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內,程旬旬獨自坐在角落,大概她是個重犯,所以是獨立一間的。
她低頭撥弄着指間的戒指,周圍安靜的可怕,不知道未來有什麼在等着她。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卻異常的平靜,一點一點的回憶着過去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好的不好的。
當張銳霖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她就應該料到有這樣一天。人果然不能存着太壞的心思,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在時候到了,即便張肅並不是她殺的,但是她手上確實也攥了一條人命。
所以,這大概就是她的報應,她以爲她能逃離張家,然而她跑了那麼多年,到頭來還是栽在了他們的手裡。
如果當年她換一種方式逃跑。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無論如何那都是一條命,一個家庭的支柱。這麼長時間以來,這是程旬旬第一次後悔,當然這種後悔稍縱即逝,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腦海裡。
這個世界沒有如果,時間也不能倒流。
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話。那俞學鈞就應該娶了唐雅瓊,他們一家人現在就應該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她就應該是一個衣食無憂的千金小姐,更不會待在這拘留所裡。沾上這殺人的罪名。
戒指上的鑽石閃閃發亮,一心口不由揪了一下,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手,原來她離幸福從來都不是一步之遙,而是遙不可及。
她吸了口氣,仰起頭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擡頭看着左上方牆角的小窗戶發呆。
是常安出賣了她?還是說常安從來就是另有所圖?昨晚弄暈她的人,難道就是常安嗎?最想讓她不好過的人是唐義森,難道說他早就發現他們的動作,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這都是他布好的局,就等着她上鉤?
程旬旬想了很久,除了唐義森她想不到其他還有誰要這樣置她於死地。所以,是不是到頭來,她還是因爲唐義森而毀掉了她自己以後的人生?
……
黑色的車子停在警局門口,羅杏立刻解開了安全帶,急匆匆的就下了車。
周衍卿依舊坐在車內,神色有些暗淡。
“五爺?”羅杏彎身略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羅杏你先不要着急,等律師過來,我們一起進去。”坐在副座的鄭江說道。
羅杏想了想,便又坐回了車內,說:“也對,我們現在這麼進去也做不了什麼。”
周衍卿從頭至尾沒有開口說話,只安安靜靜的坐在位置上,側頭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羅杏用餘光暗暗的看了他幾眼,車內的氣氛有些沉悶,羅杏心裡頭着急,又滿腦子疑問,到底還是沒忍住,問道:“五爺,你沒跟旬旬在一起嗎?”
“沒有,從昨天她出門上班開始,我們就一直沒有碰過面。”
“那你就沒去找她嗎?”
“我昨晚有事。”
羅杏擰着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冷,說:“千萬別告訴我是安盺的事。”
鄭江聞聲,猛然回頭瞪了羅杏一眼,“羅杏,別亂說話。”
“那就是承認了?”羅杏斜了鄭江一眼,便哼笑了一聲,說:“我還以爲你真的放下了,原來是騙人的嗎?那你對旬旬那麼好,真的就只是爲了唐氏?”
她回憶起安盺的種種,眉頭擰的更緊,“你千萬別告訴我,安盺都是你的棋子,那你真的是太可怕了!難道旬旬被抓,也是在你的計劃範圍內?”
周衍卿終於有所動容,“你的想象力很豐富。”
“那你爲什麼……”
“周家出了那麼多事,你真以爲我每天都閒在家裡什麼都不做嗎?”他轉過頭對上了羅杏的目光,說:“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麼愛胡思亂想的?”
羅杏抿了脣,轉開了視線,說:“我只是覺得你這一次太反常了。”
“有些事情該發生的遲早都要發生,就算我每天都黏在她的身邊,依舊逃脫不了,你明白嗎?有時候一個人的能力,很有限,我不是萬能的,我從來都不是無所不能的人。”他的眉宇之間深深的刻上了一個川字,羅杏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的自責和無力感。
彷彿有什麼東西束縛着他,讓他無力掙脫。
“抱歉。”羅杏垂了眼簾。
氣氛變得有些凝重,羅杏多少覺得有些尷尬和內疚,坐了一會之後,就下了車,說是要透透氣。
周衍卿並沒有攔着。
羅杏下了車,鄭江便回頭看了周衍卿一眼,說:“這小羅什麼時候跟程旬旬關係這麼好了?”
