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和李忠兩人出了城門,速度並不算快,向西行走。
曹州熱鬧,臨城官道人來車往,待二三裡後,才漸漸稀疏。
兩人剛要加快速度,忽然看那道上竟有絆馬索起,頓時吃了一驚。
這乃是通往京畿路的官道,怎麼還有人敢放這等東西?馬索這玩意兒可危險得緊,若是身手不靈活沒有武藝之人被絆下馬,可能會直接跌死也不好說。
但好在武松眼快,急忙勒住繮繩,李忠跟在他後面,也趕緊拽住了馬匹。
就看兩旁草叢裡,約有四五十個人各拿刀槍棍棒跳出,其中有兩個做公的,看穿戴似乎衙門內班頭之類,另外還有幾十個幫閒,爲首的竟是那山野狼程二。
這山野狼程二此刻大喊:“二位端公大人,這兩個就是外地來曹州犯案的江洋大盜,一個叫做長腳虎胡大,一個叫做短腳虎胡二,定然這時做下案子想要逃走。”
就看那差人一齊喊:“你兩個要是曉事的,趕快下馬受擒,我們還將就你,帶你解官,若不識趣,抓捕刀槍無眼,到時死傷只安天命。”
李忠頓覺有些懵,急忙道:“二位差人,你們莫不是弄錯了?我們裡哪有什麼胡大胡二?“
“你莫想哄我!”二差說道:“你就是那短腳虎胡二,前來曹州犯案,現有程二舉到官裡,願做人證,你如何抵賴?”
李忠聽了,又氣又惱,知道不過是官差和那潑皮頭領程二做下圈套,報復昨日之事,此刻所言都是給外人看的,實則一句都不夠相信。
他怒道:“差人,內中的情由我已明白,定是山野狼程二要報昨日賭坊前之仇,所以纔到官府誣告陷害,我兩個走得正,行得直,此是受人誣陷,情實冤枉,不必到官內辨白是非!”
差人看他冷笑道:“此事豈由你說了算?不要嘮嘮叨叨說個不了,要是逃走一個,剩下的就地格殺勿論!”
李忠道:“我又不犯罪,如何拿我又要格殺?”
差人“嘡啷”一聲抽出腰刀哼道:“這可就由不得你了!”
“狗東西!”李忠罵道,“我二人受人誣陷,被人冤枉,本無罪行,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草菅人命,你們算什麼玩意,膽敢這麼憑空害人!”
差人聽了哈哈大笑,道:“你這該死的罪囚,冤枉什麼?哪朝哪代沒有屈死鬼?就多你兩個?你們就是到公堂上也都是死數,不過晚死一天,只要定下你是短腳虎胡二,哪裡肯饒你?我弟兄以拒捕的罪名在這裡殺你兩個!除此,其他情由我一概不知,也不干我弟兄的事,你在閻王面前也不要告我們。”
李忠氣得又要大罵,武松揮手攔下他,道:“怕是衙內的髒官都給買通,與這兩個狗腿不必廢話。”
差人這時又說:“你兩個不要埋怨,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是我兄弟日常進項的買賣,休怪!由不得不狠,既然不肯束手就擒,那就別怨我兄弟手下無情!”
說罷,看武松李忠並不言語,也不下馬,遂上前去將手中的鋼刀高高地舉起,鋼刀帶着風聲,便直奔二人劈了過來。
“好膽!”武松呵斥一聲,卻早有準備,在馬上抄起哨棒,只是向前稍一撥點,正中差役手腕,把那鋼刀打飛得無影無蹤。
一旁李忠也有棍棒,雖沒有武松利索,卻也擋住那鋼刀進攻。
但這頭差役,欺他不濟,手中刀只顧劈頭蓋頂嗖、嗖、嗖地往下直砍,李忠本領平常,在馬上立刻有些難以招架,便滾落下來,那差役操刀上前,便“砰砰砰”打到一處。
那邊武松逞兇,不願戀戰,早一棍砸在差人迎面骨上,“啊唷,我的娘……”差人仰面倒地,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武松看着後方幾十個幫閒潑皮,惡從膽邊生,兩足一蹲,勁發丹田,一個“旱地拔蔥”騰空躍起,刷!又一個千斤墜落下,墜入人羣。
他手上哨棒一掃,頓時打倒一片,接着用個“通天炮”拳,將那山野狼程二掀倒,隨後雙腳重重地踏在心窩上,再用大力一碾。
“啊唷!”山野狼程二慘叫一聲,鮮血從口鼻飛串而出,兩顆眼珠子暴出眼眶,頓時喪命。
四周潑皮見程二死在千斤墜下,嚇得面如死灰,全都往後面四周閃退而去。
武松見李忠還與另一差人搏戰,心中焦耐,縱躍過去一掌拍出正中差人左肩,差人“哎呀”下左肩骨被打得碎裂,“咕冬”一聲,便撲倒在塵埃,接着武松上前一個壓肘撞胸,差人疼痛難熬,呀呀怪叫,一胸腔熱血從口中噴了出來,血肉之軀直挺挺地躺在地下。
殺完人後,看那些潑皮還有鄰近的,武松再次過去,揮起雙拳,抓、打、擒、拿,擺動雙腿,彈、踢、蹬、踹,追打得幾十個潑皮鬼哭狼嗥,沒死掉的抱頭鼠竄,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不能四隻腿跑路逃命。
片刻場上便沒了聲息,有來往官道的尋常百姓都不敢近前,李忠一挑大拇指:“二郎果然好武藝,比我強甚百倍。”
武松擺了擺手,翻身上馬,示意李忠快走,待行不多遠,忽然轉頭問道:“李兄,宋將軍手下武藝高強者幾多?與我比之如何?”
