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此,天子趙頊特地派人趕來傳達旨意,趙頊當然不是要插手這件事,而是要強化範寧的權力,他賜給範寧天子金牌一面和天子佩劍一把,憑金牌可以直接罷免軍隊二品以下高官,憑天子劍可以直接斬殺四品以下將領。
有金牌和天子劍,以及天子的詔書,範寧現在的權力已經和天子沒有什麼區別了,就算天子也不能隨便斬殺四品以上大將。
範寧來真定府當然不僅僅是井陘關,他還要通盤考慮,東線遼陽府登陸、北線鯤州軍隊襲擾遼國後方,還有中線錦州準備掐斷幽燕和東京道的聯繫,還要考慮西線遼軍南下救援井陘困軍等等。
“範相公,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進軍幽州了?”
狄青稱呼範寧的官職,顯得稍微有點疏遠,但也沒有辦法,範寧拿到天子金牌,實際上就是用來約束他狄青的,否則根本就不需要金牌,範寧本身就有權罷免都統制及其以下將領。
正是有這一層關係,狄青在範寧面前才顯得有點拘謹,再加上他已經六十餘歲,已經有了老人那種爲人處世的謹慎。
狄青見範寧沒有表態,又繼續建議道:“我已得到準確情報,遼軍在幽燕的八萬軍隊主要集中在幽州城和平州,大部分城池都無兵駐紮,連距離易縣最近的涿縣也只有三百士兵,幾乎就是不設防......”
範寧負手走了幾步,沉聲道:“憑這次戰役就想徹底滅掉遼國是不現實的,我的目標就是收復燕山府,然後再以燕山府爲根基,一步步滅遼,但我覺得現在還不是出兵幽州的時候,再稍稍等一等,等遼陽府那邊的消息傳來。”
“範相公的意思是說,幽州的遼軍會去支援遼陽府?”
“一定會,幽州這邊本來就有三萬軍隊是從遼陽府調來,遼陽府可以隨時將這三萬軍隊調回去,那時纔是我們出兵的時候。”
狄青點點頭,“相公說得不錯,是我欠考慮了。”
“不能這麼說,畢竟狄帥還不知道遼陽那邊的動靜。”
範寧不想在這件事糾纏太多,便轉開話題問道:“井陘內遼軍的情況怎麼樣了?”
狄青見範寧轉了話題,也便跟着把思路轉過去,微微笑道:“除了第一天的夜戰外,遼軍又連續攻打四次井陘關,都以失敗告終,損失慘重,這兩天稍微消停一點,倒是娘子關那邊打得激烈,遼軍天天強攻,不計代價,遼軍固然傷亡巨大,但我們死傷不少。”
範寧緊接着又問道:“遼軍糧食還能支持多久?”
狄青遲疑一下道:“我瞭解的情況也是幾天前的,估計也沒有意義了,相公不如直接去問問姚都統。”
範寧點點頭,“也好,那定州和真定府這邊還要請狄帥繼續坐鎮,防止遼國援軍突襲而至,我現在就去井陘關。”
範寧對狄青也不客氣,說走就走,當然,狄青也沒想過給範寧擺一桌接風宴,更沒有挽留的意思,就這樣,範寧在真定縣還不到一個時辰,便又離開縣城,趕往井陘關。
範寧和三百隨從抵達井陘關大營時天已經黑了。
都統制姚勝正在和十幾名大將議事,聽到稟報,範相公馬上到了,他連忙帶着大將們到大營門口,這時,範寧也到了。
姚勝帶領衆將單膝跪下行禮,“末將參見範相公!”
“姚都統免禮,各位將軍請起。”
姚勝起身恭敬道:“範相公請進大營!”
範寧搖搖頭,“先不進大營,去關城看看!”
