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華莊園的門崗,現在是久經考驗,區區的派chu所副所長,已經嚇不到他們了。
高門崗笑嘻嘻地答話,“網上通緝犯?這個好啊……可以掙懸賞了吧?”
張所長恨不得將這倆憊懶傢伙拿下來,帶回派chu所慢慢整治,區區的兩個保安,什麼時候也能在我面前這麼得瑟了?
當然,他也只能想一想而已,跟洛華莊園沾邊的,他都不想招惹,也沒膽子招惹——莊園的神異越傳越甚,除了烏大王之外,新近還增加了茅山道士鎩羽而歸的傳說。
這或者有以訛傳訛的可能,但是張所長的親身經歷告訴他: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擱在洛華莊園這裡,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笑着發話,“不開玩笑,真的有人舉報了,我們在四處抓捕,麻煩你二位跟馮總說一聲,看能不能進入洛華莊園看一看?”
跟着張所長來的這位,是今年新分配來的小警察,還是見習期呢,他也聽說了,洛華莊園的神異很靈驗,但是看到副所長這麼低聲下氣的說話,心裡還真是有點不服氣。
年輕人嘛,誰還能沒點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
高門崗正色拒絕了,“這個……我們真不好跟馮總說,張所長您也不是沒有他的電話,直接聯繫就好了,何必讓我們爲難?”
張所長哪裡有膽子聯繫馮君?再給他一個膽子也不夠用。
所以他只能苦笑着,繼續苦苦哀求,“真的,通緝犯……殺了好幾個人,我們也是不想讓洛華莊園陷入麻煩中,兄弟你幫忙通報一聲。”
矮門崗忍不住了,他是洛華莊園的有功之臣,深得馮總賞識,自家哥哥的臥牀多年,都是馮總出手治好的,他的眼裡根本沒有什麼副所長,所長來了也車幾把淡。
他大聲發話,“少來了,你敢說,你不是想進莊園嗎?”
這話還真的說對了,張所長最爲難的就是,上面領導要求,要在附近仔細排查,不放過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洛華莊園這麼大,可以藏人的地方數不勝數,當然也是排查的對象。
但是當地派出所的人都知道,這個莊園裡的人有多難惹,然後就有人想起,副所長張弘飛此前跟洛華莊園接觸過,所以要他來打個招呼。
張所長心裡有無數MMP要講,但是一級一級壓下來,他不來也不行,總算是他給自己爭取了些條件——我可以負責試探一下口風,但是不保證成功。
事實上,做爲一個積年的老幹警,他心裡有點懷疑,看這次的架勢,未必就是單純地查找通緝犯——很可能還會有些別的說法。
至於說他爲什麼會這麼想?沒有爲什麼,只有兩個字:直覺!
當然,他也不會因爲有了這種感覺,就好奇地去打探究竟——在這個體制裡,好奇心太強,並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也是因爲有了這種感覺,他打算努力去完成上面交待的任務。
這種事情裡,如果立下功勞,很可能得到極爲豐厚的回報。
不成想這番心思,被矮門崗直接喊破了。
張所長正在羞愧中,跟他來的小警察生氣了,“就算我們進你們莊園,也是想抓捕通緝犯,你一個小小的門崗,別不知道好歹成不?”
“呦呵,”矮門崗還真的意外了,他似笑非笑地打量對方兩眼,“你新來的吧?”
“新來的就怎麼了?”小警察越發地嗆了,“新來的我也是警察,不是保安!”
“我懶得理你,”矮門崗一擺手,大喇喇地發話,“我們莊園裡的監控,比你們想像的要多得多,抓通緝犯啥的我們不懂,但是我敢保證,他不可能藏進洛華莊園。”
“嗤,還真敢說,”小警察不屑地冷哼一聲,“你知道洛華莊園有多大嗎?有六千多畝地!”
“好了小劉,”張所長打斷了下屬的話,又出聲發問,“老白,你們莊園,昨晚有什麼事兒發生沒有?”
“沒有,”矮門崗直接搖頭否認,“昨晚天氣不好,大家睡得都很舒服。”
馮總沒說,昨晚的事情不得宣揚,但是身爲一個高薪打工者,要是連這點維護的意識都沒有,那還真對不起馮總開出的一萬五的月薪了。
——你們能查到昨晚的事,那是你們的本事,反正這話不會從我嘴裡說出來。
他否認得很乾脆,但張弘飛是從基層幹起來的警察,經驗十分豐富,下意識地就感覺出了異常——這廝沒有說實話!
然而,就算有這種直覺,他依舊不能把對方怎麼樣,因爲他現在,走的就不是辦案程序。
如果遇上的是普通老百姓,他可能會威嚇兩句,比如“你知道欺騙警察的後果嗎”之類的話,來詐出實情,但是,他怎麼有膽子去詐洛華莊園的人?
