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風搖搖頭,嘴脣抿得緊緊的,一臉的堅毅,“不需要問人,就按這個法子治。”
聽到他的話,女修有點擔心,“觀泉谷何家的法子,不是主流啊。”
她非常清楚準道侶面臨的是什麼樣的困境,闖過去就是海闊天空,闖不過去就是萬丈深淵——他的情況太特殊了,又耽誤了這麼久,一旦做出選擇,基本上沒有改變的機會。
燕北風笑一笑,說出了一句誅心的話,“因爲他說了……可惜我不是女修。”
女修皺一皺眉,“這句話很平常的吧?你本來就不是女修。”
“這纔是問題的關鍵,”燕北風笑了,笑得有點詭異,“亞娟啊,我一直沒好意思跟你說,但是既然馮君說了,那我也就跟你說一句……我這個傷拖了這麼久,主要因爲我是乾修。”
“我不這麼認爲,”女修有點激動,“當年我都跟你說了,咱倆可以一起去青罡派的,你說我合適入赤鳳,要跟我一起來,我纔來的赤鳳,你現在說……你受委屈了?”
“我受委屈我樂意,”燕北風懟了她一句,然後馬上又笑着發話,“你聽我說完好不好?我也是不想讓你內疚,所以一直沒說,但是我心裡有數。”
被喚作亞娟的女修黑着臉發話,“你心裡有什麼數……不就是覺得赤鳳派女修多嗎?”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燕北風無奈地一拍腦門,“赤鳳派女修再多,還不是你最好看?”
女修聞言,臉上頓時綻放出了無限美好的笑容,但是嘴上兀自強硬着,“你不要跟我說這些,那花千谷的雪蓮,你不是很喜歡嗎?那個照顧雪蓮的煉氣小修,可比我年輕許多。”
“我現在談的是療傷!”燕北風實在忍無可忍了,“知道爲什麼會有五種治療方案嗎?”
此前他實在不想跟她說這些,現在真的是不說不行了。
女修眨巴一下眼睛,好奇地發問,“那不是……理念不同,道統不同嗎?”
“好吧,你說的確實有道理,”燕北風長嘆一聲,“但是我跟你說,最關鍵的是我是男修,是赤鳳派很罕見的男修……如果我是女修,早就有了治療方案!”
說到底,赤鳳派是個女修的門派,正如孔紫伊問的那樣——你遭遇的事情確實是比較罕見,但是在赤鳳派萬年以來的歷史上,不可能沒有你這樣的例子吧?
那麼,她們是怎麼解決這些問題的呢?
燕北風的回答……其實也是中規中矩,沒有添加任何的私貨。
這種事情不多見,一般也有明顯的個體差異,所以解決的手段是有,但沒有標準的解決方案,需要研討一下才能做出決定。
沒錯,研討一下就可以了,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這些討論的基礎,都是建立在“赤鳳派的修者都是女性”的前提下的。
燕北風是男性,這纔是他的悲劇所在,不僅僅是性別歧視的問題,而是……火屬性這種修煉方式,按道理說,本來就應該是男性占主導地位的。
就像陰煞派,其實應該多一些坤修纔對。
簡而言之,赤鳳派的功法和修煉方式,對男性修者不是很友好,更多地考慮了女性修者。
好吧,這其實也無所謂對錯,現實中的女修雖然偏柔弱一點,但也有剛猛的一面,赤鳳派的功法,在原則性上沒有什麼錯誤。
但是問題在於,這個門派真的是爲女修而建立的。
以前赤鳳派也碰到了類似的問題,但是一直在鑽研,就有了女修的解決方案。
但是出現燕北風的例子,這就基本屬於“突發狀態”。
男修和女修都是修者,有很多東西是相通的,但是也有一些方面,是截然相反的。
赤鳳派的功法不能說不正宗,但終究對男修不夠友好,所以對燕北風的病情,纔會有一些截然相反的觀點。
當然,多出幾起這樣的事件的話,赤鳳派也會有了經驗,此前的例子可以視爲容錯試驗。
然而燕上人不想被容錯,觀點對立的醫師們,也不願意支持其他觀點的試驗。
所以當馮君點出,你的問題在於你不是女修之後,燕北風瞬間就感受到了對方的實力。
他提供了那麼多藥材,卻說是想知道“服藥順序”,本來就不無試探對方的意思,而對方只選了四種藥材,並且點出了各種治療方案存在衝突,這纔是真的牛人。
馮君沒有說透,但是燕北風已經懂了。
女修聽完他的解釋之後,基本上也懂了,但是她又提出了新的問題,“那多出的兩種藥材,又是什麼意思,你用不用?”
