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寧着實沒有想到趙仲針會來,他連忙迎了出去,鍾楠更是緊張得腿抽筋,今天是怎麼回事?不僅赫赫有名的範寧來上任,現在樑王殿下也來了,他緊張不安地跟在後面。
詹事府前的廣場上站在數十人,都是侍衛,中間簇擁着年輕的樑王趙仲針,他頭戴翼善冠,身穿金織蟠龍赤袍,腰束玉帶,腳蹬皮靴,威風凜凜。
範寧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微臣範寧參見樑王殿下!”
後面鍾楠腿發軟,索性跪下磕頭。
趙仲針打量一下空蕩蕩的東宮,問道:“縣公,前面朝廷十分繁忙,這裡爲何如此冷清,官員到哪裡去了?”
“殿下,東宮的官員就在你面前呢!”範寧苦笑一聲道。
趙仲針倒吸一口冷氣,“就你們兩人,皇祖父讓我呆在東宮讀書,那我該怎麼辦?”
範寧這才恍然大悟,趙禎並沒有坑自己,他這是把趙仲針託付給自己了。
他回頭問道:“鍾府丞,東宮讀書的地方在哪裡?”
鍾楠此事歡喜得心都要爆炸了,未來的天子居然要長住東宮,自己終於時來運轉了嗎?
他連忙道:“讀書就在後面的崇文館!”
範寧點點頭,“殿下,微臣也是剛到東宮,什麼都不瞭解,就一起去看看吧!”
“那就麻煩縣公了!”
鍾楠義不容辭成了嚮導,他一邊走,一邊把剛纔給範寧介紹的官職又複述一遍,很快,一行人便來到了崇文館。
鍾楠跑進去通報了,範寧和趙仲針站在一旁低聲說話,一羣侍衛遠遠站着,他們都是聰明人,知道要給樑王留一點個人空間。
“殿下之前不是在資善堂讀書嗎?怎麼會想到來東宮?”範寧問道。
資善堂又叫弘文館,位於東宮和大慶宮之間,是皇族子弟們讀書的地方,趙禎就是在那裡發現了天賦絕倫的趙仲針。
趙仲針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皇祖父安排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那有沒有去探望一下父母?”
趙仲針還是搖搖頭,“皇祖父不准我出宮,母親昨天下午來看望過我,母親讓我低調隱忍,謙虛自律,刻苦讀書,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就請教叔父。”
範寧心中感慨,相比之下,高滔滔要比她丈夫趙宗實聰明得多,知道在關鍵時候提醒兒子要隱忍低調,也知道要依靠他範寧才能登基。
“對了,母親很感激你在應天府識破刺客,她問你有沒有什麼個人要求?”
範寧心‘砰!’的跳了一下,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個人要求。
當然,高滔滔是好意,自己切不能想歪了,範寧想了想笑道:“我的平妻是歐陽修的女兒,歐陽修一直不認我這個女婿,除非給他女兒也弄一個不錯的誥命。”
趙仲針也笑了起來,“這個是小問題,我給皇祖父說一說。”
這時,從崇文館內出來一羣官員,一起上前行禮,“參見樑王殿下!”
.........
當天下午,天子趙禎下達敕令,令樑王趙仲針在東宮崇文館讀書生活,賜宮女宦官三百人,又令龍圖閣大學士韓贄爲樑王傅,早晚教授其讀書,責令太子詹事範寧照顧趙仲針在東宮的修學。
鉅鹿王府內,趙宗實強忍心中不滿,耐心聽着朱元豐的勸說,這也是看在朱元豐這些年在財力上支援自己的面上,要是換一個人,他早就翻臉發作了。
朱元豐看出趙宗實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心中嘆口氣,他也不想再勸了,都不是三歲的孩子,點到爲止就行了。
他取出一份朱氏錢鋪的提銀書,放在桌上道:“殿下把奇石館的份子轉給了我,一直就沒有補償殿下,這一萬兩銀子就算是補償奇石館份子的銀子,請殿下笑納。”
事實上,趙宗實轉讓奇石館一成份子的錢早就補給了他,朱元豐裝作忘記了,再用這件事爲藉口,送上一萬兩銀子,畢竟現在趙宗實已經事實上出局,朱元豐也不想再做冤大頭,這一次算是最後的友情贊助。
這段時間趙宗實開銷比較大,囊中正缺銀子,朱元豐雪中送炭,他僵冷的臉上終於緩和下來,點點頭道:“多謝朱員外恩情,我將來一定會加倍回報!”
