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範寧正在井邊洗漱,出去買早飯的蘇亮匆匆忙忙跑進來,一臉古怪地看着範寧,“範寧,外面有人找你!”
“誰找我,徐慶?”
“不是!”蘇亮沒好氣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出你小子隱藏得很深啊!
難道是朱佩?範寧連忙擦乾淨嘴角,走出院子,只見大門半開着,門口站着一名年輕俏麗的女子,卻是歐陽倩。
“倩姐,是你?”範寧這才反應過來,歐陽倩一定是收到昨天自己寄的信了。
歐陽倩今天穿一件由折枝梅紋綺裁成的褙子,襯托出她修長的身材,腳穿一雙小而尖翹的鳳頭鞋,面繡着花鳥的圖紋,臉也精心化了妝,俏顏如桃花豔麗,一雙美眸如含秋水,格外的明媚動人。
她拎着個小繡花包,笑吟吟道:“你自己答應的,要陪阿姐逛街,我今天正好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吧!”
範寧猶豫一下笑道:“當然可以,只是我還沒有收拾好,要不倩姐稍等我片刻。”
“可以呀!我在這裡等你。”
“那怎麼行,去我書房等吧!”
歐陽倩嫣然一笑,“阿姐正好要檢查一下你的書法怎麼樣了。”
她跟着範寧走進了院子,蘇亮已經躲進屋了,李大壽依然在苦背經,歐陽倩打量一下院子笑道:“院子還不錯,難怪你不住客棧,感覺這裡客棧好多了,你還挺有本事的,這種房子短租很難找到。”
“是一個朋友幫忙的,我哪裡能找到?倩姐,這邊是書房,你進去坐一會兒吧!”
範寧住在正房,正房有兩間屋子,卻互不相連,範寧便將一間用作書房,一間做寢房。
歐陽倩抿嘴一笑,“去吧!”
歐陽倩在範寧書房坐下,桌放着一本還未合的書,範寧昨晚顯然在看這本書。
歐陽倩看了看封面,書名叫做《民間財產糾紛審案大全》,旁邊還有一疊厚厚的書籍,居然是《宋刑統》,這讓歐陽倩不免有些好,科舉並不考律法,範寧怎麼會把心思放在這個面?
她又取過一本練字冊,翻開看了看,一筆漂亮的行楷頓時吸引了她,她簡直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範寧寫的字。
短短三年時間,範寧的字已經從拙劣的雞爪字變成了飄逸流暢的書法,而且字蘊藏着一種靈性,使一篇字竟變得栩栩如生,彷彿這些字都擁有生命一般。
歐陽倩心十分感嘆,難怪父親這麼看重範寧,說他潛力深不可測,僅僅從書法來看,父親對範寧的評價並不誇張,這一刻,歐陽倩心對範寧一絲尚存的輕視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倩姐,我好了!”
範寧出現在門口,他換了一件白色緞子深衣,腰束革帶,頭戴紗帽,手拿一柄摺扇,看起來質彬彬,臉掛着一絲懶洋洋的笑意。
歐陽倩見他打扮得整齊,心歡喜,起身嬌笑道:“我們出發!”
兩人走出房門,院子裡依舊靜悄悄的,歐陽倩有點怪,“阿寧,你的同伴呢?”
範寧狠狠瞪了一眼蘇亮的房間,他知道一雙眼睛肯定在窗後偷看,他撇撇嘴道:“誰知道呢?我們走是了。”
範寧和歐陽倩離開了民宅,蘇亮的門立刻開啓,蘇亮一臉激動地從房內奔了出去,猛敲李大壽的門,“大壽,你剛纔沒看見,我知道範寧爲什麼沒有相親了!”
........
“倩姐,我們去哪裡?”範寧走出院門問道。
“你別管,跟我走是了。”
歐陽倩招手叫住一輛牛車,對車伕道:“去御街!”
範寧頓時精神一振,御街雖然不是最繁華之地,卻是整個京城商業檔次最高的一條街,他早慕名已久,今天終於有幸一遊。
牛車在街緩緩而行,歐陽倩笑着給範寧介紹御街,“御街是仿照長安的朱雀大街建造,是天子出行的專用通道,從皇城宣德門到內城最南面的朱雀門,大概有五六里長,這一段老百姓都叫御街,實際,御街以州橋爲界,北面一段纔是御街,從州橋到朱雀門一段叫做天街,又叫南門大街。”
“倩姐去御街想買點什麼?”
