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釗,是吐蕃贊普董氈的親弟弟,與董氈的關係極爲親近,在吐蕃國內擁有很大的權勢。李秉常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是董釗爲使。董釗這個吐蕃的親弟弟到來,與吐蕃聯兵之事就成了必然,還有比這更讓李秉常歡喜的麼?
他這一喜非同小可,不再是說話,而是唱話了,唱得喜氣洋洋。
“呵呵!”如他這般想的人很多,一衆大臣哪個不是如此想的呢?就是李宗保和樑熙也是如此以爲,個個喜溢眉梢,笑不可抑。
“請!快請!快快有請!”李秉常熱情萬分,親自上前來,挽着董釗的手,拉着他,前去就坐:“董釗,坐!請坐!請上坐!”
西夏雖處危難之中,李秉常畢竟是一國之君,如此熱情招待,有幾個人能有此福份?按理說,董釗應當恭敬回禮纔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董釗卻是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右腿一擡,搭在左腿上,翹起了二郎腿,不住抖着,斜睨着李秉常,說出了一句讓西夏君臣做夢想也想不到的話:“李秉常啊,你會錯意了!我此番奉贊普之命前來,不是商議聯兵之事,而是問你們,欠我們的牛羊、精鐵、武器、鎧甲何時奉還?”
“欠你們的?”李秉常一愣,一時之間沒有回過味來:“董釗,你莫要胡說!大夏甚時間欠過你們的東西了?”
“是呀!”一衆大臣忙着附和。
西夏與吐蕃是世仇,打了這麼多年,西夏就從來沒有欠過吐蕃的東西。
“沒有麼?”董釗嘴一咧,很沒好氣的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找吳都指揮吳驥去申訴,我相信,吳都指揮一定會給我們作主的。”
爲吐蕃作主不一定,若是吳驥得到吐蕃之助的話,兵威會更盛,對西夏更加不利。李秉常嚇了一大跳,念頭轉動間,立時明白過來了,笑道:“哦!是有這麼一回事,是有這麼一回事!昔年,朕借過你們吐蕃的財貨。”
“明明沒有這回事,怎生又有了?”一衆大臣聽得不明所以。
李宗保和樑熙明白過來,不住點頭,對李秉常的機靈勁頭大加讚賞。
“你還記得就好!”董釗不住點頭,略爲讚許的道:“西夏的皇帝嘛,家大業大,財力雄厚,斷不會賴帳,要不然的話,贊普斷不會借給你們的,是不是呀?”
“是是是!贊普對大夏的幫助,我們銘記在這心,感激不盡啊!”李秉常還得裝作一副感恩的樣兒,心中那個鬱悶勁頭非筆墨所能形容。
“聽說你們西夏快完了,贊普怕這帳沒地兒討要,派我前來討還,還請皇上還給我們。”董釗一雙眼睛眨呀眨的,眼裡全是美妙的小星星,心裡暗道:“贊普,你真是精明!原本就沒有甚屁賬,這時間逮對了,沒有帳也有帳了!”
“這就還!這就還!”李秉常哪能不會明白董釗的用意,他哪裡是來討帳的,純粹就是來要脅的,若是他敢說個不字,吐蕃一定會出兵幫助吳驥。光一個吳驥就夠他受的了,再有吐蕃,西夏一定會給滅得得不能再滅了。
“八十萬只羊,十萬頭牛,五萬匹駿馬,三萬件武器,八萬副精甲!”董釗扳着手指頭,來個獅子大開口。
“天啊!你怎生不去搶!”這要價太高了,立時就有西夏大臣吼叫起來了。
牛羊雖然數量大了些,西夏咬咬牙,還能拿得出來。武器、精甲,西夏無論如何拿不出來。雖說西夏也在自己製造武器、精甲,可是,由於其手工業遠遠趕不上宋朝,產量不高,質量也不算好,三萬件武器、八萬副精甲,西夏得把倉庫底掀了。
“搶?我這不正在搶?”董釗把西夏大臣憤怒的吼聲聽在耳裡,大爲得意。
“董釗,這帳朕早就想着還給你們。可是,吳驥打來了,大夏損兵折將,武器、精甲損失嚴重,這都需要補充。”李秉常幾乎是從牙縫裡迸出詞兒來:“還請寬限些時曰。”
他這是緩兵之計,只需要戰事一過,危機一解除,誰會認這帳?
董釗精明人一個,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笑笑道:“皇上,這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可是,你總得讓我能向普贊說上話?若是你沒有誠意,贊普就可能以爲你在賴帳,說不定就一怒之下,出兵相向了。”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李秉常萬分不想接受這威脅,可是,情勢處此,不接受也得接受,只得一咬牙,道:“五萬只羊,五千頭牛,兩千駿馬,三千武器,五千精甲。”
“就這麼點?”董釗眉頭一挑,站起身來,甩甩袍袖,就要離去:“姓李的就沒一個好東西,就知曉賴帳!得,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得回去向贊普稟報!”
