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過是貪心到希望她的心裡再也沒有別人,只有他一個。
只是周嘉樹不在了,跟一個死人比較,這種勝算微乎其微,想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代替得了。周嘉樹在她心裡的位置。
因爲重要,所以程旬旬纔會這樣爲難,纔會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爲重要,所以就算是謊話,哄騙他高興,她都不願意去傷害周嘉樹一點半點。
那麼孰輕孰重,已經一目瞭然了。
她低着頭,皺了皺眉,說:“不是的,你們不一樣的。”
話音落下,房間內忽然就陷入了無邊的沉寂,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程旬旬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她對周嘉樹的那種感情,周嘉樹很好很好,誰都沒有辦法比較,其中包括周衍卿在內。
周嘉樹的好是無私的。無私到讓她滿心愧疚,偏偏等到她有能力回報他給的一切時,他卻不在了。周嘉樹是她心底不可觸碰的痛,也是不可動搖的人。
她虧欠他的太多,他這樣好,她卻利用了他的好,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周嘉樹是第一個,讓她覺得對不起的人,背叛他。欺騙他,利用他,踩着他往上爬的感覺並不好。
即便是對周衍卿她都沒有這樣的感覺,起碼她跟周衍卿之間,一直都是平等的,互惠互利的。她許不了周嘉樹這一世,便只能是下輩子,用自己的全部去回報他的好,一心一意。
周嘉樹頭七的時候,程旬旬曾在他的墳前說過,永永遠遠在她心裡,只有他一個人,等事情結束之後,她就會孤身一人,永遠不會跟任何人在一起,起碼這樣可以減輕心裡的一些愧疚感。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可以,結果她還是食言了。
“我們不要說這個好嗎?”她低聲說,語氣裡帶着一絲乞求。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僵。
周衍卿看着她,明知道她會爲難,可他卻不願意就此放過,她越是這樣,他就越想把這些感情弄的清清楚楚,但真的清清楚楚了之後,他要怎樣,他卻不知道。
他問:“他更重要,還是我更重要?”
程旬旬微蹙了眉,擡眸看了他一眼。默了片刻,張了張嘴,一時沒說出話來。吸了口氣,咬了咬牙,才說:“一樣重要,在我心裡你們一樣重要的,周衍卿,這……這沒辦法相比較不是嗎?對我來說,你們是不同的,你就非要這樣比較嗎?他是你侄子,他已經不在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他的眸色沉了沉,臉上的表情不變,也不去理會她眼裡的懇求,淡淡的說:“怎麼不同?”
周衍卿太想知道她的想法,她的理解,所以就算她爲難,他也忍不住要問下去。即便他心裡清楚結果,也許會讓他難堪,可他仍然想問,像是着魔了一樣。
胸口的傷口開始發疼,一陣陣的,讓他臉色發白,甚至連眉目都有些猙獰,他心裡是有氣的,氣她連一句謊話都不肯說,生氣在她的心裡周嘉樹竟然是這樣聖神而不可侵犯。
有那麼一剎,他氣的恨不得將她掐死在手裡,可轉念一想,她死了,豈不是成全了他們。每個人都會有過去,而周衍卿第一次這樣耿耿於懷於程旬旬的過去,一直以來他都太瞭解周嘉樹在她心裡的地位。
那是不可觸的位置,沒感情的時候他可以不在乎她心裡有多少人,只要不耍花招。可現在,他卻像個小肚雞腸又無理取鬧的男人,在她面前計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可悲,爲了她差一點死掉,連一句謊話都聽不到,更別說是撼動周嘉樹在她心裡的位置了。
他嗤笑了一聲,說:“如果周嘉樹還在,對於他,你也會把自己所有一切好的東西都給他,對嗎?”