“律師還要多久?”周衍卿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應該快到了,是姜宸聯繫的人。”
周衍卿皺眉,瞪了他一眼,說:“換一個。”
“啊?姜宸說這個律師打這種刑事案件很厲害。”
“我不說第二遍。”
鄭江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並沒再多說什麼,只拿出手機又重新聯繫的幾個律師,打完電話之後,車內又變得十分安靜,靜的鄭江心裡直打鼓。
半晌,一輛銀白色的車子開過來,停在了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緊接着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從車上下來,往這邊看了一眼之後,就開始拿出手機打電話。
偏巧,鄭江的手機就在此時響了起來。
鄭江看了一眼,回頭看了周衍卿一眼,說:“這應該就是姜宸找的那位律師。”
“找個理由讓他回去。”
鄭江用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將人搪塞了過去,只見那人在車邊徘徊了一陣,就上車離開了。
“五爺,冒昧問你一句。”
周衍卿沒出聲,鄭江就當他是默認同意了,說:“你是不是因爲丁某那件事,對姜宸有些不滿啊?”
“沒有。”簡短兩個字,幾乎聽出情緒。
鄭江還想說點什麼,周衍卿推開門下了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菸點上,大概是有些心煩,抽菸的速度很快,片刻的功夫一根菸就抽完了。
約莫二十多分鐘之後,鄭江聯繫的三位律師都到了。
羅杏把程旬旬給她說的那幾句話都跟這三位律師說了一遍,但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們這幾個人都不太清楚,也沒法細說,只能先進去看看大致情況如何,畢竟是死了個人,不是小事。
律師們跟警察周旋,羅杏跟着周衍卿一塊去看程旬旬。
警察帶着程旬旬從裡面出來,她的雙手被手銬銬着,頭髮亂糟糟的,額頭上還有乾涸的血跡,身上的衣服也皺皺巴巴的,沒有一處是乾淨的,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和落魄。她按照警察的指示坐了下來,雙手放在桌面下。
沉默了好一會,程旬旬才擡起了頭,她的臉上沒有什麼血色,此時此刻,她其實笑不出來,但她還是硬擠出了一個笑容,說:“你們放心。”
“放心什麼,都這樣了還要怎麼放心啊?旬旬,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程旬旬側頭看了羅杏一眼,原本還想對她笑笑,但深深一想,這個時候似乎也不適合笑,說:“我也不知道。”
“旬旬……”
羅杏的話還沒說完,周衍卿便插了進來,說:“這些事情一會律師會來問她,你現在出去,我想跟她單獨說一會話。”
程旬旬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咧嘴苦笑,羅杏其實還想跟程旬旬多說兩句,可週衍卿都發話了,她也不好意思插在兩人的中間。最後還是猶猶豫豫的出去。
周衍卿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從進來到現在一直注視着她額頭上的血跡,二話不說就伸手過去,碰了一下,程旬旬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避開,但還是被他碰到了。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皺了眉頭,不由擡起了手,擋在了自己的面前,說:“別碰。”
“受傷了也不說?”
“說什麼?我現在說的話有人會信嗎?”程旬旬淡淡一笑,說:“我從來不相信什麼清者自清,更不相信……”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只用苦笑帶過,嘆了口氣,說:“反正,我又輸了。唐義森是不是跑了?”
“他跑不了。”
“那就好。”她點了點頭。
話音落下,兩人之間忽然就沒了話,他們之間好像忽然多了一道無形的牆,程旬旬一直摳着指間的戒指,看到他指間的戒指。
沉默良久,程旬旬忽然開口,說:“如果我真的坐牢了,你會等我出來嗎?”
周衍卿說:“會。”
程旬旬噗嗤笑了一聲,打趣道:“我還以爲你會抓着我的手說,我一定不會讓你坐牢。”
“旬旬……”
“你不用那麼認真,我是開玩笑的,不管最後結果是什麼,有你這個答案我就很開心了,起碼不用擔心我做了幾年牢出來,沒人要我這個有案底的人。我想我還是應該相信警察,他們會還我清白吧。”她擡起手,伸手握住了周衍卿的手,摸了摸他指間的戒指,吐了吐舌頭,說:“我是不是又給你惹大麻煩了?”
