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軍的集結鼓聲也開始敲響,就在這時,有哨兵飛奔而來稟報,“啓稟將軍,一萬禁軍已將我們軍營包圍,知府範寧和令狐晉要求將軍立刻出營上交兵權,否則以造反論處!”
大帳內霎時間鴉雀無聲,蔣成華慢慢捏緊了拳頭,臉色變得鐵青,範寧竟然把禁軍也說動了,看來他們不想給自己一點機會啊!
六名指揮使卻面面相覷,他們同時意識到不對,範寧怎麼可能動用到禁軍?
他們都是軍人,深知這裡面的規矩,調動一萬禁軍,如果沒有天子的兵符或者金牌,就算樞密院或者三衙的軍令也不可能辦到,事情不對,一定是範寧拿到了天子的調兵兵符或者金牌,六名指揮使立刻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蔣成華卻沒有注意到手下的情緒變化,他快步向大帳外走去,高聲喝令道:“全軍集結!”
就在這時,幾名指揮使互相使了個眼色,指揮使李翰率先撲倒了蔣成華,其餘五人隨後一擁而上,將蔣成華死死按在地上。
蔣成華大驚失色,“你們要幹什麼?”
帳外的十幾名親兵見勢不妙,一起拔刀,卻被兩名指揮使攔住,“造反是誅九族的,你們要跟蔣成華一起造反?”
親兵們聞言都猶豫了,幾名指揮使將蔣成華反綁起來,爲首之人道:“都將,我們不想隨你造反,請你見諒!”
“你們放開我,我沒有想造反!”蔣成華急得大喊,幾名指揮使卻不敢相信他。
這時,數百名士兵聞訊趕來,將十幾名親兵團團包圍,親兵們不敢反抗,紛紛丟下戰刀,抱頭蹲在地上。
幾名指揮使將蔣成華推出了大營,大營外火光烈烈,密密麻麻的禁軍士兵包圍在營門附近,大門前面的空地上燈火通明,數百名士兵手執火把,簇擁着知府範寧和禁軍主將令狐晉。
這時,營門開啓,有人大喊道:“我們把蔣成華抓出來了!”
只見幾名指揮使將捆得像糉子一樣的蔣成華拎了出來,爲首指揮使李翰將蔣成華扔在地上,抱拳對範寧道:“末將廂軍指揮使李翰,蔣成華負隅頑抗,被我們抓了出來,向範知府交差!”
衆人都很清楚,範寧纔是今晚的首腦。
令狐晉對範寧小聲道:“這個李翰是前任安撫使曹明銳提拔,是曹家的人!”
範寧緩緩點頭,“將軍深明大義,令人敬佩!”
他高高舉起金牌喊道:“奉天子之令抓捕趙謙及其黨羽蔣成華,其餘將士皆無罪!”
蔣成華看見了範寧手上的金牌,臉上頓時變成死灰色,趙家這次完了。
.........
禁軍已經結束使命,返回自己軍營。
在廂軍軍營的中軍大帳內,二十幾名廂軍將領濟濟一堂,範寧在調兵金牌放在桌上,緩緩對衆人道:“趙謙所犯罪責有三,一是其趙氏祠堂高度爲十丈,超過歸元殿兩丈,有僭越之嫌,其二是趙氏家族佔良田萬頃,數十年來田賦分文未繳,犯嚴重偷稅之罪,其三,趙家數千莊丁裝備了皮甲、長矛、軍弩,形成了事實上的私軍,以上三天皆罪不容恕,接天子密旨,本官已將安撫使趙謙及其黨羽抓捕入京問罪,京東路安撫使暫由我兼任,直到任命新安撫使爲止。”
李翰立刻率領衆將單膝跪下行禮,“謹遵聖諭,參見安撫使範使君!”
範寧又微微笑道:“安撫使司自有其運作,廂軍也有將領統率,蔣成華已去職,本安撫使任命李翰爲應天府廂軍都指揮使,衆將不得有違其軍令!”
“遵令!”
範寧又交代幾句,衆人散去,大帳內只有範寧和李翰兩人,範寧這才笑道:“恭喜李將軍了!”
李翰躬身道:“使君提拔之恩,卑職銘記於心!”
範寧擺擺手,又問道:“京東路各路廂軍除了蔣成華外,還有沒有趙謙的黨羽或者心腹?”