程旬旬看到出來他已經有些生氣了,其實要讓他開心很簡單,一句話而已,沒那麼難,可她卻不願意說謊,所以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的問題,但她心裡很清楚自己的答案,他說的沒錯,如果周嘉樹還在,她一定會對他好,以此來回報他對她的好。
不等她開口,周衍卿便哼笑了一聲,替她回答,說:“你會。我跟周嘉樹在你眼裡是一樣的,也許跟程瞎子,還有你媽媽都是一樣的。只要是真心真意對你好的人好,只要他們好好對你,你都會給予同等的回報。”
“你對我們的情感,是一樣的。你當初打死都要粘着我,是爲了想讓我幫你拿回自己的身份,我幫了你,然後你用你所有的一切對我好,以此來回報我對你做的一切,對吧?這就是你對我的感情,是吧?”
“旬旬,你其實根本就不會愛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你只是在報答而已。”他笑的有些無奈,搖了搖頭,像是自語一般,說:“是我的問題。”
程旬旬想說話,可週衍卿卻不讓她說了,直接轉開了話題,說:“我餓了,出去吃飯吧,你一路坐車過來一定也很累,吃過東西讓阿姨給你準備房間,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我有點累了。”
不等周衍卿有什麼動作,程旬旬便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說:“不一樣,你們每個人都不一樣!嘉樹是我的家人,像哥哥一樣,他對我好,我喜歡他,我願意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給他,爲他我什麼都可以做,因爲這是我欠他的。他對我的感情很乾淨,不參雜任何,但我不一樣,我待在他的身邊是有目的的,甚至於從頭到尾我就沒有想過要安安分分的當他的妻子,很多很多話,我都是騙他的。”
“理由很簡單,因爲他不夠強,他沒有能力幫我,我需要更強的人,我不過是想踩着他往上爬,知道他對我好,就死死的扒住,不停的討好,因爲我怕被趕出去,這樣我連機會都沒有了。可他對我太好,任何方便他都替我考慮,爲我着想,不讓我受半點委屈,他把他能給我的都給我了,甚至在生前連他死後的事兒都給我安排的妥妥當當。”
“也許,我自以爲瞞的嚴嚴實實的東西,他早就看清楚了,他聽着我的謊言,看着我的假意,依舊對我好,甚至他還給了我一條光明幸福的路,如果我可以放下一切,我現在一定不在這裡過的這樣慘淡的日子。”
她跪在地上,挺着背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說:“我可以老老實實的告訴你,誰都無法代替周嘉樹在我心裡的地位,因爲從頭到尾都是我對不起他,而這份人情,我這一輩子都還不了。在我的記憶裡,除了我媽媽,無私對我好的人只有他。無論我是好是壞,在他的眼裡,我就是我,他會一直無條件的對我好,不會因爲我的壞而有所改變。”
她吸了吸鼻子,低笑了一聲,喃喃的彷彿自語,說:“很多時候,在他面前我都不敢讓自己變壞,變惡毒,變成一個爲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
她笑的無奈,是的,曾經在周嘉樹身邊的事後,她有掙扎過想要放棄,安安分分的在他身邊就這麼過一輩子。可她的一輩子太長,而周嘉樹的一輩子太短,她的掙扎到最後註定是一場笑話而已。
程旬旬閉上了嘴巴,最後一絲笑容也漸漸的落了下去,她低垂了眼簾,頓了好一會,才又振作了精神,擡起頭,繼續道:“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但我知道愛情是什麼,我雖然沒有接觸過,但我也看過書,見過別人談戀愛。我對嘉樹,從來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這種感覺,只對你纔有。”土見餘扛。
“我不是小孩子,開始也許不明白,但到了現在我如果還不明白,我就是智障,是白癡,是傻子!”她模樣嚴肅,片刻忽然嗤笑了一聲,整個人緩緩矮了下去,跪坐在了地上,低着頭笑,笑的有些悽楚,擡手揉了一下鼻子。
“你說你怕,你輸不起,可是周衍卿,你怎麼知道我就輸得起呢?難道我就不會害怕嗎?我對感情認真付出,難道我就不會受傷嗎?我年紀小,就是我的錯嗎?我他媽連孩子都給你生了,你還想怎麼樣?”