她的眼眶微微發紅,忍了許久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是我太心急了,對不起。”
周衍卿反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眉頭深鎖,說:“不用說對不起,我會想辦法。”
他們談話的時間不長,很快律師就過來同程旬旬談話,程旬旬把當晚整件事情的經過,細枝末節詳細的敘述了一遍。
因爲程旬旬是重要嫌疑犯,沒辦法保釋,但經過周衍卿打點,程旬旬得以擦了個身子,換了一聲衣服,並且還找了醫生過來給她檢查了一下額頭上的傷口,做了簡單的清理和包紮。
三位頂級的律師經過商量,各自分配了任務就散了。
程旬旬殺人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並上了報紙,由此這件事反倒了將唐義森的事兒給蓋了下去。
周景仰坐在辦公室內沙發上,合上了報紙,眉梢微微一挑,說:“到底還是輪到她了,我還以爲他們會放過這丫頭。”
潘昭站在一旁,迎合了一句,說:“聽說唐氏的唐義森也遭殃了。”
“是嗎?”
“人都跑了。”
“唐仕宗的案子法院快判了,坐牢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唐仕賢在醫院只剩下一口氣了,他的兩個女婿在公司沒什麼地位,唯獨有點能力的是那個叫什麼唐雅瓊的,不過前幾天還傳出她跟唐義森的桃色新聞,現在唐義森出事了她一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周景仰哼笑了一聲,拿起了杯子喝了口茶,笑說:“現在唐家還剩下誰?”
“周衍卿?”潘昭試探性的回答。
“你說我是不是也該去看看這個兒媳婦,跟她說幾句貼心窩子的話,可別做什麼糊塗的決定。”
潘昭笑說:“你跟唐老是世交,唐老獨愛的外孫女出事兒了,你確實應該去探望一下。”
周景仰微微的笑了笑,半晌正色道:“我讓你辦的事情,辦妥了嗎?”
“我已經叫人調查過了,他們行事太過小心,所以……”
他斂了笑,“所以什麼?”
“目標有三個,無法確定到底是哪一個。”潘昭說着就從記事本里拿出了三張照片,三張照片分別是不同類型的貴婦。
周景仰擰眉,這麼多年過去,他哪裡會認得出來。
“總會有露出破綻的時候。”他將照片扔在了茶几上。
潘昭點了一下頭,道:“還有關於香港富商注資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
“噢?”
“過幾天他們會親自過來考察,並籤合同。”
周景仰正色道:“這次的合同必須簽下來,裕豐能不能過的了這一關,也要看這一次了,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媒體那邊的消息要控制住。”
“我明白。”
“出去吧。”周景仰擺了擺手。
……
經過警察的一番調查,很快就查到了當年的事情,並去了當地的警察局調出了檔案,經過了詳細的調查。
這麼抽絲剝繭下來,不但調出了當年唐家的綁架案件,連同張銳霖的死因都經過了詳細的調查,自然就牽扯出了唐義森這一塊。
而當年參與綁架的錢二也主動自首,王野雖然在逃,但有錄音爲證。
但由此也可以確定了程旬旬跟張肅一家是有恩怨的,並且程旬旬還曾多次主動給予張家金錢的幫助。
從張雪的供詞來看,張肅確實有一張長期飯票,而這個長期飯票應該就是程旬旬。
程旬旬有殺人的動機,而且在場留下的所有指紋證據等等,都是程旬旬的。
張肅的家也有被翻過的痕跡,本身程旬旬出現在張肅的家裡,這本就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而且她是揹着張肅偷偷進的家門,就更是對她不利。
這一切的一切,都對程旬旬不利。
想要擺脫罪名是不可能的了,那麼就只能從另一個角度去打這場官司,就是防衛過當,誤殺。畢竟程旬旬的額頭上也有被打的傷痕,這點很重要,所幸當時程旬旬沒有畏罪潛逃,因此如果打官司往防衛過當誤殺這一塊走,律師還是很有信心的。
其實也就是退而求其次,沒辦法洗脫罪名,就只能把罪名降到最輕。
律師說:“我看過警方對現場的描述,有過爭鬥的痕跡,這一點對我們還是有利的,張肅這個人本身就不是什麼好人,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說張肅多次威脅程旬旬,最後起衝突,張肅對程旬旬動手動腳,程旬旬反抗,最終造成了悲劇。”
“程旬旬還是很聰明,沒有在警方面前亂說話,這樣我們的把握就大一點。”
然而,羅杏卻不同意這個做法,說:“什麼把握大一點?旬旬根本就沒有殺人,你讓她坐牢?這叫什麼狗屁把握?”
律師看了羅杏一眼,禮貌的笑了笑,沒有半點感情,說:“那您說,故意殺人和防衛過當之間,您選擇哪一樣?”