井陘關就在大營背後的山上,雖然坡度比較陡,但山路是呈之字型,騎馬便可上去。
不多時,一行人進了關城。
關城內燈火通明,將關城內外照如白晝,城內千餘士兵正在忙碌地搬運各種物資,滾木礌石,一捆捆箭矢,一桶桶火油,還有用特殊箱子裝着的鐵火雷。
範寧走上關城,向山下眺望,只見數裡外谷地裡點燃了一團團篝火,頗爲壯觀。
“山下有多少敵軍?”範寧問道。
姚勝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回稟相公,剛開始時來了一萬人,後來又來了五六萬人,大概加起來有六七萬左右,不過他們陣亡至少接近一萬人了。”
“他們糧食還能支撐多久,你們瞭解嗎?”
“他們沒有攜帶糧草輜重,這一點可以肯定,但具體攜帶多少乾糧我們不知道,不過他們已經開始殺馬了。”
範寧眼睛眯了起來,遼軍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殺馬,很可能他們的糧食已盡。
“殺馬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昨天下午發現的,山谷裡充滿了血腥之氣,他們至少殺了五百匹馬。”
範寧點點頭,不管對方的糧食有沒有窮盡,但既然已經到了殺馬這一步,那說明對方手上的糧食確實已經不多了。
這時,姚勝又道:“卑職發現他們已經改變策略了,不再攻打井陘關,而全力攻打娘子關,可以說不惜一切代價,甚至士兵揹着屍體向上爬,鐵火雷的效果也沒有最初那樣猛烈了,很多次大戰都爆發在關城下,娘子關那邊壓力很大。”
“曹文靜那邊頂得住嗎?”
“應該頂得住,卑職接到他的鴿信,說火油效果比鐵火雷還好。”
“鐵火雷有什麼弱點?”
姚勝已經打了四場惡戰,他也發現了鐵火雷的弱點,。
“相公,鐵火雷如果是在空中爆炸,最好是在離地面三四尺左右爆炸,殺傷效果最理想,但如果是在地上爆炸,鐵釘和碎片都是向上飛,衝擊氣浪也被最近的一圈人擋住,二十幾步外,如果能及時趴在地上,捂住耳朵,那基本上就能躲過鐵火雷的爆炸,這一點,遼兵已經發現,並着手實施,效果還不錯,我是親眼所見才明白這個道理。”
範寧倒不奇怪,這其實也是鯤州火器匠們發現的問題,但很難改進,也算是鐵火雷的一個弱點吧!被遼兵發現了也不足爲奇。
他沒有提這件事,笑了笑問道:“火油效果更好?”
姚勝點點頭,“這也是因地而宜,井陘山道狹窄,幾桶火油下去就能鋪滿山道,一旦大火燃起,趴在地上也沒用,只會死得更快。”
“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向相公彙報!”
“什麼事情?”
姚勝吱吱嗚嗚道:“遼軍手中可能.....可能也有鐵火雷了!”
“什麼!”
範寧吃了一驚,立刻厲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有幾顆廢雷,打出去後沒有爆炸,我們這邊出現兩顆,娘子關那邊有三顆,被遼軍拿回去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範寧稍稍鬆了口氣,他還以爲遼軍也研製出鐵火雷了。
出現廢雷不是第一次了,但幾次都落進河中或者護城河中,護城河的幾顆事後都被宋軍找來。
一顆鐵火雷打出去後,落地時受到重擊,火繩鬆動,沒有能引燃然火藥,這很正常,但範寧儘量要求廢雷收回,要登記,他深知一旦遼國也造出鐵火雷的後果。
白溝上的戰船,還有那些邊境的城池,都統統保不住了,整個局勢就會逆轉。
也正是這個緣故,範寧一直要求下面軍隊,不到迫不得已,不要使用鐵火雷。
正是因爲他的謹慎,所以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一顆鐵火雷啞炮落入敵軍手中。
但現在姚勝告訴自己,遼軍已經拿到了五顆啞炮,這就更加堅定範寧的決心,絕不能讓井陘的遼軍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