“只是輔助用藥而已,”燕北風很隨意地回答,他也算是久病成良醫了,“我問的是主材該選用哪些,在治療過程中,不可能沒有輔助手段的。”
女修點點頭,卻還是有些遲疑,“那他的話……你就這麼不加保留地相信?”
“只能賭一把了,”燕北風面無表情地表示,“若我再去問別人,這藥就又吃不成了。”
頓了一頓之後,他的嘴角泛起一絲笑容,“一萬靈石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如果真的沒有治好,那麼,只用一萬靈石就能看到太清上人的樂子,是不是也很有趣?”
兩人回了赤鳳派之後,燕北風直接閉關服用藥物,而那女修猶豫一下,還是找到了派裡的一名醫師,想知道燕北風的選擇是不是正確。
那醫師看了一下馮君開的方子,斟酌了許久,纔不置可否地發問,“他已經服用了藥物,目前在閉關?”
女修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他似乎是等得着急了,說再請教別人的話,沒準又治不成了,所以就先吃了藥,堅定自己的決心。”
醫師點點頭,並沒有生氣,“倒也是一種選擇,總比一直等着強,你放心好了,這個治療方案治不死人,最多不過根基全廢,修爲盡失。”
他心裡很清楚,對燕北風的治療,派裡已經走進了死衚衕,想要破局,一來得有外力,二來就是燕上人得自己有所取捨,別人不好幫他下這個決定——連催多不方便催。
不過同時,醫師心裡也很好奇,“你倆這是找了一個什麼樣的醫師,竟然能讓燕上人下定決心?真的是太讓我吃驚了。”
女修將今天的遭遇講了一遍,當她講到馮君點破“燕上人不是女修,所以不好治”的時候,醫師忍不住點點頭,“這人……有點水平!”
接下來,就是她講自己道侶的感受了,並且講了燕上人是如何評價的馮君的,“……他說哪怕治出問題,花一萬靈能看到太清弟子的笑話,也是很值了。”
醫師卻是忍不住發話了,“我個人認爲,燕上人很可能沒機會看太清的笑話。”
“爲什麼?”女修下意識地問一句,然後眼睛一亮,“你覺得方案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醫師沉吟一下回答,“方案……我保留意見,我是覺得,你們找的這個人,也許很不簡單,連太清都要認可他的推算能力,而且,他真的很懂醫。”
開什麼玩笑,一句“可惜你不是女修”,足以說明此人的推算能力和醫學常識了。
女修見狀,也不糾結這個問題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發問,“那麼……怎麼才能儘快知道,向北的狀況有沒有好轉呢?”
醫師聞言,蹭地就站起了身子,“你不說我倒是忘了,第一劑虎狼之藥下去,半天之內,就能知道是不是最壞結果了……走,咱們去他門外守着。”
另一邊,孔紫伊收了一萬靈石之後,也是有一點點忐忑——雖然她對馮君很有信心,“馮山主,北風道友不是女修,就怎麼了?”
馮君少不得將自己的分析說一遍,在匹配的過程中,他發現有些藥物的搭配,會讓燕北風出現奇怪的、嚴重的反應,而這些藥劑放在另外三名赤鳳上人身上,反應就是可控的。
雖然那三名女修本身並沒有什麼傷勢,但是那些奇怪的反應,跟傷勢的關係不算太大,他又推演一陣,才發現這玩意兒是受性別影響的。
再想一想,自己此前還跟孔紫伊說起火屬性和女修兼容的問題,而且此人問的是“服藥順序”,他認爲對方有大概率是受性別因素困擾。
再加上三年都沒有得到極爲有效的治療,他有理由相信:在對燕北風的治療方案上,應該存在相當的分歧——理論上也應該是這樣。
有金手指傍身,用及格線以上的智商,推算一下就有了結論,真相就是這麼簡單。
當然,有些不方便說的東西,他就省略了。
孔紫伊聽了,還沒有太深的感觸,但是她的兩個手帕交則是震驚了——兩人都是上人,知道燕北風受傷之後,派裡真的是延請了大量的名醫和高人,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兩人更能確定,她們並沒有向孔紫伊泄露燕北風的具體情況,同爲赤鳳弟子,她倆也不可能將同門的隱私私下告訴對方。
事實上,她倆都不知道燕北風可能趕來,只是將相關消息告訴了那個女修而已。
於是當仁不讓地,這倆也做了一次體檢,沒檢查出什麼大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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