“狗屁!”羅杏氣的爆粗口。
律師倒是不跟她一般見識,轉而看向了周衍卿,說:“周先生,您說呢?”
“就按照你說的做。”
“五爺!”
周衍卿側頭看了她一眼,說:“那你覺得按照現在的情況,我們要怎麼做?劫獄?”
羅杏眉頭深鎖,“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你覺得呢?”
“那……那誤殺要被判多少年?”
“最少四年吧。”
“最少?”羅杏看向周衍卿,希望他能說點什麼,但周衍卿卻什麼都沒說,似乎是接受了這個數字,“周衍卿,你說話啊。”
周衍卿說:“請你拿出最大的本事,把刑期降到最低。”
羅杏聞聲,一下就給氣樂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那就先這樣吧,有任何新的進展,請及時給我打電話。”
“好的。”三位律師收拾好了資料,就告辭了。
羅杏坐在周衍卿的對面,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說:“你沒有盡力。”
“我盡力了。”周衍卿站了起來,拿起空了的杯子,進了廚房。
羅杏緊跟在他的後面,“你根本就沒有盡力,沒有想辦法,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真的要這麼眼睜睜的看着旬旬去坐牢嗎?”
周衍卿不說話,只等着水開。
這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樣子,弄的羅杏一肚子的氣,用力的推了他一把,說:“你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從程旬旬出事到現在,你看起來一點兒都不着急?你說你不是無所不能的,可我並沒有看到你爲這件事着急半分,虧旬旬還那麼相信你,你這心裡到底打什麼主意?”
羅杏在他耳邊嘰嘰喳喳不停的說着,周衍卿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他一直隱忍着自己的情緒,終於在羅杏一句句的質問中,戳破了這個皮球。
他猛地砸了手裡的杯子,“你給我閉嘴!”
羅杏嚇了一跳,一下便閉上了嘴巴,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我要怎麼樣,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又是程旬旬的誰?憑什麼來質問我?你又覺得我能有什麼辦法把她弄出來?你難道忘記還有一個張雪嗎?一直對着媒體亂說話,我要是有什麼動作,程旬旬無罪釋放了,媒體會放過?最後的結果是我跟着一起進去!而且,你覺得現在誰敢讓程旬旬無罪釋放?你告訴我!除了把罪名降到最輕,還能怎麼做?你來教我啊!”
這大概是自打程旬旬出事到現在,周衍卿說的最多的一次話。
羅杏頓時有些語塞。
“我要是有上天的本事,我現在還會坐在這裡跟一羣廢物講話?”
“我……”
“給我滾!”周衍卿直接踩着地上的碎玻璃,發出咔嚓一聲脆響,走出了廚房。
羅杏愣愣的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門鈴聲打破了屋內的靜寂,羅杏迅速的回過神來,匆忙出去開門。
羅杏見過俞學鈞,見着他出現在門口,多少有些驚訝,頓了一下之後,才禮貌的打了招呼,說:“俞先生您好。”
“我是來找周衍卿的。”
“噢,您先請進。”羅杏側身讓出了一條道。
俞學鈞點了點頭,就走了進去。
羅杏先招呼了他坐下來,然後就去書房門口敲門,說:“五爺,俞學鈞先生來了。”
裡頭沒有反應,過了好一會,羅杏想再敲一次門的時候,眼前的門卻打開了。
羅杏退了一步,往客廳的方向指了指。
俞學鈞見着周衍卿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羅杏去廚房收拾完碎玻璃,又給他們各自泡了一杯茶,就識趣的先行離開了。
俞學鈞沒有動那杯茶,說:“我跟旬旬的關係,想來你應該知道了。”
周衍卿側目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說:“我是旬旬的親生父親。”
周衍卿點了點頭。
“我想知道旬旬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解決。”
周衍卿微微動了動眼簾,旋即轉頭看了他一眼,說:“您有辦法?”
“爲什麼要驚動媒體?你應該知道這件事一旦公開的話,會變得非常難辦。還有張雪那邊,你爲什麼沒有找人去擺平?讓她肆意在媒體面前說話?你該知道這樣對旬旬很不利,你爲什麼不出手阻止?”俞學鈞的語氣很平緩,倒是沒有質問的意思,只是跟他商量。
兩人對視片刻,周衍卿說:“您應該看的出來,這是被人有人想要顯然旬旬,既然如此,對方一定是做了準備的,我們能想到事情他們都想的到,甚至於會想到我們想不到的,他們要的就是旬旬坐牢。”
“自然要確保我們任何人都做不了手腳,所以就算我想保密,也很難做到密不透風。”
“那你知道對方是誰嗎?”