“莫走!莫走!”董釗這一走的話,吐蕃肯定是倒向宋朝了,李秉常絕對不會讓這事發生,忙拉住董釗,道:“息怒,息怒!我們大夏再多真的拿不出來了,我再給你加三成。”
“加一倍,剩下的可以欠着。”董釗這次是來打秋風的,能弄到這麼多好處,也滿足了。
“好!”李秉常一咬牙,從牙縫裡迸出這個字,他快把牙齒咬斷了。
“呵呵!”一番口舌得到這麼多好處,董釗滿心歡喜,緊繃的臉上泛起了笑容。
李秉常看在眼裡,大是歡喜,趁機探詢道:“董釗,如今宋皇勢大,二十餘萬大軍壓到河西,不僅對大夏是個巨大的威脅,對你們吐蕃也是志在必得呀!”
“不可能的事!”董釗揮揮手,聲音提得老高,道:“都知曉,我們吐蕃是大宋的臣子,官家皇恩浩蕩,每年都有大量的賞賜,我們吐蕃的好漢子,絕不做背信棄義的事兒,這事你就莫要提了。”
“你太幼稚了!”李秉常開始掉起三寸不爛之舌,遊說起來:“與其給你們財貨,還不如把你們滅了,讓你們做牛做馬……”
“牛馬啊?”董釗揮手打斷李秉常的遊說,道:“你不說,我還忘了。我離開的時候,贊普給我說,要我找個地方,讓吐蕃的勇士去放牛牧羊,好好歷練歷練。不要老是窩在高山密林裡,連騎馬放牛牧羊都忘了。”
這話很委婉,是在告訴李秉常,吐蕃出兵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給夠好處。
董氈真是老殲巨猾之輩,早就打定主意要幫助西夏,卻是先要夠了好處再說。李秉常情勢所逼,不得不給吐蕃好處,心中那個肉疼呀,遠非筆墨所能形容。
“太好了!”李秉常聽出來了,不由得大喜過望,看來這個董氈狡猾雖狡猾,還是個精明人,他懂得取捨。
“呵呵!”一衆大臣都明白過來了,董釗此來是在商議聯兵之事,無不是歡喜無已。至於他說要帳,那不過是董氈想把利益最大化罷了。
“董釗,我們河西之地正宜於牧放牛羊,我們這裡還有不少猛虎呢。”李秉常一張嘴裂成了荷花,哪裡合得攏:“聽說吐蕃的勇士善於射虎獵豹,只不知你們的膽量夠不夠?”
“我們大吐蕃的勇士還不把區區豺狼虎豹放在眼裡。”董釗頭一昂,胸一挺,得意洋洋的道:“只是,我們大吐蕃的勇士下山不易啊。”
“爲了讓勇士們更好行獵,我送五千匹駿馬。”李秉常知道他是在要好處,氣得牙根發癢,只得出血。
“我們大吐蕃勇士的武器用得太久了,不好用了啊。”董釗再度伸手。
“我送……”
“我們大吐蕃勇士的盔甲……”
“我送……”
董釗不住開口要東西,李秉常萬分不願,卻是不得不給。兩人經過一番討價還價,總算是得到一個不錯的結果,吐蕃與西夏正式聯兵了。
“不知贊普何時前來?”李秉常最關心的就這事了。如今的西夏,已經處在危急存亡關頭了,董氈越早來到越好。
“皇上何時能做好準備,贊普就何時到!”董釗討要到不少好處,心情極度之好。
他這話是在告訴李秉常,只要把好處給夠了,董氈就會前來。李秉常哪會不懂,笑道:“立時交予。”
“呵呵!”西夏窮,吐蕃更窮,能有如此之多的東西,實是天大之喜,董釗笑得眼睛眯到一起了,開始吹牛了:“只要大吐蕃的勇士到來,區區宋軍算得了甚?”
“稟皇上,使者回來了。”他的話音剛落,一個親兵進來,衝李秉常大聲稟報。
“使者回來了?快,叫他進來!”李秉常無時無刻不在盼着使者回歸,急忙催促起來。
“吳驥會不會談呢?”羣臣最想知曉答案,個個伸長了脖子,打量着殿門,期盼使者的出現,就象期盼老祖宗似的。
在一衆君臣的盼望中,隨從出現在門口,卻是不見使者,一衆君臣萬分驚奇。只見這個隨從上前,把一顆人頭奉上。一衆君臣定睛一瞧,不由得嚇了一大跳,那不正是使者的頭顱麼?他一臉的不甘,一臉的難以置信,還有震驚之色。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吳驥把使者殺了,這還會談麼?
一衆君臣只覺如墜冰窖,雖然早就有所預料,可是,當結果到來之時,他們仍是心驚。
“稟皇上,吳爺爺有兩個條件。”隨從給吳驥嚇得狠了,竟然一張口就叫起了吳爺爺:“一是要皇上去帝號,皇室宗親盡皆入汴京。二是要交出李宗保、樑熙,還有參與陝州之戰的將士們,還有他們的家眷。吳爺爺說了,要爲安定五城的百姓報仇!若是皇上不答應,吳爺爺要血洗大夏,不留一個党項人!”
“卟嗵!卟嗵!”
一陣摔跌聲響起,羣臣摔了一地,個個臉色蒼白如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