大宋不是打完這一仗之後再不打仗了,別忘了,後面還有一個更加難纏的沒藏訛龐,目前我們還有的是法……”
“唉!雲侯此言差矣,所謂人才就是得用於一時方纔稱之爲人才,瓦罐難逃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我大宋人才輩出從未斷絕過,老夫相信只要國家又有危難。總有好男兒挺身而出。
既然雲侯說他們是將種,那就該放在戰場上檢驗一下,免得雲侯把膿包當做好漢,用人不當。對家國的危害更甚!”文彥博非常看不起雲崢擁兵自重的自私念頭。
蘇洵見文彥博說的起勁,在一邊疑惑的問道:“我們手裡既然有火炮,彈丸也不缺,爲何不一路轟擊過去,反而一定要軍卒去上陣廝殺呢?”
蘇洵的一句話說的大家都沒了話說。雲崢見文彥博像是吃了一隻蒼蠅一般難受的面孔,咕唧一聲笑了出來。
既然蘇洵已經把自己要說的話說了,他自然落得一身輕鬆,這段時間早就憋屈的不成,就等着這個時刻呢,於是他哈哈大笑着向草原深處走去……
大隊的騎兵在草原上奔馳,輕柔的風拂過臉頰,不趁着初春的時光在草原上奔馳更待何時?
天上的蒼鷹在飛,地上的戰馬在跑,雲崢的心也是前所未有的開闊。蠅營狗苟的亂局終於有了一條清晰地主線。
這世上誰比誰傻啊,文彥博只不過是想借着遼人這把刀布置一個完美的殺局,剪除雲崢的羽翼,只是操之過急,忘記了火炮的存在而已,或者說他是故意忘記了火炮的存在。
自從在弘州城見識了火炮的厲害之後,他就在下意識的想要忽視這個東西。
火炮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具有震撼力了,他想不到人的力量在某些時候可以媲美天神的力量。
武器發展到了極致就會形成一種壓倒性的力量,在這股力量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不過是一個個笑話,都會在大炮的轟鳴聲中化爲灰燼。
政治就是這樣子的。它無所謂殘忍或者不殘忍,也無所謂對無所謂錯,只有合適不合適。
文彥博說的沒錯,人才其實就是一個消費品。只要能支應過眼前的難題就成,至於以後的事情自然會有後來人去支應,考慮的太長遠反而會迷失眼下。
如果我們認真的去看每一個人,就會發現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利益團體,這個世界其實無所謂壞人,只有站立的陣營不對的好人。
大地的盡頭有狼煙升起。濃重的黑煙筆直的升上天空,不大的功夫就染黑了好大一塊藍天。
就在黑煙升起的地方,一隻海東青正在振翅高飛,很明顯,目標就是這裡,雲崢勒住了戰馬的繮繩,跳下戰馬,站在草地上等待那隻飛鷹的到來,猴子已經展開了召鷹旗,不斷地搖晃着。
雲崢不相信自己的背後還有遼人的存在,種諤正在梳子一樣的梳攏整個西京,在這種情形下,連馬賊都沒有多少生存的餘地,更不要說什麼遼人了。
能借用烽火傳遞消息的恐怕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皇帝已經死了!
文彥博,王安石,陳琳正在向雲崢所在的地方狂奔,蘇洵已經命人擂響了聚將鼓,無數的信使迅疾的向各軍所在的營地狂奔。
飛鷹落在了猴子的肩膀上,他取下飛鷹腿上的竹管拿給了雲崢。
在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後,雲崢就把密信遞給了陳琳道:“節哀!傳令下去,全軍縞素爲陛下送行。”
“陛下龍馭賓天了?什麼時候?”
“三天前,太子已經在東京登基!”
“消息因何來的如此快捷?”
久久不說話的陳琳道:“陛下已經知道自己的死期,因此提前寫好了旨意發往軍前。”
雲崢點點頭道:“陛下苦忍六年已經堪稱奇蹟,既然陛下的詔令裡說我們只需停步三日,但是,無論如何陛下的哀榮一定要隆重,三天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通的,至少需要九天!
九天之後,本將相信陛下的英魂一定會來這裡看看的,到時候我們就開炮爲陛下開路。”
沒了皇帝,就好像被人抽掉了脊樑骨的陳琳點頭道:“我們都知道陛下龍馭賓天也就是這段時間的事情,只是現在猛然聽到噩耗,軍心多少有些不穩,多休整幾天也是應該的。”
文彥博看完那張絹帛瞅着雲崢道:“陛下說北方戰事全部拖賴於你,也就是說陛下在臨終之前都沒有更改對你的信任。”
雲崢忽然笑了起來,大聲的對清空吼道:“我當初說過,你放心我,我就還你一個完整的北方防線,既然你已經做到了,那麼,我也一定會做到!”
如果雲崢這番話是對皇帝的魂魄說的,未免有些大逆不道,不論是對禮儀有着潔癖般認知的文彥博,還是對皇帝忠心耿耿的陳琳,亦或是古板至極的王安石,都在一邊拱手肅立,似乎在見證雲崢的誓言,沒有一人對雲崢的無理表示指責。
雲崢看着陳琳道:“軍中悼念陛下的所有事宜,監軍都必須事事親躬,不得有任何遺漏和差錯,否則軍法從事!”
陳琳躬身領命道:“大將軍放心,陛下既然在信中要求我北伐不勝不得自裁,老夫自然會受命,不會幹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舉動。”
雲崢拍拍陳琳的肩膀對文彥博道:“幫幫他吧,他的心已經亂了。”
文彥博點點頭,雲崢揹着手,大青馬跟在他身後,諸將已經齊聚中軍帳,就等他這位主帥了。
王安石也跟在雲崢的身後,那個叫做段彥修的偏將忠心耿耿的守衛着王安石。
雲崢忽然停下腳步瞅着王安石道:“換一個將領來培養吧,這個人只適合當你的親兵隊長,不適合領軍殺敵,如果不是因爲你總是護着他,弘州城的時候我就以亂軍紀這條軍紀將他斬首了。”
王安石冷着臉道:“沒有老虎,沒有狼,難道還不許老夫養一條狗?”
雲崢盯着王安石看了好一陣子道:“如你所願,現在,這個人完全屬於你了,軍中花名冊上將不再有他的名字,一個拋棄了自己部屬,整日跟在長官屁股後面的偏將,本大將軍不稀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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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