周衍卿轉開了視線,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如果知道就不會演變成這樣了,不是嗎?”
“你對旬旬是真心的?”俞學鈞的話風忽然一轉。
“您不會讓我去頂替吧?”
“當然不是,就算我想警方也不會按照我想的去做,反倒又給旬旬抹黑。我就是作爲家長問問而已,畢竟以旬旬的身份,很多人都會抱着另一種心思。”
周衍卿拿了一根菸,抽了一口,說:“當然真心。”
周亞男原本定好了日子要去西藏,因爲程旬旬的事情就給耽擱了,她第一時間給周衍卿打了電話,詢問了情況,然後去了警局探視了程旬旬。
“怎麼會這樣?”
“今天幾號?”程旬旬答非所問。
“二十。”
“嗯?我記得你跟我說十九好要出發去西藏的,怎麼沒走?”
周亞男皺着眉頭,一把握住了她的雙手,說:“別打岔行不行?你都這樣了,我要怎麼走?”
程旬旬笑笑,說:“你就算留下來也幫不了我什麼啊,別因爲我耽誤了你的計劃,你好不容易能下定決心走,我不想成爲你的羈絆啊。”
“你還笑的出來,殺人罪啊,這可不是小罪,萬一……”
“還有周衍卿嘛。”
周亞男斜了她一眼,“別在我面前裝沒事,你看看你自己的臉色灰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笑道:“大小姐,這裡是拘留所,我要是臉色特別紅潤的話,還得了,一個個都想進來了。”
周亞男依舊皺着眉頭,“說正經的,你別跟我開玩笑,你越是這樣我心裡越不好受,五叔也是的,怎麼沒保護好你。到底是誰要陷害你啊?我還以爲只有周家遭殃,怎麼還傳染到你身上了?別說你是頂替了五叔……”
“你瞎說什麼。”
“可是怎麼會這樣啊。”周亞男還是不能理解。
“可能是唐義森吧,只有他會陷害我,可是所有的證據都對我不利,他們又找不到常安,其實就算找到常安也沒有。沒有證明我清白的證據,他們是有備而來的。”
“那怎麼辦?”周亞男滿臉擔憂。
程旬旬的眸色暗了暗,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要坐牢吧。”
“我找小舅想辦法。”
“謝謝。”
“你跟我客氣什麼。”
因爲程旬旬的事,周亞男的西藏之行展示擱置了。
晚上,周亞男從瑞景出來,回了自己的公寓,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子,她稍稍愣了愣,多看了那車子兩眼。
心裡一直泛着嘀咕,當她開門的瞬間,心裡的疑惑瞬間就消失了。
屋子裡有人,而這個人就是她的前男友,陳楠木。
她愣在門口久久沒有回過來神,直到陳楠木轉頭,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才恍然回過神來。
“周亞男。”
“噢,你怎麼來了?”她乾乾的笑了兩聲,走了進去順手關上了門,“噢,你是來還鑰匙的嗎?上次我忘了問你要了,記性不太好,呵呵。”
她笑的有些尷尬。
“我還以爲你不會再來這裡了。”對於周亞男的忽然到來,陳楠木也有些驚訝。
“是啊,我也以爲我不會再來這裡了,但我媽之前把這裡買下來了,我剛剛從五叔那裡出來,想來想去還是這裡比較近,就過來了。沒想到你會在。”
陳楠木從口袋裡拿出了鑰匙,將鑰匙放在了茶几上,說:“對不起,擅闖了。”
“噢。沒關係啊,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給你倒杯茶。”周亞男微微的笑着,雙手在身上蹭了蹭,有些許緊張,竟然還有點期待。
說實話,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再見到陳楠木,並且還是在她的家裡。
陳楠木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輕點了一下頭,說:“好。”
周亞男露出喜悅的笑容,迅速的進了廚房,煮了開水,等了好一會,才泡了一杯熱茶出去。
“久等了,我好幾天沒過來煮了,開水要現燒。家裡也沒有吃的。”周亞男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陳楠木接過茶杯,吹了一口氣,淺嘗了一口,很燙,暫時沒法子喝。但他還是端在手裡,笑說:“沒關係,我是不速之客,不用招待。”
“不速之客也是客啊。”
話音落下,屋內便陷入了一陣靜寂,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會一個微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氣氛倒是不會尷尬。
默了一會,還是周亞男沉不住氣,說:“其實我本來應該去西藏了,但旬旬出了這樣的事兒,所以就留下來了,今天也是因爲旬旬的事情,跟五叔聊了一會,沒想到出來就晚了,纔過來的。”
“這算不算緣分啊?”周亞男說完就有些後悔了,迅速的擺擺手,苦笑了一下說:“還是不要了,代價有點大,我還是希望旬旬平平安安的。”
陳楠木並沒說什麼,轉動了一下手裡的杯子,說:“既然碰上了,那就跟你道一聲別。”
“啊?”周亞男一臉茫然,“道別?你要走了?”