程旬旬說着說着,便滿腹委屈,所幸就坐在了地上,雙手捂住了臉頰,小聲的嗚嗚哭泣,低聲說:“我特意偷着跑來看你,想給你驚喜,你卻這樣對我。你騙人,你根本一點都不愛我,還說不願意看到我受傷,現在傷我最深的人就是你,你不但傷害我,你還侮辱我的智商。”
她說着,雙腳還蹬了一下地面,反倒真像個孩子一樣。怎麼看都像是歪樓的表現,她是故意的,故意想用這個方式把之前的話題給蓋過去。
周衍卿不動聲色的看着她,她現在的心思他不用想就已經看出來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化被動爲主動,畢竟無理取鬧是女人擅長的東西,由他起的頭,換她來結尾。
不過,周衍卿心裡雖還有膈應,但經過她這一番話,倒是稍稍緩和了一些,也沒那個心思再追問下去,適合而止。真鬧起來,這種事情傷身又傷心,苦的是他自己。
程旬旬哭了一會,偷偷的張開了手指,暗搓搓的看了他一眼,結果正好就對上了他看過來的目光,只一眼她就一下停住了哭泣。他的目光平淡無波,像是早就看穿了她一般,不聞不問就看着她鬧騰。
她頓了一下,換了個姿勢,不再低着頭,而是揚起了頭,只是雙手依舊捂着臉頰,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哭倒是不哭了。
“鬧夠了?”周衍卿說。
她捂着臉頰,微微歪了一下腦袋,低聲說:“我沒鬧,明明是你先鬧的。”
“是嗎?捂着臉做什麼?覺得沒臉見人?”
“妝花了。”她想了想,有補了一句,“不想見你。”
周衍卿忍不住笑了一聲,“捂着臉,就見不到我了?”
“反正我見不到了。”
“幼稚。”
程旬旬有些無意識的搖頭晃腦,說:“你說我年紀小,我幼稚點有什麼不對嗎?反正在你眼裡,我跟智障沒區別。”
“起來,地上涼。”
“不起。”
“先去吃飯,吃完飯我們再繼續。”
程旬旬仍然不動,說:“不吃。”
“程旬旬。”
“你別管我,我不高興。”
周衍卿說:“那我走了。”
“嗯。”她用手牢牢的捂住自己的臉。
話音落下,周衍卿沒再出聲,房間內再次陷入沉寂。半晌之後,程旬旬小心翼翼的張開了手指,自然還是能看到周衍卿的臉,一隻手抵在輪椅的扶手上,撐着下巴,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別捂着了,我看見你了。”他揚了揚下巴說。
程旬旬癟了癟嘴,慢慢的將手放了下來,臉上的妝容確實有點花了,特別是眼睛部分,花的比較嚴重,鼻頭紅紅的,睫毛上還沾着眼淚。
她不自覺的低下頭,玩着自己的手指,也不說話,偶爾會擡手弄一下自己的眼睛,可能是有東西掉進去了,弄了一次之後,後面的次數就有些頻繁。
周衍卿看着她,暗歎了一口氣,低喚了一聲,“旬旬。”
“啊。”她擡起頭,左邊的眼睛已經被她揉的通紅。
“我錯了。”他說着,張開了手。
程旬旬一頓,眼淚沒好氣的又落了下來,下一秒,她整個人就撲了過去,這次沒控制好力道,撲的有點生猛,周衍卿不由悶哼了一聲。
程旬旬聽到聲音,正想退開的時候,周衍卿卻收緊了手臂,將她牢牢的鎖在懷中,在她耳側低聲說:“其實你騙我說只爲我一個人這麼做,我也會信你的。”
她聞聲怔了怔,終是低下頭,將臉頰埋在了他的脖頸間,悶聲悶氣的說:“我以後只對你一個人這麼做,不騙你的。”
緊接着耳邊就傳來了周衍卿低低的笑聲。
過了一會,周衍卿拍了拍她的頭,說:“好了,我真的餓了。吃飯去吧。”
“好。”
程旬旬擦乾了眼淚,就推着周衍卿去了餐廳,過去的時候,正好碰上方筠從廚房出來,她擦着嘴巴,見着他們兩個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她已經在廚房裡窩了好久了,覺得時機成熟纔出來,打算回房間,真是萬萬沒想到,竟然就這麼撞了個正着。
“我剛吃完飯。周先生該吃什麼餐,阿姨最清楚,剛纔那頓都涼透了,我已經讓她重新再做一份了。不準亂改食譜。”她說着,瞪視了周衍卿一眼,眼神裡滿是警告。
隨後,她便伸了個懶腰,道:“昨晚睡的有點遲,現在困的厲害,就不陪你們了,我先回房睡覺去啦,有什麼緊急情況你可以來樓上第一個房間叫我,至於其他,我相信你也不會想讓我出現的,走了。”她笑了笑,就從他們兩人的身側走過,行至一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停住了腳步,倒退這往後走回了他們的身側,目光在他們兩個的臉上掃了一圈。
笑說:“我知道你們有一段日子沒見了,一定很想念彼此,只是周先生現在的身體,最好呢,還是不要做一些比較劇烈的運動,你們應該明白的哦?”
