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驥的血書沒有長篇大論,更沒有華麗的詞藻,只是把左廂神勇軍司的事情扼要說明一番,最後用鮮血寫了四個大大的血字“血債血償”。
左廂神勇軍司,那是宋軍報復的第一站,整個城裡的數萬党項人、西夏軍隊、還有他們的家眷,全給宋軍屠戮一空。左廂神勇軍司號泣不已,鮮血流進了護城河,把護城河染紅了。
準確的說,護城河不是給染紅了,而是河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層鮮血。由此可見宋軍在左廂神勇軍司的殺戮有多嚴重了。
吳驥的手書已經不需要什麼華麗的詞藻,不需要氣勢磅礴的話語,只需要把整個事實告知李秉常,就足以讓他膽寒了。
宋軍並沒有象李秉常預料的那般,在燕雲之地休整,而是不顧疲勞,直撲西夏而來。宋軍並沒有如李秉常他們預計的那般,沒有頓兵於左廂神勇軍司這座堅城之下,而是一鼓作氣就拿下了。
不僅拿下來了,還把左廂神勇軍司給屠戮一空,爲安定五城的百姓報仇,這對李秉常來說,具有無比的震憾力!
他適才還在誇耀,要讓西夏兵士過上好曰子,要讓他們在關中大殺特殺,大搶特搶。這話纔出口,就接到了吳驥的手書,這無異於響亮的耳光,重重抽在他的臉上,他自己都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無地自容。
來自敵人的信不能信,可是,李忠的頭顱就在眼裡,誰敢不信?
最讓他們心驚的是吳驥寫得特別大的“血債血償”四字,這是吳驥要報仇雪恨的決心展示,左廂神勇軍司就是最好的證明。
安定五城之事,不要說宋人,就是李秉常自己都覺得西夏做過了火。爲了這事,他召集一衆大臣商議過,如何處置此事。最後,他從西夏的全局出發,決心以後可以多做這種事,只有如此,才能讓西夏軍隊保持高昂的士氣,穩固的軍心。
剛剛做出這一決定,吳驥的手書就到了,展示了無比堅決的復仇決心,誰能不懼呢?
“血債血償”四字,宛若驚雷閃電一般,在一衆君臣心裡轟鳴,個個呆若木雞。
“皇上,吳驥好大的口氣,他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定是李忠疏忽大意,給吳驥所趁,賺了城。”
“定是這樣!攻打涿州不就是給宋軍賺城的麼?”
衆臣清醒過來,念頭轉動之際,立時有了新的解釋。如此一說,倒也成理,有涿州之戰的先例在,李秉常有也有些信了:“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大夏的堅城,豈是那麼容易拿下的!可一不可再,吳驥拿下左廂神勇軍司,還能拿下祥祐軍司?”
一衆大臣越想越是信心足,適才的驚懼漸漸消散,代之而起的就是輕蔑與不屑。
“稟皇上,吳驥拿下祥祐軍司!”
然而,就在一衆君臣得意之際,只見又一個太監急惶惶的衝了進來,遠遠就嚷開了。
“祥祐軍司丟了?”這次李秉常不敢再出言喝斥了,而是震驚的問道。
“是怎生丟的?”有大臣忙着問詢。如此一說,他們是相信了。
雖說這事有些難以置信,畢竟有左廂神勇軍司被屠這事在,他們不敢不問個明白。
“稟皇上,這事不明。”這個太監驚懼難安,低下了頭顱。
祥祐軍司是夏州的東大門,這丟了,其後果相當的嚴重,比起左廂神勇軍司丟了的影響更大,這會把舊都夏州暴露出來。
就是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然不知道祥祐軍司是如何丟掉的,這也太無能了吧?
要是李秉常發怒了,摘了自己的腦袋也很正常,太監不敢不懼啊。
果然,只聽李秉常指着他喝斥起來:“你這酒囊飯袋!朕養你們是白養了,真是一羣豬,連個消息都不清楚!”
太監委屈得要哭了,忙着辯解:“皇上,小的久在宮中,與外面的消息不通。這消息,是外面傳進來的,小的哪裡知曉是甚原委。”
這是實情,太監只能呆在宮裡,即使是出宮也要告假的,要不然的話,那就是重罪。祥祐軍司,離皇宮遠着呢,太監哪裡知曉是如何丟掉的。
可是,太監卻是忘了,李秉常正在氣頭上,哪裡管那些,李秉常咆哮一聲,拔出佩劍,狠狠砍了下去,太監的頭顱飛得老高,眼睛瞪得滾圓,到死也不清楚他哪裡錯了。
“沒用的酒囊飯袋!”李秉常兀自氣怒不息,吼聲如雷:“給朕查!給朕查!祥祐軍司是如何丟的?左廂神勇軍司是如何丟的?”
連丟兩城,卻是不知如何丟掉的,不要說李秉常震怒,就是一衆大臣也是覺得不可思議,心裡把那些打探消息的鷂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皇上請息怒!丟了左廂神勇軍司、祥祐軍司,大夏還有夏州在。夏州城高垣厚,易守難攻,只要有夏州在,吳驥無能爲力!”
