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是午十一點到下午一點,省試規定午時後才能交卷,也是說要到下午一點後才能交卷。
而此時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一個時辰,對於所有的考生而言,答題應該都到尾聲了。
範寧並沒有立刻交卷,他又耐心等待了半個時辰,到提示鐘聲敲響後,他才起身拿着卷子和稿子交給帳外的監考官。
監考官見範寧終於交了卷,笑着讚許道:“你很有耐心,可以離去了!”
範寧行一禮,轉身向大營外走去.......
“咚——咚——”
隨着第四次鐘聲響起,這是最後一次提醒考生,距離第一場考試只剩下一刻鐘了,也是最後半個小時。
每個大帳的士兵也在帳門前吆喝一聲,“還剩下最後一刻鐘,大家掌握時間。”
按照正常速度,這個時候早應該結束了,如果這個時候還在奮筆疾書,那必然會受到時間緊迫的影響。
“哎呀!”
一名考生驚呼起來,他隨即手足無措,“完了,我寫錯卷子了!”
原來這名粗心的考生把正式試卷當做草稿紙,將草稿紙當做正卷,正捲紙的品質很高,能夠長期保存試卷,在右角蓋有‘科舉正卷’的字樣。
草紙是普通麻紙,如果寫錯試卷,第一輪會被刷掉。
當然,現在可以彌補,把寫在正卷的草稿去,但草稿一般都會寫寫劃劃,塗改得十分嚴重,交去也是判處死刑。
這麼考生急忙跑出去找監考官,但監考官很遺憾地告訴他,考場沒有多餘的空白卷子,只能去申請試試看。
一般而言,考場的規矩十分嚴格,像他這種自身失誤造成的問題,新卷子能不能批下來還是一回事,可算批准下來,恐怕時間也來不及了。
監考官的一席話無疑決斷了這名考生的最後一線希望。
這名考生痛哭流涕,卻也無力迴天。
這是較嚴重的情況,最普遍的情況卻是最後關頭,心慌意亂之下寫錯字,導致卷面出現塗改。
這種情況雖然較輕,但實際的結果和拿錯紙的考生一樣,因卷面不潔而失分,考卷最終到不了主考官手。
第四道鐘聲敲響後,考生開始大規模交卷,越來越多的考生離開考帳向大門外走去。
範寧站在大門外等待蘇亮出來,除了他,大門外還等着數百名考試,每個人都竊竊談論今天的議論,不時有意見相左的考生髮生爭吵。
“韶是地名,是指韶這個地方有樂師出名,聖人在魯國聞其名,特地去齊國拜訪樂師,聽君一曲,以至於餘音繞樑,三月不知肉味。”
“簡直是胡扯,韶是樂名好不好,傳說是舜帝所作,你是怎麼考過解試的,連這個常識都不知道?”
“你纔是無知,韶是地名,我去過,在今天的淄州,現在還有韶城的遺址,我們淄州人都知道。”
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卻沒有任何結果,這種主觀題一千個考生,有一千個答案,甚至審卷官之間也意見不一。
只有默經題,對是對,錯是錯,那個對答案纔有意義,只是經過解試的千軍萬馬廝殺,才能進京參加省試科舉,對默經題基本都不會再出錯,覈對答案同樣沒有意義。
範寧站在靠邊處向大門內眺望,按理,蘇亮應該已經出來了,但到現在還沒有看見他的身影,這讓範寧不由有些擔心,蘇亮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這時,有士兵高喊道:“這邊有沒有一個叫範寧的,平江府範寧!”
範寧一怔,連忙前道:“我是平江府範寧,有什麼事?”
“你是不是有個朋友叫做李大壽?”
“正是!他怎麼了?”
“他在考場暈倒,被送去醫館救治。”
範寧大吃一驚,“那他的科舉有多大影響?”
士兵苦笑着搖搖頭,“在考場暈倒,小官人還能考慮他的科舉嗎?”
“他現在在哪裡?”範寧嘆了口氣問道。
“他和其他幾名暈倒的考生一起被送進城去了,讓我們給你說一聲,不要等他了。”
“多謝告之!”