他點了點頭,說:“是,我要離開這裡了。”
“還回來嗎?”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想了想,說:“可能不會了吧。”
“你要去哪裡啊?”
陳楠木沒說話,周亞男眼巴巴瞪着他回答,等了好一會,她恍然回過神來,低下了頭,乾乾的笑了一聲,說:“你不想說的話,不說也可以的。”
“去挺遠的。”
“噢。那你什麼時候走啊?”
“就這幾天吧。”
“噢。”周亞男低着頭,扭着自己的手指玩,“那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陳楠木笑着點了點頭。
接下去兩人都沒有說話,陳楠木則一口一口的喝着杯子裡的茶,直到杯子裡的茶全數喝完,他纔將杯子放回了茶几上。
周亞男一直注意着,見他的杯子空了,立刻站了起來,說:“我再給你去倒。”
“不用了。”陳楠木伸手攔住,並扣住了杯口,笑着搖了搖頭,說:“我要走了。”
“啊。”周亞男愣了一下,手指觸碰到他的手背,像是觸電了一樣,但她卻沒有及時挪開,“那麼快啊。”
“不早了。”陳楠木先抽開了手,周亞男才緩緩的收回了手,背在了身後用力的搓了搓。
她低頭,抿了抿脣,說:“也是,反正你都是要走的,那我送你出去。”
她說着,就走到了陳楠木的身後,正要推動輪椅的時候,陳楠木一把扣住了輪椅的輪子,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說:“我自己可以。”
周亞男張了張嘴,終了還是鬆開了手,說:“好。”
隨後,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緩緩的走向玄關,看着他伸手開門,然後出了門,大門關上,他的身影,徹底的消失在眼前。
周亞男深吸了一口氣,哈哈的笑了笑,自言自語道:“走了好,走了好,那以後連偶遇都不用了,真好。”
“可是明明是該我先走的啊,真他媽討厭!”
陳楠木在門口待了一會,才慢慢的轉動輪椅,離開了。
陳楠木要去美國了,爲了周嬋。
小蔣一邊開車一邊透過後視鏡看陳楠木,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阿木,你真的能做到嗎?其實你根本不用再管周嬋,現在這樣是她自找的。”
“如果她可以做到不聞不問,留在美國,誰都不會動她。可她偏偏要回來,還想故意接近你,就是因爲她,才讓周景仰得逞,差一點就知道你父親的行蹤。你不要再管她了,你爲她做的還不夠嗎?”
陳楠木沒有說話。
“阿木,你到底在想什麼?”
“你跟我一起去。”陳楠木說,“我會讓她也回美國,我們一起回去。”
小蔣終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眉頭緊鎖,心頭隱隱有些不安。
周嬋接到陳楠木電話時,正在醫院照顧竇蘭英。
“你快回美國帶着孩子離開。”
“幹嘛?”
“你說呢?你自己做過什麼,你違反了當初答應我的事情,你回來了,你就是周家的人。周家人該是什麼下場,你應該明白。”
周嬋拿着手機立刻出了病房,低聲說:“陳楠木,你什麼意思?”
陳楠木沒再多說,直接掛斷了電話,周嬋再打回去他沒再接聽。她臉色一下就白了,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進了病房。
竇蘭英見她臉色蒼白,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周嬋乾笑了一聲,說:“沒什麼大事,孩子生病了,我……我得回去。”
“就不能讓穆森帶着孩子過來嗎?”