李忠正待加鞭,聞言一愣,隨後道:“原本梁山英雄聚集,倒是高手不少,不過似二郎英勇者也無太多,如今損兵折將,能與二郎相較更無幾人了。”
武松聞言點頭,他倒非是驕傲想要在李忠面前彰顯比較,實在是以往聽到太多關於梁山好漢傳聞,且有些人原本在綠林便有名氣,所以心中好奇,是以一問。
兩人邊走邊說,又跑出十幾裡地,開始加快速度,往正西方向奔馳而去……
會州城北,百多裡地。
塵煙滾滾,草葉橫飛,遠遠望去,彷彿上萬人馬在馳騰。
而實際上,那塵土卷襲中不過纔有近兩千騎兵,只是馬尾綁拴了樹枝等物,跑將起來,掃在地上,泛起土煙,遠望去彷彿千軍萬馬一般。
這些騎兵正是杜壆所帶的隊伍,他此刻神情複雜裡微微含着一絲凝重,原來是被剛纔所見的鐵鷂子略震撼了一下。雖未至太近前,又有西夏輕騎半遮半擋,不過藉助望遠鏡的神奇功用,還是看見了這鐵鷂子的真面目。
比想象中威猛更甚,只是戰馬就比尋常的河西、青唐等馬要更高上一頭,分明就是百中挑一,千挑萬選才得出來。
馬上的西夏騎兵,個個也都如鐵塔一般,便是和他自家這種魁偉身材比較,也並未遜色太多,有些甚至並不弱於他。
而那人甲馬甲更是烏光閃爍,彷彿結合一體,西夏鍛造技術厲害,打製的盔甲兵器,比大宋和遼都要出色,這一身人馬重甲更是瘊子甲中的極品,代表了西夏當下最高的冷鍛工藝。
冷鍛就是在再結晶溫度下,對金屬進行成型加工,西夏掌握冷鍛硬化,製造的這種極品瘊子甲,鐵色青黑,瑩徹可鑑毛髮,以麝皮緬旅之,柔薄而韌,去之五十步,強弩射之,不能入,乃是寶甲。
鐵鷂子上的西夏騎兵幾乎不露肌膚,臉上都帶覆面,手背上有覆手,而下面的坐騎也是全身具裝,馬頭只留出雙眼,至於馬身則全部覆蓋,唯有下面的四隻蹄子顯露在外。
這樣的鐵甲鐵騎,在山原衝起鋒來,根本就是銳不可當,沒有什麼隊伍能阻礙其腳步,何況人與馬勾連,再不知道畏怕,就算真有恐懼也是無可奈何,只有向前衝擊,贏了眼前一仗才能人馬脫離。
所以鐵鷂子發動起來,幾乎就如鋼鐵洪流一般,一但碾壓向前,不把前方的敵人洞穿破碎,誓不會罷休。
杜壆仔細看了這鐵鷂子後,帶兵耀武揚威一番,接着就往回跑,因爲是用望遠鏡看的,所以時間上來得及,後面的西夏軍自然受不了這種挑釁,一路追了下來。
杜壆神色嚴肅,心中暗想這鐵鷂子果然名不虛傳,此種重甲在戰場之上絕對是大殺器一般的存在,只要地勢符合,那麼衝鋒之下,幾能無敵,怪不得大宋西軍百多年都無法踏境河西,滅掉西夏呢。
不過他心內對鉤鐮槍和地趟刀有極大信心,這兩種戰法專門針對這鐵鷂子設計,只要西夏這支重甲踏入陣中,必定會被大破。
計算着路程距離,杜壆開始下令,叫騎兵將馬尾上的樹枝取掉,然後繼續回趕。
就是這麼個耽擱工夫,片刻之後,西夏軍已經追上望見他這邊,此刻再無那般大的塵土,看他們哪裡有什麼上萬兵馬,只不過一兩千人,路上丟棄的樹枝已經證明了之前一直在作假欺騙,西夏軍立刻惱怒起來,喊囂喧天,震得旁邊山丘都有些顫抖。
杜壆聞聽不由嘴角抽了抽,急忙下令,快往回跑。