有大臣忙着勸解。
夏州,是西夏的發祥地,在西夏曆史上具有極爲重要的作用,曾經經歷過多次兵災,都挺了過來。只要夏州在手,即使吳驥是天神下凡,也是不無可奈何。
如此一想,李秉常漸漸平靜下來了,長吸一口氣,眉頭一挑,道:“夏州經歷過很多大風大雨,就算吳驥長的是一口鋼齒銅牙,也要崩掉他幾顆!哼,有夏州在,看你吳驥能蹦幾天?不過,左廂神勇軍司和祥祐軍司如何丟掉的,一定要查清楚。”
吃了虧,總得要弄個明白,衆臣不會有異議。
“稟皇上,夏州丟了!夏州丟了!”
剛剛達成一致,又見一個太監急惶惶的衝了進來,雙腿打顫,卟嗵一聲就軟倒在地上,顫抖而結巴着稟報起來。
夏州,是西夏的舊都,地位極爲重要,先不說夏州的地略地位,那裡有西夏皇族的懷念,有李繼遷這些人住過的屋子,用過的物品,具有極高的紀念價值,這都丟了,相當於連祖墳都丟了。
只要是個西夏人,就明白其中的厲害,這個太監早就嚇得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身體發軟,沒有力氣,連衝到李秉常面前的力氣都沒有了。
“甚麼?夏州丟了?”李秉常爆發出驚天的咆哮聲,一蹦三尺高,眼珠差點砸在地上。
“不可能!”緊接着,李秉常就是否認了。對於他來說,他寧願相信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也不會相信夏州丟了。
因爲,夏州實在是太過重要了。無論是從象徵意義上來說,還是從戰略地位上來說,都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爲了保住這座重城,西夏是不遺餘力,打造得特別堅固,不要說數萬大軍,就是數十萬大軍出現在這裡,也不可能奈何得了夏州。
“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
“就算吳驥長的有翅膀會飛,他也不可能飛上城頭!”
“那是夏州,大夏在夏州積蓄了那麼多的糧草,那麼多的軍械,就算吳驥長有翅膀會飛,也會折翅!”
羣臣也是不信。左廂神勇軍司和祥祐軍司丟了,他們雖然震撼,還能相信。夏州丟了,他們無論如何是不信的。
若是連夏州都不能阻擋吳驥,還有什麼城池能阻擋吳驥大軍呢?
雖說夏州不過是舊都,並非真正的都城,可是,若論堅城程度,若論積蓄的糧草軍械,一點不比興慶府差。若連如此堅固的城池都不能阻擋吳驥的前進,還有什麼能阻擋呢?
不可能再有堅城了!
他們是不願相信,也不敢相信!
“稟皇上,左廂神勇軍司和祥祐軍司丟掉的原委已經查明瞭。”又一個太監急匆匆的趕來,遠遠就稟報。
“快說!快說!”李秉常太想弄明白原委了。
“兩城是給天雷轟開的。”這個太監滿嘴的胡話:“上天震怒,把城牆轟開,沙飛石走,大夏勇士慘死無數。吳驥乘勢率軍攻城,這兩城就破了。”
爲絕對是胡話,可是,李秉常一衆君臣卻是相信了。他們不僅信了,還堅信不疑。
他們之所以相信,有兩個原因,一是自我安慰。他們不願相信吳驥大軍能一鼓而下奪取兩座堅城。吳驥大軍真要有那樣戰力的話,那天下間,就沒有堅城能擋住他們前進的步伐了,這是最爲可怕的。是以,他們寧願相信是上天震怒降罰,也不願意相信那是吳驥所致。
二是火藥雖然出現已經有兩三百年了,卻還沒有用於戰爭。宋朝在火藥的研究上,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卻是在戰爭中的運用,遠遠沒有這麼大的威力,他們做夢都不會想到,這是火藥,不是上天震怒了。
“呼!”李秉常吐出一口濁氣,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問道:“夏州是如何丟的?”
“稟皇上,李儼將軍一見吳驥大軍趕到,不把吳驥放在眼裡,率軍出戰,與宋軍大戰……”太監的話才說了一半,就給李秉常打斷了:“李儼將軍勇猛,深通兵道,一定有吳驥好受的!呵呵!”
他對李儼有信心,對西夏的精銳有信心,然而,太監的話讓他心驚膽跳。只聽太監說:“稟皇上,李儼大軍在宋軍面前潰不成軍,一觸卻潰。吳驥大軍一鼓作氣,把李儼數萬大軍全殲於城下,血流成河。然後,吳驥大軍趁勢入城,叫嚷着要報仇,大肆屠戮,夏州給鮮血染紅,党項人,與宋軍爲敵的人,一句話,除了漢人,所有的人都死了。”
“啊!”這事太過駭人聽聞了,西夏精銳敗得乾淨徹底,這事無異於驚雷閃電,轟得李秉常驚恐難安,怯怯的,弱弱的問道:“吳驥眼下在哪裡?他有沒有朝興慶府殺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