最後,她將目光落在了程旬旬的臉上,程旬旬自然是有點害羞,垂了一下眼簾,旋即便微笑着看向了方筠,點了點頭,說:“明白的,我會讓他剋制住。”
方筠同她對視了一眼,手指點了點嘴脣,說:“好的,那就靠你了,晚安。”
“晚安。”
等方筠走開了,程旬旬纔回頭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後將周衍卿推到餐桌前,自己拉開椅子也跟着坐了下來,手指輕叩桌面,默不作聲,眼中帶着一絲探究,靜靜的看着周衍卿。
很快阿姨的營養餐就上來了,周衍卿現在日日吃這玩意兒,早就已經膩味的不行,打發了阿姨,就開始跟程旬旬商量。
“最近還有自己下廚嗎?”
程旬旬點了點頭,說:“有啊。噢,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你把阿姨打發走了,我的晚餐誰給我弄?”
“我一路過來,都沒怎麼吃東西,早就餓了。”她摸了摸肚子,剛剛那麼一鬧騰,她倒是忘了肚子餓這回事,現在好了,感官自然又恢復了正常,開始餓了。
這正好中了周衍卿的下懷,說:“自己做啊,冰箱裡應該不缺食材。”
“是嗎?我去看看,你自己會吃吧?”
“去吧。”周衍卿斜了她一眼。
“有問題喊我。”程旬旬說完,就起身進了廚房。
自己動手,相對來說就不會選擇太複雜的菜,她挑挑揀揀,最後給自己弄了一碗肉絲麪,放了一個荷包蛋,還有一顆青菜,也算是葷素結合,營養搭配。
程旬旬吃麪的聲音響亮,那吃相,簡直像是在吃天底下最好吃的面一樣,引得周衍卿在一旁,頻頻側目。
程旬旬準備吃荷包蛋的時候,周衍卿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小心思,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程旬旬嘴巴都已經張好了,周衍卿忽然一出手,荷包蛋又掉回了碗裡。她轉頭,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嘴脣,說:“你幹嘛?”
周衍卿不說話,只靜靜的看着她。
她等了一會,便晃了晃被他握住的手,說:“說話啊,你這麼可憐兮兮的看着我幹嘛?”
“你吃那麼多還沒飽嗎?”
她眨巴了兩下眼睛,低眸看了一眼他手裡動的不太多的飯菜,一下就明白了他的心思,眯眼一笑,揚了揚眉毛,低聲詢問:“你想吃我的啊?”
周衍卿咳嗽了一聲,“是啊,我想吃你。”
“可是剛纔醫生不是說了,讓你嚴格按照她制定的餐點用餐,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吃你的營養餐吧,我看着也挺好吃的啊。”
“味道確實不錯,但你每天吃,餐餐吃,再好吃的東西也沒味道了。”
“不行不行。”程旬旬搖搖頭,拉開了他的手,說:“這是爲了你好,我過來是看你,可不是來害你的。”
她一說完,就捧着碗,迅速的夾起了荷包蛋,三下五除二就給塞進了嘴裡,因爲塞的太着急,嘴邊都是湯汁,可她卻笑的分外開心,一邊笑一邊吃,差點噎着。
等吃完嘴裡的,她又喝了口湯,這才放下碗筷,拿紙巾擦了擦嘴巴,轉頭看周衍卿吃飯。
周衍卿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半分都不惱怒,慢條斯理的吃着白飯,偶爾才吃一口菜。半晌,他忽然轉過頭,衝着她勾了勾手指,說:“過來。”
程旬旬剛剛逗過他,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再讓他不高興,便乖覺的湊了過去,說:“幹嘛?”
