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遭遇的這一起買賣糾紛,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但是平心而論的話,馮君理虧一些,畢竟他想買的是九華瓊芝,而不是九華瓊芝的花盆。
這就像在地球界買衣服,在燈光的照射下,服裝美輪美奐,但是買回去,穿不出那個味。
你總不能怪服裝店沒把燈光賣給你……你買的是衣服!
同理,馮君買的是九華瓊芝,他沒說要買花盆,那攤主換個花盆自然無可厚非,其實人家把靈植和土倒出來,裝進一個塑料袋裡,他都得認。
這件事裡,攤主肯定是使了心機,就等着別人撿漏,然後藉機高價賣出去靈植。
別人可以說他奸猾,但是他合理地利用了規則,畢竟坊市是不認“撿漏”這種行爲的。
你也可以說他無恥,但是……誰讓你先想着撿漏呢?誰讓你不說自己是要買花盆呢?
你不想佔便宜,就不會被人佔便宜,這就是所謂的“咎由自取”。
矮胖攤主的行爲有點無賴,卻是狠狠地反擊了某些顧客的“不正當行爲”。
關鍵是他犯的錯,只是某些“不恰當的心理暗示”,不像馮君,就是赤裸裸地想佔便宜,坊市的管理者會如何看到這個問題,那也就不用說了——誰見過胳膊肘往外拐的?
皇甫無瑕輕咳一聲,這時候她出馬,是比較合適的——天通在各大坊市,很有點影響力。
馮君根本不看她,而是淡淡地發話,“說吧,這個花盆多少錢,我也買了。”
“這花盆是法器,”攤主用看白癡一樣的眼光看着他,“我培育這些靈植,全靠這個花盆……怎麼可能賣呢?”
“哪裡有不賣的東西?”馮君傲然一笑,不過眼中已經有怒火在隱隱燃燒,“還是那句話,這花盆……你開個價!”
“這花盆……五萬靈,不二價,”矮胖攤主笑一笑,戲謔地看着他,“你有那麼多靈石嗎?”
馮君看一眼皇甫無瑕,看那眼光,是想向她借錢的意思。
不過別人都不知道,這是他倆約定好的暗號。
“咳,”皇甫無瑕輕咳一聲,心說總算輪到我出場了,“這位朋友,我先問個無關的問題……煉氣九層的修爲,冒充出塵二層,很辛苦的吧?”
矮胖攤主頓時愣住了,然後看她一眼,嘴角扯動一下,咽一口唾沫,“我……我本來是出塵二層,不小心境界跌落,馬上就會恢復的。”
“哦,”皇甫無瑕點點頭,又看一眼花盆,眼中異芒一閃,“你說這是法器?”
矮胖攤主猶豫一下,還是點點頭,“確實是法器,我仰仗它培養靈植。”
“嘴裡就沒句實話,”皇甫無瑕冷冷地發話,“現在,一千靈石退回來,我當沒有這件事。”
矮胖攤主糾結了,他很清楚,花盆不是法器,只是他花錢託朋友“改造”了一下。
那些靈植,其實都是他想方設法地搞到的,栽在花盆裡,高價賣出靈植。
但是他根本的目的,是想要高價賣出花盆,不過一直高價賣靈植,小日子過得也很滋潤……細水長流嘛。
被他坑了的人不少,但是怎麼說呢?撿漏就不是個正經行當,大家認的也是“願賭服輸”。
你眼光強,你就撿漏了;你眼光差,活該打眼。
投身這個行業的大家族子弟,其實不少,但是大多數人吃了虧之後,都沒臉找回來——丟不起這人吶。
也有個別不要臉的,想要找回來,但是……真當坊市管理處的修者是擺設?
管理處的修者,都是各個大勢力公選出來的,個別人可能有私心,但是維護坊市秩序,他們責無旁貸。
攤主正糾結呢,馮君出聲了,“花盆是法器,五萬是吧?我給!”
“你別胡鬧,”皇甫無瑕高聲發話,“記住了,你是落花時節,不是亂花靈石!”
“他都說了是法器了,”馮君不滿意地瞪她一眼,“我就看着這個花盆順眼。”
“假冒的,”皇甫無瑕不屑地一笑,然後看向矮胖攤主,“來,你告訴我,這是法器嗎?你敢再說一句,這是法器,我現在就請管理處的人來!”
矮胖攤主的頭上,汗水嘩嘩地往下淌,他不怕對方“撿漏”,但是人家盯死他“假冒法器”的話,也過不了管理處那一關。
管理處的修者會胳膊肘往裡拐,但是首先他不能明擺着犯錯,製假售假是明顯違背市場秩序的,再怎麼偏心的人,也不能說他做對了。
尤其對方並不是毫無來路的修者,天通商盟那麼大的商業巨頭,跟各個坊市都有良好的合作關係,此前他站在理上可以不怕,現在卻不一樣了。
事實上,以天通跟此處坊市良好的合作關係,他甚至懷疑,自己可能會被嚴格執行懲罰,也就是謀一追五——製假售假,假一罰五!