他們跑回到藤甲軍埋伏的陣前,放慢速度,繞着空曠處走,然後護住兩翼方向,摘下弓弩,嚴陣以待起來。
西夏軍幾乎是銜尾便到,但看前方大批宋軍駐紮,便即停下腳步。
他們自興慶府出來有近乎八萬兵馬,此刻輕騎當前追來,不過是先鋒而已。
沒過多久,便聽得大地都彷彿震動,後方大批人馬已經滾滾而至。
就看那當前的隊伍扇面般閃開一條通道,露出裡面黑壓壓的一片騎兵出來。
這片騎兵與衆不同,戰馬高大無比,一看便是精挑細選,馬上人同樣健壯魁梧,尤其特殊的是,無論人馬全部着甲,人面看不見,馬則只露雙眼四蹄,遠遠望去,彷彿從山原奔下的魔神一般。
趙檉此刻在後方高處,手拿望遠鏡觀瞧,不由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鐵鷂子啊,果然是鐵鷂子,看情形鐵鷂子的三千重甲全都來了。
他不由露出眼饞的神色,西夏這種重甲眼下大宋打造不出來,大宋雖然也曾組建過重騎,但卻是用的鎖子連環甲,並非瘊子甲。
瘊子甲在衝鋒之時,要比鎖子甲更有優勢,保護更嚴,而且瘊子甲甲身之上連接處更少,對弓弩的防禦程度,要遠遠強過鎖子甲。
趙檉吸了一口氣,還有那西夏的兵器,鐵鷂子一般是一騎四兵,就是一騎重甲配四件兵器。
這四件兵器是兩杆長槍,一把骨朵或狼牙鈍器,還有一口劍。
兩杆長槍並非最初就握在手上的,而是綁縛於坐騎兩旁,槍頭探出一段,充做坐騎的兵刃,這樣等同於馬向前衝,也可以利器傷敵。
而骨朵和狼牙棒兩者,大多時候鐵鷂子都會選骨朵配帶,狼牙棒用的少些。
至於劍,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夏劍了,西夏不禁把冷鍛技術用得爐火純青,就是打造兵器的淬火”和“回火”工藝也掌握十分充分,據此製出來的西夏劍,堪稱一絕。
西夏劍在大宋被稱爲夏人劍,向來有契丹鞍,夏人劍,高麗秘色,皆爲天下第一的說法。
而夏人劍在大宋官員之中,也一直風靡,無論文官武將,都以獲一把上等的夏人劍得意。
蘇大鬍子就極其欣賞這夏人劍,曾經請晁補之爲之賦詩,寫出了“紅妝擁坐花照酒,青萍拔鞘堂生風,螺旋錯愕波起脊,白蛟雙挾三蛟龍,試人一縷立被魄,戲客三招森動容”的句子。
甚至這夏人劍還入皇宮,無論神宗還是哲宗都有此種劍,道君皇帝不喜兵,雖然沒有,但太子趙桓卻有一把,趙檉也有,就是趙構都擁有一口。
這絕非妄言,若是按照正常歷史發展,金兵南侵之時,沛京失守,京師譁然,王倫乘勢徑造御前與登基不久的宋欽宗曰“臣能彈壓之”,宋欽宗遂解腰間夏國寶劍以賜。
可見,就算是大宋皇帝隨身帶的寶劍,都是夏人劍。
趙檉這時越看那黑漆漆的三千鐵甲,越有些神情難耐,要知道鐵鷂子這種隊伍,全身上下都是好東西,所配的夏人劍更是寶貝,足足三千口,這可是一筆極大的財富。
就在他思想之時,忽然遠方傳來冷硬磨耳的生澀聲音,趙檉眯眼看去,竟是鐵鷂子甲動馬移,開始衝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