周衍卿側目,脣角微微一挑,慢慢的側過身子,手裡拿着筷子,目光在她的臉上掃了掃,程旬旬是側着身子,用手撐着腦袋,倚靠在桌子上的。周衍卿這會坐在椅子上,低眸看着她的臉,這時,見着她嘴巴微微張開,忽然低下頭,不偏不倚的吻上了她的脣。
趁着程旬旬還未反應過來,他的舌頭便靈巧的探入了她的口中,輕輕的攪動了她的脣舌,程旬旬不自覺的擡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還未用力,警告的話就在耳邊響起,“我有傷在身,別亂動。”
程旬旬睜着眼睛,同他對視了一眼,撇撇嘴,正要開口,他便再次壓了下來,他的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腰上。
阿姨回來的時候,正好就看到這一幕,嚇的她趕緊轉身,但由於太過驚訝,腳步聲有點響,還是驚動了兩位,程旬旬猛地一低頭,兩人糾纏在一起的脣便分開了。
周衍卿顯然還有點意猶未盡,程旬旬低着頭,臉頰微紅,不自覺的抿了一下脣,擡頭阿姨已經走遠了。
“你不好好吃飯,你幹什麼這是。”程旬旬皺了皺眉,瞥了他一眼。
周衍卿摸了摸下巴,笑說:“我?我剛剛是在吃菜啊。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吃菜?”程旬旬愣了一下,反問了一句,片刻之後便猛的反應過來,“你!”
不等他說完,周衍卿忽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脣,揚脣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說:“還挺好吃的,好下飯。”
“好下飯你個頭啊。”程旬旬嘟了嘟嘴,輕輕的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臉頰微微泛紅,一張臉笑成了一朵花,轉開了頭,說:“吃你的飯。”
周衍卿淺笑,還別說,有程旬旬這道菜在,周衍卿難得把飯都吃完了。
晚上,程旬旬回到房間洗完澡換了一身衣服纔去看周衍卿,房間內電視機開着,周衍卿拿着手機正在講電話,像是在吩咐什麼事。
程旬旬默不作聲的過去,見着牀頭櫃上的水杯已經空了,就十分自覺去給他添了溫水。
等她倒完水回來,他已經掛了電話。
“忙啊?”她將杯子遞過去,笑問。
“不忙了。”
“早點休息吧,不身邊不是還有容政和陳聿簡嗎?還有陸靖北。就算沒有他們三個,你還有那幾個能幹的手下,你現在最該做的難道不是好好的養身子?”程旬旬微皺着眉頭。
周衍卿淡淡的笑了笑,喝了口水,潤了一下喉嚨,說:“我在等你啊。”
“等我什麼?”她坐在椅子上,弄了弄半溼的頭髮。她下來的着急,頭髮也沒有吹乾。
“能你睡覺啊,還能幹什麼。”他的目光在她的頭髮上看了一眼,伸手摸了一下,揚了揚下巴,說:“把頭髮吹乾然後上牀。”
“上牀?上什麼牀,周衍卿你……”
她的話還未說完,周衍卿便出聲打斷了她,說:“想什麼呢,就讓你躺牀上睡覺,你以爲是什麼,那麼激動,臉還那麼紅,想到哪裡去了?”
程旬旬本就是剛洗完澡出來,膚色偏紅,水嫩嫩的,被他這麼一調侃,兩隻耳朵也跟着紅了起來,擡手推開了他的手,說:“睡個鬼,我自己有房間,不跟你擠,你就一個人好好休息吧。”
“你不跟我睡?”