就算稍微輕一點,也可能是謀一追三。
他謀取的是五萬靈石,起碼要罰十五萬的靈石!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好吧,我退你一千靈石,總可以了吧?”
馮君眯着眼睛,笑着看着他,“你想都別想,這個花盆我要定了。”
“拜託,你我尚未對花盆做交易,”矮胖攤主大聲發話,“抱歉,這花盆我不賣了!”
就在這時,皇甫無瑕出聲發話了,“馮道友,這花盆就是個假冒法器,我是有鑑寶眼的,坊市上不少人都知道……無非是似是而非的隕鐵和金精所制,又摻雜了一些天辰沙而已。”
矮胖攤主本來不想認的,但是看到馮君執意要買,只能硬着頭皮回答,“這個……我也不是很知情,這位道友既然有鑑寶眼,或者她說的纔是真的。”
“或者是真的?”人羣裡冷笑一聲,“連大名鼎鼎的皇甫家大小姐都不認識,你得眼瞎成啥樣?若是沒有鑑寶眼,她能在天通執掌一方嗎?”
矮胖攤主的臉色,越發地難看了。
皇甫無瑕再次勸說馮君,“馮道友,這所謂的法器,真的不值多少靈石,收回一千靈石算了。”
這一次,連矮胖攤主都忍不住對她心生感激,心說這皇甫家的女修,倒還真的厚道。
但是馮君搖搖頭,他固執己見,“我看這個花盆就很順眼,一定要買下。”
攤主不幹了,他感覺馮君就是要陷害自己,圖的估計是謀一追三甚至追五。
他黑着臉發話,“道友,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天通的朋友都說得很明白了,你還執意要買,是故意要整我嗎?”
“你閉嘴!”皇甫無瑕臉一沉,冷冷地發話,“馮道友是我家貴賓,我可以給他提建議,憑你……還不夠資格被他整!”
然後她扭頭看向馮君,再次建議,“這花盆一點意思都沒有,你買它做什麼?”
“我就是喜歡它,”馮君一揚眉頭,笑着發話,“喜歡嘛,沒啥道理可講的,而且……我不希望別人再上當了。”
皇甫無瑕側頭又看向攤主,“他的話你聽明白了?”
原來是恨屋及烏!攤主有點明白了,知道馮君是天通的貴客之後,他更是心慌了,“我說了可以退錢了,貴客不滿意的話,花盆以後我也不拿出來了,這總可以了吧?”
“不行,”馮君搖搖頭,很乾脆地發話,“我說了,這個花盆我要定了……你說了,這個花盆是催生靈植用的。”
這是要落實我售假嗎?矮胖攤主火了,索性脖子一梗,“我這就是假貨,剛纔是跟你開玩笑的,現在我不賣了不成嗎?”
他是索性掀桌了:行,我惹不起你,我承認這是假貨還不行嗎?反正花盆的交易尚未開始,你想落實我的罪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他的話音剛落,皇甫無瑕頓時厲喝一聲,“你給我閉嘴!馮道友……也是你能冒犯的?”
矮胖攤主一聽,心裡是真的委屈,“我以後都不在這裡出現了好不好?明明沒有開始交易!就算是假貨,他也不能惦記着罰我十五萬靈石啊。”
旁邊的圍觀羣衆聽到“十五萬靈石”,忍不住倒退兩步,這個數額實在太震撼了一點。
馮君卻是高聲發話,“誰要你十五萬靈石了?我就是要那個花盆!”
“好了,給管理處一點面子,”皇甫無瑕安撫他一句,又看向攤主,“那這樣好了,還是剛纔的說法,他一千靈石,買你的瓊芝和花盆。”
“這怎麼可能?”攤主高聲叫了起來,“我光是買這個花盆,就花了兩千多靈……我還以爲它是法器呢。”
得,合着他也是撿漏時打了眼的,當初看到這個花盆的時候,他就覺得古樸厚重,有點像是法器,對方也說是破損的法器。
他買回來之後,想修理一下,卻被人告知,這根本就是贗品,而且仿得一塌糊塗,明顯的錯漏實在太多。
他心疼自己投入的這些靈石,卻又知道很難出手,索性請人將花盆改造得更真實一些,順便做舊,來到坊市騙錢。
不過他痛定思痛,不是單純靠贗品騙錢,而是想出了局中局的套路——沒事就高價賣靈植,萬一遇到冤大頭,就把這個假的法器也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