所以他只能深深地看一眼矮門崗,“老白,無非是讓你呼叫一下馮總,你真不給個面子?”
“你這話說的,”矮門崗看他一眼,“你肯定知道你們市局局長的電話,來,你撥一個給我看?”
“你還真沒得比了,”小警察又不幹了,市局老大的電話,那是能隨便撥的嗎?
不過不等他繼續說話,張所長冷哼一聲,“小劉你閉嘴,馮總也是大人物,比起咱們老大……也一點不差。”
兩人死活沒有說動門崗,卻又不能這麼離開——如果馮君不答應也就算了,如果連人都沒見到,算怎麼回事?
張所長想出一個磨人的法子,你不幫着通知是吧?那我們在門口等!
剛下過雨夾雪,天氣不是很冷,不過站得久了,還真是有點凍人,兩人回到警車裡,一邊打開熱風取暖,一邊點起煙來抽。
小警察兀自憤憤不平,“一個破保安,也不知道得瑟什麼,張所你還是太好說話了。”
“你懂什麼?”張所長知道小劉跟所長走得近,一般懶得指點丫,但是這時候不點撥不行啊,總不能讓這個愣頭青把自己也帶進去,“我知道馮總的電話,都不敢給他打。”
小警察頓時就無語了——在你眼裡,這還真是跟市局老大一個待遇了?
抽了一根菸,張弘飛摸出一個保溫杯來,打開車門倒掉裡面的隔夜茶水,又打開茶葉桶,捻了兩撮茶葉進去,端着杯子走向山門,“老白,麻煩打點開水。”
只要他不進山門,矮門崗還是很好說話的,他提出一個暖壺來,甚至讓張所長先洗一洗茶,“我看他們喝茶,都會洗茶,說是茶葉晾曬的時候,可能有些灰塵。”
不過張所長沒想到的是,他端着熱乎乎的茶水喝的時候,矮門崗偷偷將情況彙報給了馮君,“……嗯,沒錯,他倆現在還在門口等着。”
“那就讓他們等着好了,”馮君壓了電話,眉頭又是微微一皺。
附近出現了通緝犯?他覺得這件事,似乎有點巧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對方既然不進莊園,顯然還是有所忌憚的。
於是他在對講機裡呼叫一下,說明門口的情況,“……如果沒有必要的話,就暫時不用出去了,省得被他們糾纏上。”
接下來的一整天時間,洛華莊園裡沒有一個要緊的人物出門,就連好風景都打電話給單位請假了——路況不好,我的車被撞了,要去修理。
事實上,不止是路況不太好,天氣也不太好,雖然沒有繼續下雨或者下雪,天卻一直在陰着,彷彿在憋着什麼大招。
張弘飛倒是等到了幾輛出門的車,但都是工人們進出,採買食物之類的,也有幾輛車是從外面來的,然後又離開了——比如說盛唐建築的少東家吳利民。
張所長也不着急,等不到人就一直耗着唄,正好不用回所裡,面對那些瑣碎的事情。
要是誰覺得,他有怠工嫌疑的話,可以來接替他的任務嘛。
一直等到晚上五點五十,他才驅車離開洛華莊園——回了單位就可以下班了。
不過當天夜裡,楊玉欣又來找馮君,臉色有點凝重,“昨天你出去追人,那人最後怎樣了?”
馮君搖搖頭,“沒追上,怎麼了?”
楊玉欣卻是沒想到,他會連自己也騙——她是很少騙人的,總覺得到了他們這個層面,有啥說啥就好,就算有不方便之處,大不了含糊其辭就是,沒必要信口開河。
就算馮君說把對方殺了,她也不會覺得有多麼意外,只要處理好手續手尾,不算多大事。
聽他這麼說,她就微微點頭,“哦,那就好,聽說昨天晚上來的兩人,是受了招安的。”
馮君看她一眼,訝異地發問,“你聽誰說的?”
“家裡有人給我打電話問了,”楊玉欣不會胡說,最多就是含糊其辭,“這兩人在來了洛華之後失蹤了,雖然他們是受青城委派,但同時還會傳遞一些消息。”
馮君點點頭,心說怪不得張弘飛在莊園門口守了一天,但又沒膽子進來——這種事情,根本無法宣之於口。
想來那姓錢的二人,是拿了青城的錢,順便跟官府通氣,果然是踩得一腳好鋼絲。
念及此處,他有個問題脫口而出,“這些雞鳴狗盜的傢伙……zheng府也信得過?”
楊玉欣怔一怔,然後微微一笑,“總比沒有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