“媽……”
“好了好了,我明白,現在周家亂,還是別過來了,免得出事。回去吧,孩子要緊,記得多給我打電話。”竇蘭英拍拍她的手。
“嗯。”周嬋扯了一下脣角,“清嫂那邊你放心,父親已經把她送去精神病院了,應該不會再出來鬧事了。”
“我知道,你爸跟我說了。你就別擔心我了。”
周嬋點點頭,她出了醫院,就回去收拾了行李,讓助手給她定了最早一班的機票,原本想給周衍卿打電話的,最後還是給周景仰去了個電話,告知了一聲。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趕早班機回了美國。
陳楠木大概比她晚一天過去。
……
陸靖北聽說程旬旬出事,去找了一次周衍卿。
“常安是我的人,但我到現在也沒找到人,程旬旬出事可能跟他有關係。抱歉。”
周衍卿坐在吧檯前喝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跟你沒關係。”
“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幫我劫獄?你幹不幹?”
陸靖北斜了他一眼,笑說:“你開玩笑?”
周衍卿笑了笑,說:“那就算了,這是我的事,你們誰都幫不上。喝酒吧。”
“我難得回來一趟,要不要聚一聚?”
“不用了,沒心情。”周衍卿擺擺手,轉過了身子,趴在吧檯上,一口一口的喝着最烈的酒。
陸靖北這陣子不在欒城,因此有些事情並不是特別清楚,看周衍卿的樣子,是真的碰上煩心事了。
由於程旬旬的身份使然,又在媒體的煽動下,關注這個案子的人很多。也因爲程旬旬的身份問題,唐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唐義森潛逃的那一天,唐雅瓊被警察帶走。
唐義森原本還想依靠黑影,可人家早就已經翻臉不認人了,幫了他三天,最後也是他們的人出賣了他,讓警察輕而易舉就找到了他,直接逮捕進了警局。
唐氏公司虧空,運營資金吃緊等消息一下就傳了開來,再者企業掌舵人又成了殺人犯,公司的信貸就出了問題。還貸忽然就提上了進程,一日都不能拖。
唐仕進在世的時候跟大部分銀行行長關係搞的十分不錯,然而人走茶涼,就算程旬旬是唐仕進最疼愛的外孫女,但她現在身上揹着一條人命,而且利益面前沒有情面,更何況人已經在棺材裡早就涼透了,誰還會記得當初的情面。
不但如此,在股市唐氏的股票已經連續跌停兩天,比裕豐還要慘淡,起碼現在周景仰在在裕豐坐鎮,最近已經傳出裕豐要跟香港富商聯合,因此股票有了稍微的漲幅。
唐氏現在羣龍無首,需要有個人出來主持大局,而且必須是有分量的人。
孟毅找程旬旬談了一次,把公司的情況仔仔細細的跟她說了一遍,道:“旬旬,唐氏基業雖大,但照現在這個趨勢下去,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而且有個壞消息。”
“什麼?”
“唐義森給公司造成的虧空,非常嚴重,他一出事,問題都全部都暴露出來了。不知道是誰把消息泄露出去,現在跟我們有合作的銀行,連電話都不接了,而且一點情面都不講。現在唐氏內部都亂了,人心惶惶的。旬旬你必須要做個決定。”
程旬旬說:“我知道了。”
周衍卿來找她的時候帶了個律師過來,那律師之前是唐仕進的私人律師,唐仕進去世之後,就成了程旬旬的私人律師。
程旬旬看完了律師帶來的合同,是一份股權轉讓協議,擡頭看向了周衍卿,並沒有說話。圍介歲圾。
周衍卿將筆遞到了她的面前,說:“孟毅來找過我,羅杏也把唐氏現在的情況都跟我說了,交給我吧。”
程旬旬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裡遞過來的筆,默了好一會,她才緩緩的擡起手,接過了他手裡的筆。另一隻手不停的一下又一下的撫平面前的紙,明明已經十分平整,可她依舊一下又一下,不厭其煩的整理着。
“旬旬。”周衍卿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嗯。”她輕輕的應了一聲,語氣裡帶着淡淡的笑意,“周衍卿,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在外公的書房裡,發現了一個暗藏着的保險櫃。”
“沒有。”
她終於覺得手下的紙張足夠平整了,她擡頭看了律師一眼,問:“我要簽在哪裡?”
律師指了一下,她笑着點頭,說了聲‘謝謝’,然後便低頭開始簽字,一筆一劃寫的工工整整,她一邊寫一邊說:“那你有空可以去看看,裡面有一張照片和一些小玩意兒,那些小玩意兒看着也挺值錢的,應該是古董。”
“至於那張照片,照片上一共三個人,有周景仰,我外公,還有一個我不認識,也許你可以拿着照片去問問周景仰,那第三個人是誰。”話音落下,程旬旬正好寫完了最後一筆,然後放下了筆,將文件轉了個圈,推到了他的面前,笑說:“我相信你。”
“嗯。”周衍卿看了一眼,就合上了文件,遞給了律師。
“噢,對了。”程旬旬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怎麼?”
