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不可以 你和我的數十年(15)
岑雪梅的視線落在那堆酒瓶上,心裡一刺,沒說話走到沙發前坐下,公寓裡開着空調,可她還覺得冷,攏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看着坐在對面的廖天佑,沙啞着聲音開口說道:“天佑……”
只開口說了一句話,她的淚水就落了下來,事情爲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呢。
明明她的大兒子孝順恭謹謙和,小兒子雖然有些頑劣,但底子是不差的,現在卻落得家散人心離。
“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知道在這事情上,是我委屈你了,可你站在我的角度考慮好不好?”岑雪梅做着最後的努力。
“媽,我已經考慮了很久,這就是我最後的決定。”廖天佑擡靜靜地看着她,不願意再多說一句話。
瞭解他爲人的都應該知道,一旦他做下的決定就不會再改變。
岑雪梅哆嗦的厲害,最後掩面哭泣,含糊的話從口中流泄出來,“天佑,你既然做了決定,以後就不要後悔。你和她的事情,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我在心底裡不認她這個兒媳婦。”
“媽,只要你別再去找她,就可以了,你不打算認薩拉,我也沒意見,以後是我同她過日子,用不着你同意。”廖天佑語調平穩的說完,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岑雪梅,“我和她還有約定,你要是沒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岑雪梅擡起頭,臉上滿是淚水,“天佑,你就這麼狠心嗎?”
“不是我狠心,媽,我容忍下天寶的事情,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殘忍。”廖天佑說完,腳步不再停頓大步的離開。
岑雪梅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怔了一下。
什麼叫留下天寶,就是對她最大的殘忍?
她不明白,只覺得滿心的委屈。
出了公寓已經是四點鐘了,廖天佑給薩拉打了一通電話,告訴她自己會晚去一會兒。
司機開車過來,他上了車後,便不停地催促司機開快一些。
在三環的高架上,天開始不停地下雪,紛紛揚揚的雪花瀰漫了整個世界,比之前任何一場都來的要大。
車流緩緩地停了下來,過了半個小時依舊沒動一下,廖天佑想再給薩拉打電話的時候,手機卻滴的一聲沒了電,問了司機,他又沒有手機。
薩拉看着時間從四點鐘滑過五點鐘,搓了搓手,有些不安的碰了一下裝着圍巾的袋子。
客廳裡的電視機不停地發出聲音,她卻一點也看不下去,身旁的顧緋紅拿起遙控器換了一個頻道,屏幕上滾出一條緊急插播的新聞,穿着黑色西裝的主持人,面無表情的介紹着新聞的內容。
“……據本臺新聞報道,本市三環路上發生一起特大的交通事故,十二輛車相撞,致使六人死亡,十人重傷,具體內容……”
薩拉的視線不經意的看過去,卻在一輛被擠壓的變形的車子上停了下來,她記得廖天佑也開的是這個車子,可是車牌是不是這個她不確定,心裡咯噔下沉了一下,她拿起手機撥打過去,可是一次撥打過去,是已經關機的提示,再次撥打過去依舊是關機的提示……她都沒注意到自己的手哆嗦的有多厲害。
“薩薩,你怎麼了?”顧緋紅注意到她的異常,回過頭關切的問道。住他嗎才。
薩拉擡頭看着她,眼眶發紅,“紅姨,我出去一下。”
她站起來就往外面跑,顧緋紅看她情緒不對,連忙跟上去,沙發上的手機一明一滅。
招來了司機,薩拉拉開車門就鑽了進去,“去三環虹橋路口。”
司機發動了車子,車子開出了言家老宅。
顧緋紅沒能追上薩拉,回到客廳裡,準備給言謹南打電話,讓他看看薩拉是怎麼回事,卻在打電話之前,看到了沙發上的手機,是廖天佑打過來的,一家人也沒什麼特別顧忌的,而且告訴言謹南和告訴廖天佑在她心裡也沒區別。
所以顧緋紅拿起電話,對那邊說道:“喂,是天佑嗎?我是你紅姨,薩拉她剛纔不知道怎麼了,忽然跑了出去,手機也沒拿。你現在在哪裡,如果可以的話,先去找找她。”
她聽到廖天佑說自己還被堵在高架上,手機剛充電,頓了一下,因爲此刻電視上依舊在循環報道那則新聞。
她忽然就明白了,薩拉剛纔爲什麼衝出去。
薩拉一下午一直在看着那條圍巾,說是要送給廖天佑的禮物。
按照廖天佑出發的時間,他早就該過來了,可他被堵在了路上,手機還沒了電,她以爲廖天佑出了車禍!