士兵行一禮,轉身走了。
這時,蘇亮正好匆匆出來,看見範寧和士兵談話,連忙前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範寧半晌才道:“李大壽在考場暈倒,這次科舉他徹底完了。”蘇亮吞吞吐吐道:“意料之的事情,今天早我隱隱感到了。”
範寧愕然,連忙問道“早發生了什麼?”
“早他說自己支持不住了,讓我別告訴你,怕你生氣。”
範寧十分無奈,只得搖搖頭道:“給他說過多少次,不要這麼拼命,他是不聽,最後反而得不償失,白白丟掉了這次機會。”
蘇亮沉吟一下道:“其實我完全理解他,他基礎較弱,書法也很一般,他知道自己如果不發奮,肯定考不,與其鎩羽而歸,不如拼命一把,說實話,他的拼命精神我還真的佩服。”
“算了!”
範寧笑道:“不說大壽了,說說你吧!考得如何?”
提到考試,蘇亮頓時眉飛色舞,眼有一種按耐不住的驚喜。
“今天這道題我們討論過,你還記得嗎?一個月前。”
範寧心好笑,自己怎麼會不知道,這不是一種隱蔽地將題目泄露給他嗎?這小子居然還沒有明白過來。
範寧搖搖頭,“我真有點記不得了,我記得好像討論過很多,腦子裡已經是一團漿糊。”
“我們真討論過這道題!”
“那你是怎麼做的?”範寧笑問道。
“是咱們討論的那樣,我把論眼放在‘學之’面,聖人學齊韶之樂,三月不知肉味,怎麼樣,符合要求吧!”
範寧笑着點了點頭,“你這樣說起來,我們好像真討論過這道題,我和想法完全和你一樣。”
“肯定討論過,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大壽也在,可惜這傢伙,哎!丟掉一次好機會啊!”
這時,一名年輕英俊的士子走過來笑道:“範少郎,還記得我嗎?”
範寧見他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他是誰,“你是?”
“範少郎還真忘記我了,三年前我們在龐太師府見過,我姓馮!”
“你是馮京!”
範寧猛地想起來了,這位馮京是王安石的好友,富弼的女婿,三年前在龐籍府見過他。
這位馮京歷史很有名,不僅是三元及第,今科狀元,而且還有一句俗語。
‘錯把馮京當馬涼。’
傳說是張堯佐逼馮京娶自己的女兒,否則將在科舉收拾他,馮京堅決不答應,他便在考試將自己改名爲馬涼,馬涼高狀元,張堯佐無可奈何。
當然這種事情只能是民間故事,實在是漏洞百出,科舉考試哪裡能隨便改名?
省試之前,馮京只是一個州解元,但京城至少有六百多個州府解元,堂堂的國丈張堯佐怎麼可能看區區一個解元?
退一萬步,算張堯佐看了馮京這個解元,報名時他改名爲馬涼,根本報不,鄂州開出的解試證明是馮京,你怎麼能隨意改名爲馬涼,這可是科舉大忌。
如果只是考卷擅自改名爲馬涼,那和准考證對不,也不會被錄取。
如果是考殿試時再改名爲馬涼,且不說禮部準不準,這裡面還涉及一個欺騙天子的罪名,怎能可能隨意改名。
張堯佐再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不敢在殿試弄手腳。
所以歷史大多數懲治權貴的民間故事也聽聽而已,不能當真。
更何況馮京考狀元已經二十九歲了,很難想象二十九歲的宋人還沒有家室,實際他是名相富弼的女婿,先後娶了富弼的兩個女兒。
馮京笑道:“賢弟考得如何?”
“感覺還可以,馮兄呢?”範寧也笑問道。
“我也自我感覺不錯!”
範寧又給蘇亮介紹,“這位馮大哥是鄂州解元,王安石的好友,富相公的女婿。”
蘇亮聽說馮京是富弼的女婿,不由肅然起敬,連忙抱拳行禮。
範寧又給馮京介紹蘇亮,“這位是我的好友蘇亮,也是考童子科。”
馮京和蘇亮見了禮,馮京笑道:“午沒有飯吃,不如我們進城找個地方喝一杯如何?”
“好!”範寧欣然道:“今天我請客,我們去朱樓好好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