“你都不問我保險櫃的密碼。”
周衍卿笑了一下,說:“這個很重要嗎?其實我並不感興趣。”
“噢,我以爲你會感興趣。但不管你感不感興趣,我都要告訴你,密碼就在那副油畫上,上面有個日期,正好四位數。”
“好,我知道了。”
程旬旬不肯鬆手,緊緊的握着他的手,說:“律師說我最少要坐四年的牢,你會常常來看我嗎?”
“當然。”
“可以帶着小諾一起來看我嗎?四年,四年過去小諾都長大會說話了。”她說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忙擺手,說:“不不不,還是不要了,讓她知道自己的媽媽坐牢,一定會問爲什麼的,這樣你們不好解釋。那你還是拿我的照片給他看吧,起碼讓他認識自己的媽媽長什麼樣子。”
“周衍卿,我們還會在一起的吧?”
周衍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說:“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嗬,四年啊,四年很長的。”
“我會想辦法。”
程旬旬看着他,默了許久,又緊緊的攥住了他的手,笑說:“我相信你。”
“我知道。”
她微微的笑了笑,沒再說話。
……
三日後,周衍卿名正言順的走進了唐氏的董事會,成爲唐氏第一大股東,輕而易舉的就填補了唐氏內部所有的虧空,而陳羲和晉升成爲唐氏第二大股東。
唐敘因爲唐義森的原由被踢出了唐氏。
錢炳升被開除,並且在唐氏的所作所爲在業內傳開,唐氏如今換了主人,危機過半,商界的位置依舊,不管是小公司還是大公司,都不敢輕易得罪。錢炳升是被唐氏拉入黑名單的人,其他公司就是爲了討好周衍卿,也不會收錢炳升。
他的事業算是徹底的毀了。
唐氏的風波平息之後,周衍卿抽了個空檔,去了一趟唐家。
家裡頭的傭人見着他,倒也不覺得奇怪,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先生,給他到了杯水,就走開了。
周衍卿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就起身上了樓,準確無誤的找到了書房,按照程旬旬說的看到了那幅油畫,在上面看到了日期。
油畫的背後就是隱藏的保險櫃,順利打開之後,果真如程旬旬所說,裡面是一些小玩意兒和一張照片。
照片還是黑白的,但還算清楚,這第三個人周衍卿也沒見過。他將保險櫃裡的東西全數都帶走了,用個小袋子裝了起來。
轉眼最熱的夏日就過去,程旬旬一審判決下來,被判有期徒刑六年。再上訴,期間周衍卿嫌少去看她,探視最多的是羅杏和俞學鈞,甚至還有孫杰。到了二審,大多事情都是俞學鈞出面了,周衍卿很少管這件事。
但羅杏知道,他並沒有忙到這個地步,自程旬旬把整個唐氏交給他之後,很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好像就等着公司到他的手裡。
而裕豐倒是有一陣有了起色,但周景仰的三個兒子還是沒能倖免,坐牢的坐牢,進戒毒所的進戒毒所。其中周衍臻被判的最輕,最後那場車禍被定義成意外,而曹晗帶走丁某這件事,並不構成綁架罪,背叛非法拘禁罪,經過法醫的驗證,丁某的身上除了車禍致傷之外,並沒有其他虐待的傷口。
因此可以排除在非法拘禁這段時間裡,並沒有對丁某造成人身傷害,被判有期徒刑兩年,並對丁家造成的傷害賠償。
至於周衍鬆的罪行則較重一些,經濟犯罪案件,裡頭還涉及了行賄,按照行賄的金錢數額來判。周衍鬆這案子裡還拉了兩個官員下水,因此周家跟政界的關係幾乎是到了冰點。
生意當然還能做,但相較過去要難很多,下去的成本相較比過去也多得多,凡事都要嚴格按照標準來,自然下去的成本就多了。
這兩個多月裡,周景仰幾乎動用了自己所有能動的關係,想讓裕豐度過這次的難關,他還做了許多投資,因爲公司內部流動資金短缺,想做一些短期高回報的投資,因此暗地裡籌錢做了好些投資,其中大部分都投在了資金生意上。
錢生錢,當然風險也很高。
另一方面,一直跟香港富商接洽談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