李翰想了想道:“蔣成華是趙謙的女婿,關係非同尋常,所以他是真正的鐵桿心腹,其他各地卑職好像沒說過類似蔣成華這樣的心腹,不過惲州、青州和徐州三地的廂軍都指揮使是趙謙破格提拔的,口碑不是很好,有傳聞說,三人給了趙謙重賄,具體卑職不敢說。”
“那安撫使司官衙呢?”範寧又問道。
李翰笑道:“趙謙對安撫使司一向不太重視,他更關心軍隊,所以他上任以來,一直在各地視察軍務,很少在帥司官衙內,據說帥司官員們對他怨念頗深。”
“這是爲何?”範寧有點奇怪,不關心也不至於有怨念吧!
“應該是和利益有關,帥司衙門從前有不少冬夏補貼,結果趙謙上任後便被他砍掉了,把這筆錢補給夜間巡邏士兵,判官吳桐給我說過,光他一年損失就達三十貫,沒有福利,也沒有住房,帥司官衙對他怎麼能沒有怨念?”
範寧點點頭,這樣說起來,趙謙還算做得不錯,他偏向於辛苦的底層士兵,對坐衙門的文官看不慣,當然,趙謙上任的主要目的是爲了控制軍權,所以他的精力都放在軍隊上面,對帥司不關心也可以理解了。
另一方面,帥司官衙的文官不是由他任命,而是由樞密院和吏部任命,但廂軍的將領他卻有推薦權,一般他推薦的人選,沒有什麼重大過失的話,樞密院都必須任命。
範寧見時間已經到了三更時分,讓他李翰去休息,他自己在軍營內休息了兩個時辰,天剛亮時,範寧帶着隨從朱豹來到了安撫使司官衙。
安撫使司官衙原本是在城內,也因爲趙謙偏向於控制軍隊,便在軍營前方修建了這座佔地十畝的衙門,他達到了控制軍隊的目的,卻苦了住在城內的官員們,每天都要耗費很多時間在路上。
範寧抵達安撫使司官衙時,正好遇到副使魯春秋,魯春秋剛開城門便出來了,到這裡時天還沒有亮。
安撫副使雖然只多了一個副字,但官職卻低得多,只是六品官,和正四品的趙謙相比,差了兩級四階,對一名文官而言,這很可能就是二十年乃至終身的奮鬥,尤其文官最難過的坎就是五品,過了五品意味着從郎官到大夫的轉換,從中低級官員升爲高級官員,俸祿收入也會激增,還會有官宅的待遇。
可惜的是,大部分官員都跨不上五品這個坎,大部分文官都在六品終老。
魯春秋年約四十歲,進士出身,還有二三十年的仕途,資格夠了,再熬熬資歷,跨上五品的坎應該問題不大,也正因爲如此,魯春秋才格外謹慎,生怕說錯話,做錯事、得罪人。
魯春秋老遠便看見範寧,他連忙迎了上來,“卑職魯春秋參見府君!”
範寧呵呵打個招呼,“魯副使這麼早就來了嗎?”
魯春秋苦笑一聲,他不得不早來,若被趙謙碰到他晚來,肯定會被罵得狗血噴頭,趙謙對司衙的文官們太刻薄,人人既恨,他又怕他,魯春秋也不例外,但他卻不敢有任何表態。
他微微欠身道:“也是習慣了!”
範寧淡淡一笑,“其實沒有必要來這麼早,以後可以晚來半個時辰,多休息一會兒。”
魯春秋感覺範寧話中有話,一時不知該怎麼接口。
範寧又道:“昨天晚上趙謙被我抓捕,當然是奉天子密旨,已經連夜送進京城,從今天開始,我暫時兼任京東路安撫使,直到新官上任爲止。”
這一席話儼如一陣驚雷在魯春秋頭頂炸響,他都呆住了,嘴脣哆嗦着,簡直不敢相信。
“魯副使不相信嗎?”
魯春秋連忙搖頭,“不是不相信,而是太突然了,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如果連魯副使都有心理準備,趙謙可就不好抓了。”
魯春秋猛地想起一事,連忙道:“軍營那邊恐怕會鬧事......”
範寧微微一笑,“放心吧!蔣成華昨晚已經被我抓捕,軍隊已轉而對我效忠,你可以看看這個。”
範寧取出金牌在他面前一晃,魯春秋立刻認出調兵金牌,這下子他終於相信了,連忙深施一禮,“下官京東路安撫副使魯春秋參見新任範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