“不。”她搖頭,將頭髮別再耳後,微笑的看着他,說:“不早了,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睡。”
“還沒洗漱。”他攤手。
程旬旬看了他一眼,便起身去了衛生間,拿了洗漱用品,又是給他漱口,又是給他擦臉,親力親爲,親眼看着他躺下來,蓋好被子,將房間內的燈調暗。
程旬旬照顧人還是有一手的,當初她也照顧過周嘉樹幾次,相對來說還挺上手的。
她坐在旁邊,周衍卿躺在牀上,也不肯閉上眼睛,兩人就這麼對視着,也不說話,房間裡只有電視的聲音。
“閉上眼睛。”她說。
“等會,我還不困。”
程旬旬斜了他一眼,便轉開頭看向了電視屏幕。
過了一會,程旬旬只覺手背上一暖,側頭,便看到周衍卿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說:“你真不上來?”
她歪了一下頭,周衍卿繼續道:“你知道這棟別墅是誰的嗎?之前住過什麼人嗎?你就敢一個人睡?”
“這是秦龍的地方,他幹器官販賣好幾年了,這裡有可能也是他的‘工作室’,你沒感覺這屋子一直都陰森森的麼?”
“你什麼意思?”
“記得,半夜不要一個人上廁所。”
“幹什麼?你想說這裡有鬼啊?”程旬旬嗤笑了一聲,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說:“周衍卿,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啊,還信你這鬼話。”
周衍卿笑了笑,側了一下頭,小半張臉都掩在了枕頭內,閉了閉眼睛,說:“到時候你自己試試就知道了。”
程旬旬瞥了他一眼,伸手輕戳了一下他的眼睛,說:“好了,你快睡吧,好好休息。”
她的手指一直抵在他的眼睛上,使得周衍卿只能閉着眼睛,他輕輕一笑,擡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摁在了牀上,說:“好,我睡,把手拿開我才睡得着啊。”
這回他倒是乖乖的閉上了眼睛,他卻沒有鬆手的打算,而是將她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中。
程旬旬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靜靜的看着他。
過了一會,程旬旬拿了遙控器把電視給關了,很快房間內便陷入了靜謐。她把身後是椅子推開了一點,彎身直接坐在了地上,趴在牀上看着他的睡顏。
光線昏黃,兩人之間瀰漫着一絲溫馨,程旬旬時而紅眼,時而微笑,情緒多變。
看到他好好的在自己面前,程旬旬是高興的,高興的想哭。而她真的落下了眼淚,漸漸的便止不住了。
她一遍遍的擦,卻怎麼擦都擦不完,哭着哭着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像個瘋子一樣,而周衍卿就這麼靜靜的睡着,似乎真的就這樣睡着了。
程旬旬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擦臉,整個人慢慢的湊了過去,低着頭靜默的看着他的臉,脣角微揚,手指輕撫他的眉眼。
半晌,她忽然低下了頭,在他英挺的鼻樑上輕輕的親了一下,隨即目光便停留在了他的脣上。數秒之後,再次低頭,但脣並沒有落在他的脣上,而是親在了他的下巴上。
她擡起眼簾,便看到了周衍卿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嚇了一跳,正欲起來的時候,後頸被人摁住。
“我……”
“你什麼?還有什麼要說的?”他笑着,身子動了動,兩人的鼻尖觸碰了一下,她避了一下。
“你怎麼還沒睡?”
“你這樣直直的看着我,我怎麼睡得着,沒笑場就不錯了。”他說。
“那,那我先回去了。”
她雙手撐住牀面,想要起來,周衍卿一把攔住了她的腰,將她牢牢的鎖在身前,說:“你捨得離開嗎?”
“我……”
“我保證除了睡覺,什麼都不做,陪我吧。”
周衍卿的目光十分溫和,那樣子簡直是在勾引她。
兩人對視了一會,程旬旬揚脣一笑,低垂了一下眼簾,說:“好吧,我留下來陪你。”
話音剛落,周衍卿便擡頭一口咬住了她的嘴,低聲說:“爲什麼不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