“逛逛唄!爲什麼一定要買東西?”
這時,歐陽倩忽然想起一事,“阿寧,還沒有吃早飯吧!”
蘇亮已經把早飯買回來了,但範寧還沒有來得及吃便被歐陽倩叫走,範寧撓撓頭笑道:“其實肚子也不餓,不如我們午一起吃。”
歐陽倩卻沒睬他,她想了想道:“等會兒御街口子有一家‘武大郎炊餅’非常有名,我帶你去嚐嚐。”
“叫武大郎燒餅?”範寧驚訝道。
歐陽倩怪地看了範寧一眼,“爲什麼驚訝,開餅子店的東主姓武,排行老大,不叫武大郎叫什麼?京城叫什麼郎炊餅的店鋪至少有十幾個,最有名是武大郎炊餅和黃二郎炊餅。”
範寧搖搖頭,這個同名有點意思,實在是另一個武大郎炊餅太有名了。
不多時,牛車到了御街口子,歐陽倩連忙道:“老丈請停車,我們在這裡下了!”
兩人下了牛車,歐陽倩正要取錢付車費,範寧卻搶先塞了一把錢給車伕,“我來付!”
“那怎麼行,你是客人,哪有讓客人掏錢的道理。”
範寧拉着她的手便走,笑道:“這兩年我屢獲嘉獎,囊豐厚,倩姐別和我客氣了。”
歐陽倩見他豪爽大氣,心更加歡喜,便抿嘴笑道:“好吧!阿姐今天沾沾你的光。”
她一指對面的店鋪,“這是武大郎炊餅店了,光餅的種類有百餘種,還有他家的胡辣湯,不曹婆婆肉餅家差,你也要嘗一嘗!”
範寧見兩層紅色小樓修得還算氣派,大門方的挑着一幅旗幡,寫,‘武大郎炊餅’五個大字。
此時天色還早,早飯尚未結束,酒樓裡坐滿了客人,大多是附近的居民,一家老小來這裡吃早飯,家庭氣氛十分濃厚,誘人的香氣瀰漫着店堂。
兩人在二樓靠窗找到一個位子,這個位子較小,只能兩個人坐,對人多的客人並不適用,正好成全了範寧和歐陽倩。
“運氣不錯,還真有個位子。”
歐陽倩取出一塊手帕,墊在椅子,笑着坐了下來。
範寧在她對面坐下,他向四周打量一下,見大部分食客都在吃同一種肉餅,他連忙小聲問道:“好像品種較單一。”
歐陽倩笑道:“不是品種單一,大家都希望他們店的羊肉餡烤餅,還有糖漿烤餅,這兩種餅是最受歡迎,要不要點兩個給你嚐嚐。”
範寧笑着點點頭,眼充滿了期待。
一名夥計前,歐陽倩給他說了幾句,夥計立刻轉身去端餅了。
不多時,夥計端來四塊餅,兩碗胡辣湯和一碗豆汁。
“兩位客人請慢用!”
範寧喝了一口胡辣湯,只感覺一股熱氣從體內向體外賁張,渾身異常暖和,在深秋寒意十足的早晨,這種感覺令人格外舒適。
“這湯過癮!”
範寧大聲誇讚,拈起一塊餅大口咬下,新出爐的餅烤得又鬆又軟,新鮮羊肉還有豐富的湯汁,美味得差點連舌頭吞下來。
範寧顧不說句話,有滋有味地大吃起來。
歐陽倩託着香腮,眼含笑意地望着範寧吃早飯,她也經常帶着自己的弟弟出來吃早飯,可弟弟卻較嬌氣,這也不吃,那也不吃,這樣嫌燙,那樣嫌涼,每次都讓她頭大。
相弟弟的嬌氣,範寧吃飯卻爽快豪氣,沒有一點扭扭捏捏,這纔是男孩子吃飯的樣子。
歐陽倩將另一碗胡辣湯也推給範寧,柔聲道:“慢慢吃,店鋪都還沒有開門呢!咱們在這裡坐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