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頓，輕輕應了一聲，沒有關上，只是調暗了一些。
這樣不傷眼睛。
細心地動作，體貼的樣子，卻讓楚飛飛眼睛發酸，只要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就全部都是簡經晨臨死前的笑容。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逃脫不了這個名爲簡經晨的夢靨了。
眼角的淚水，無聲無息，躺在另一張牀上的蘇驚鴻並未馬上睡着，而是偏頭看着閉着眼睛的楚飛飛，眼角的淚水那麼的刺眼，他卻無可奈何。
這是世界上無可奈何地事情，莫過於自己心愛的女人爲了另外的男人流淚，他卻無能爲力。
幾不可查的嘆息聲，終究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楚飛飛聽在耳中，脣瓣緊抿，忽然開口，“蘇叔叔，那天他跟你說了什麼？”
簡家宴會的時候，楚飛飛只是看到他們兩人駐足，卻未聽到他們說的什麼，看簡經晨最後面對傅白的表情，那麼的痛苦，就算是現在她都不能釋懷，也無法釋懷。
“就是你想的那樣。”似乎就在楚飛飛以爲蘇驚鴻睡着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道。
你怎麼知道我想的是什麼，可是偏生楚飛飛就相信蘇驚鴻知道。
蘇叔叔從來沒有騙過自己，也沒有必要，像他這樣的男人，向來是不屑於說謊的，“蘇叔叔，你知道嗎，在我眼中你一直都是很神聖的存在，每一次跟你相處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褻瀆了你的感覺，冉安說我這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可是我知道這不是，大概是我是害怕了吧，害怕這樣的你有朝一日會歸於虛幻。”
頓了頓，“就像是現在的簡經晨一樣，我從未認真的嘗試着喜歡他，是因爲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愛上他，可是我會盡量扮演着跟他相愛的角色，你說我是不是很壞啊。”
“你都想起來了？”蘇驚鴻原本閉着的眼睛猛然睜開，翻身而起，看着依舊安靜躺着的楚飛飛，嗓音微變。
此時此刻，楚飛飛就算是閉着眼睛也能夠感覺到蘇叔叔懾人的目光，點點頭，“對，我想起來了，一切，我跟簡經晨的一切。”島剛陣亡。
聽着楚飛飛強調她跟簡經晨的一切，蘇驚鴻並未有太大的情緒，兩人眼神相視間，有着蘇驚鴻不願意明白的東西。
“睡吧。”最後將手放到楚飛飛的眼睛上，蘇驚鴻淡淡的開口，別說簡經晨已經離開，就算是他還在，蘇驚鴻都不會放下楚飛飛。
何況是現在。
沒有蘇驚鴻的楚飛飛，就如同沒有楚飛飛的蘇驚鴻，他們感同身受，所以蘇驚鴻絕對不會將這種痛苦留給楚飛飛。
本以爲會睡不着的楚飛飛，在蘇驚鴻溫柔的手心下，昏昏入睡。
可是本該疲憊的蘇驚鴻，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下牀坐在原本坐的位置，就那麼怔然的看着熟睡的女子，一如這十天。
第二天楚飛飛醒來的時候，蘇驚鴻已經換了衣服洗了澡，整個人看起來清爽許多，無論何時，蘇驚鴻總能保持這種氣定神閒，雲淡風輕的狀態。
“吃點東西吧，醫生說你還不能吃太多不易消化的，所以最近這幾天只能喝粥了。”蘇驚鴻眼神溫柔，神情和緩，似乎他們之間從來沒有任何問題一般，一如她離開之前。
楚飛飛點點頭，任由蘇驚鴻將她扶起來，陪她洗漱。
靠在蘇驚鴻的懷裡，楚飛飛卻總有種愧疚，不安，各種負面情緒充斥着她的大腦。
當蘇驚鴻將碗筷收拾下去之後，楚飛飛忽然開口，“蘇叔叔，我想要去看看他。”
蘇驚鴻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沒有猶豫，活人終究是爭不過死人的，可是活人爲什麼要跟死人爭呢。
在楚飛飛的眼中心裡，簡經晨已經死了。
“好，等你養好病，就去。”
看着楚飛飛半邊臉上蒙着的紗布，從櫃子上拿出這幾天一直都在用的藥，“擡起頭，我給你上藥。”
熟悉的藥膏，楚飛飛忽然想到，這不是傅白當初給自己那種，效果好到再深的傷口都能癒合的沒有痕跡。
下意識的摸摸自己受傷的那半張臉，女人都是愛美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楚飛飛忽然問道，“蘇叔叔，我的臉能好嗎？”
“再過五天，基本上就差不多了。”蘇驚鴻端詳着她的臉，認真的開口，當然，是會留下疤痕，不過按照傅白留下的藥，大概不用一個月的時間，就會徹底恢復。
點點頭，“那就好。”
“怎麼，害怕自己好不了，我又不會嫌棄你。”蘇驚鴻笑容清潤，楚飛飛下意識躲過他的眼神，“我自己嫌棄。”
她現在就很嫌棄自己，覺得自己其實就是隻會給人添麻煩。沒有出聲，兩人之間又安靜下來，自從楚飛飛醒來之後，他們之間總會會覺得有種尷尬的存在，雖然蘇驚鴻一直竭力的想要打破這種狀態。
明顯的，楚飛飛一點都不配合，蘇驚鴻最後只能低聲說了句好好休息，便走了出去。
這個病房是蘇驚鴻特地讓人準備的，兩進的套件，外面是一個小小的會客廳，關上門之後，便聽不到房間內的聲音了，病房忽然安靜下來，楚飛飛有些不自在的抓抓頭髮，還是重新躺下。
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怪得了誰呢。
門外，蘇驚鴻手指緊握，他該拿她怎麼辦。
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無力，他寧可楚飛飛醒來吵鬧大哭，也不願意她這副不想要跟自己親近的死氣沉沉的樣子。
即便是她表現得完美無缺，可是蘇驚鴻卻知道少了些什麼，那便是感情，楚飛飛的感情隨着簡經晨的離開徹底的被壓制住，深深地埋葬，並且永遠都不打算放出來。
將自己埋在被子裡，楚飛飛是真的想哭，可是哭不出來，大概是眼淚流乾了吧，本來她以爲自己一醒來真的會哭，會鬧，會折騰蘇驚鴻，但是連她自己都意外，乖順的任由蘇驚鴻對她的照顧，不拒絕卻也不迴應。
又或者是連她自己都知道，這纔是對蘇驚鴻最大的懲罰，可是爲什麼要懲罰蘇驚鴻呢，這一切又不是他的錯，若是要說錯的話，只能怪天意弄人吧。
還有慕江城！
腦子裡很多東西都需要楚飛飛一一理順清楚，而住院的這段日子無疑是她最好的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