顧緋紅心裡咯噔了一下,連忙對那邊說:“天佑,你先別掛斷電話,薩薩好像以爲你出車禍了,她現在往你那邊跑了。”
她的話剛說了個開頭,廖天佑那邊手機滴的一聲沒了電。
擰着眉頭看着自己的手機,廖天佑面色沉的厲害,司機剛巧回來,對廖天佑說:“前面發生了車禍,要一直堵在這裡了,先生,不如你先走到下一個路口,打的士去吧,我在這裡等着就好。”
“嗯。”廖天佑應了一聲,推開車門走了下去,長長的車隊一直綿延到看不到的地方,再這麼堵下去,只怕三個小時都疏通不了。
心裡擔心着薩拉,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高架上雪積壓了很多,廖天佑深一腳淺一腳踩着雪向前進,鵝毛大雪打的人睜不開眼睛,他自己順着高架走,好不容易找到了最近的一個路口,下了高架,直接進一家手機店,買了一臺新手機,換了自己的卡回撥了回去。
手機接通,顧緋紅已經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外面天都快黑了,薩拉聯繫不上,廖天佑手機又打不通,給言謹南打電話,那邊還在召開會議。
關鍵時刻,真是誰也頂不上事。
“喂,天佑,剛纔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薩拉她以爲你出了車禍,她去找你了。”顧緋紅開口就把剛擦那番話重複了一遍。
廖天佑凝了面色,他走了剛從高架上下來,算算時間,薩拉應該剛巧去了高架上。
“紅姨,你放心,我會找到她的。”
他說完,立刻掛斷了電話,重新往高架上走。
發生車禍的地方離高架的路口挺遠的,廖天佑剛纔下高架用了四十分鐘的時間,再折回去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橘黃色的路燈打開,映照的地上的雪變了顏色。
薩拉一直不停地走,腳上穿的還是居家的棉拖,出來的太急她甚至沒來得及換掉,此刻浸了雪水又溼又冷,那寒意從她的腳底一直蔓延到心裡,再至四肢百骸,她渾身都在哆嗦,面色慘白的如同一隻鬼一般。
廖天佑,你千萬別出事,我還沒答應你做你女朋友,你若是出事了,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心裡不停地說着,她跑得越來越快,腳下忽然被一個東西絆了一下,跌倒在了雪地裡,她的眼淚忽然就這麼涌了出來,有司機看到她摔倒,下車想要扶她起來,可還沒走到跟前,薩拉已經自己站了起來。
腳上的棉拖掉了,她索性不穿了,頭髮裡和衣服落了雪也不管,拔腿就跑。
天地間都只剩下了自己遲緩的心跳聲和蕭殺的風聲,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看到了出車禍的地方,她蹲下了腳步,眼前一片模糊。
到了眼前,她卻忽然不敢去確認了。
如果真的是廖天佑的話,她該怎麼辦……
遲疑猶豫的走到車前,黑色的車身擠壓在兩輛車裡變了形狀,裡面已經沒了人,有交警上前拉住她,張嘴說着話,她一句也聽不到,只是低聲重複地問:“車上的人在哪裡?車上的人在哪裡?”
“在那邊放着,你是車主的家屬?”交警打量了她一眼問道。
薩拉沒有回覆他這句話,而是轉身走向交警指的地方,那裡靜靜的躺着四個擔架,單架上的人都用白色的布蒙着,刺目的鮮紅暈染開來,她一步一步踉踉蹌蹌的跑過去,走到第一臺單架前噗通一聲跪下,再也沒有力氣。
雪越下越大,她蜷縮在雪地裡,哭不出來也說不出話來,眼睛沒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彷彿沒了生命的娃娃一般,雪花不停地落在她的身上,有人上前勸她,可她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世界裡,五官都封閉了起來。
心裡沒有任何的溫度……
爲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她呢,爲什麼死的是廖天佑,老天是想把她在乎的所有的人都殺了嗎?
悲傷、絕望、憤怒滾滾而來,她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膝蓋,指關節咯咯作響。
廖天佑趕到車禍現場,那裡已經堆積滿了人,他在人羣中尋找着薩拉的身影,額頭上漸漸的滲出了冷汗,他張開嘴正想要大叫她的名字,視線忽然在某一處停頓了下來,那裡一團小小的人影幾乎要和雪融爲一體。
她的神情,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即使不用任何言語,也能讓人感覺到她的悲傷。
廖天佑愣了一秒鐘後,忽然大步的走向那團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