朱元豐告辭離去,懷中有了一萬兩銀子,趙宗實心中舒服了很多,這時,他妻子高滔滔出現了。
“夫君,上次我們不是說好,不再收朱家的錢,夫君怎麼又.......”
趙宗實半晌道:“這一萬兩銀子是轉讓奇石館份子的收入,是我應得的錢,和他的支援無關。”
高滔滔暗暗嘆口氣,奇石館的補償幾年前就拿到了,丈夫怎麼好意思再收一遍。
但既然錢已經收了,她也不想在這件事過多計較,她又道:“太醫張鴻濟居然是張堯佐的人,夫君事先沒有調查吧!”
趙宗實臉色極爲難看,他雖然心知肚明,這次自己是栽在張鴻濟身上了,但面子上他卻掛不住,他哼了一聲,“誰都是張堯佐的人,你以爲張堯佐有多大的神通?”
但高滔滔卻不肯就這樣放過丈夫,她要多說幾句,必須讓他牢牢記住這個教訓。
“其實朱員外說得對,張堯佐絕不會甘心退出,他在暗處伏蟄,就等着給針兒致命一擊,我們幫不了針兒,但也不能拖他後腿。”
趙宗實惱火道:“他一個商人懂什麼,這分明是範寧要他來說的,我需要範寧假惺惺的勸告嗎?”
高滔滔見丈夫對範寧怨恨極深,她嘆口氣道:“沒有範寧幫助,針兒就沒有今天,要沒有範寧在應天府識破刺殺,針兒就危險了,他爲針兒做了那麼多,我們應該心懷感激纔對,不能恩將仇報。”
“那是你,你想要感激他,我不管,但他斷了我的帝望,你讓我怎麼感激他?”
說完,趙宗實怒氣衝衝走了。
高滔滔半晌說不出話來,在女人扮演的諸多家庭角色中,母親永遠是最重要的,丈夫在她心中的地位,遠遠比不上兒子,作爲母親,她當然是希望兒子上位,可丈夫這樣一意孤行,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找個機會和範寧好好談一談。
..........
樑王在東宮崇文館讀書生活的消息無疑撥動了很多人的心絃,兩名長期請假的左右春坊官員迅速到位,很多在東宮兼職的官員也紛紛調整日程安排,每天都要抽出點時間去東宮處理公務。
但最引人矚目的還是東宮缺省官,數十個職務有職無官,被人遺忘了幾十年,才短短兩天時間,忽然就被人強烈關注起來。
一早,範寧準時來到了東宮,剛進大門,詹事丞鍾楠便迎上來道:“大人聽到消息了嗎?”
大人是大官人的簡稱,宋朝用得不多,在明清纔開始盛行,一般用在上下級官階差距比較大時,範寧現在是從三品銀青光祿大夫,而鍾楠只是從七品朝散郎,兩人官階差距太大,所以鍾楠便用上了大人這種稱呼。
範寧微微笑道:“有什麼消息?”
“樑王殿下要改名了!”
趙仲針要改名,範寧並不奇怪,主要是避諱,趙仲針和趙禎有同音字,如果是普通皇子,同音不同形,倒也無所謂了,但既然趙仲針已經入主東宮,那麼改名就勢在必行了。
歷史上,趙仲針就改名爲趙頊,就不知現在的改名和歷史是否相同了。
範寧走進了自己官房,他的官房在二樓,東宮實在是地廣人稀,他的官房也很奢侈,裡面兩間,至少有兩百多個平方,差不多可以和相國的官房相比了。
整個詹事府二樓只有兩個人,詹事丞鍾楠在中間正對樓梯的房間,範寧在最西面的頂頭。
但很快他的兩名幕僚也要過來,他準備把神武軍的軍衙也放在東宮,東宮就熱鬧了,當然,這要得到天子批准才行。
範寧走到窗前,望着西面一座樓道:“三公樓一直沒有用吧!”
三公樓就是少師、少保、少傅的朝樓,只是具有象徵意義,沒有實際意義,像曹琮被封爲太子少保,他就從未進過東宮一步。
鍾楠明白範寧的想法,連忙道:“雖然幾十年來從未啓用過,就怕現在他們忽然對東宮感興趣了,紛紛跑來東宮坐鎮,動用了他們的官樓,萬一他們不滿怎麼辦?”
鍾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雖然範寧很想把三公樓改成神武軍軍衙,就怕那幫老傢伙囉嗦,說自己侵犯了他們的利益。
他只得嘆口氣道:“那就按照之前的方案,把詹事府一樓收拾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