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臨近年末,十二月的倒數第二個星期,距離聖誕節只有不到七天的時間了。
在這期間,RB股市受到新加坡期指的影響,已經連續上漲了六個星期,從十一月的35500點漲到十二月的38200點,累計漲幅接近一成。在新年到來之際,所有人都樂觀地希望,在最後兩個星期內,指數能夠一路攀升到40000點。
至於哪裡是盡頭,誰也不知道,絕大部分人都希望能夠繼續瘋狂地上漲下去,儘管他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在整個一月份的期指合約上,吉姆和他的團隊一直都避而不戰,總是在比較高的價位拋出一小部分空單,成交後在一個可以容許的範圍內操作,及時地止損離場。以至於RB的財團想找他決戰,也沒有機會。
在這種情況下,RB的財團聯盟矛盾開始凸顯出來。
可以共患難,不能共富貴,這是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的通病,尤其是在東亞文化圈中,最講究的是單打獨鬥,而不是團隊配合。
RB財團在新加坡的代表們開始要求瓜分利潤,並且解散這個暫時性的聯盟。
這也無可厚非,在空頭銷聲匿跡之後,而且聯合賬戶上有着一筆超過十億美元的利潤下,誰都不想再大權旁落,把功勞讓給別人,他們可不想揹負上無能的罪名。
首先提出來的是最先支持聯盟的小田澤太郎,然後是三菱財團的渡邊良一,接着其他幾家財團一看情形不對,也爭先恐後地向巖本薰提出解散的要求。
事實上,這兩次戰役所賺的利潤,已經超過了過去一年他們賺的利潤的總和。有的人甚至在私下算了一筆賬,按照份額他們能分到的利潤,有的甚至超過了他們來新加坡三年的總和。
不少人都抱着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希望這最後兩個星期能夠平平穩穩地度過,這樣他們不僅能夠過一個好的假期,而且在未來一年的職位調整中佔據一個領先的位置。
還是在以前結盟的那個地方,同樣的幾個人,甚至連陪酒的歌舞伎都是相同的那幾個人,只不過商談的內容截然不同——散夥。
“諸君,你們真的要這麼做嗎?”巖本薰不甘心,還想做最後的努力。他心中很清楚,空頭這次被擊敗,但是並沒有被擊垮,有很大的可能會捲土重來。
“巖本桑,我們非常確定,也很感謝你在這段時間對我們的幫助。這一點我會向東京方面如實稟告的,巖本桑就等着離開這個悶熱的地方吧!”
小田笑呵呵地說道。他故意說成是巖本薰的幫助,而不是領導,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我並不承認有聯盟這件事,打敗空頭是所有在RB的財團精誠所至的結果,實際上是抹殺了巖本薰的功勞。
“不錯,巖本桑辛苦了。你也知道,對於我們三菱會社來說,年底將是一個非常忙碌的時候,我在東京的上層已經三番兩次地催促我將戰績報上去,好給股東有個交代。巖本桑,說實話,我也很爲難啊,希望你高擡貴手,拜託了!”
說完,渡邊良一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神情嚴峻地像是在委託後事。
巖本薰連忙閃開身子,避過這一鞠躬,同時在他心中暗歎一聲,知道大勢已定,不可挽回了。
“巖本桑,感謝你在這段時間的努力,以後RB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是啊,按照巖本桑的勢頭,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坐上會長的位置,想入主大藏省也不是難事。”
“……”
其他人也不甘落後,各種讚美的話不要錢地連番拋出,直接要把巖本薰捧上天,可每個人話裡的意思也都很明確,就是儘快拿回自己的資金和相應的利潤。
“謝謝各位在這段日子的支持,我回去之後就會將各位的合約和利潤儘快劃到賬上。話就不多說了,我先乾爲敬,爲了RB的未來。”
巖本薰沉默了半晌,猛然站起身來,衝着跪坐在榻榻米上的各人深深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然後一口乾光了杯中的清酒。
度數不高、透澈甘洌的清酒一入肚,頓時化作一股苦澀,從巖本薰的咽喉直衝到腹部,嗆得他連連咳嗽,眼淚都快流了下來。
“呃……巖本桑,我的合約就不再持有了,都平掉了吧。我留在這個鬼地方的時間也不多了,就將這些煩心的事留給下一任吧。”
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冷冷地看着巖本薰的“表演”,沒有人出口安慰。就在巖本薰重新坐下後,渡邊良一突然幽幽地說道。
“什麼?你要將多單平掉?”巖本薰大吃一驚,酒頓時醒了幾分,連身上也冒出了絲絲冷汗。“你們呢,難道也是同樣的意思?”
他目光所至,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與他對望。很顯然,他們也是和渡邊良一打得同一個主意。
“你們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萬一我們清掉手中的多單,那麼空頭肯定會捲土重來,我們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小田桑,你快說句話啊!”
豆大的汗珠唰唰地從巖本薰的額頭上冒了出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人不僅要肢解聯盟,就連戰意也徹底消失了,竟然要就此撤離。
這要是放在戰場上,就好比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剛剛攻下一座關鍵的城池,還沒等硝煙散盡,就要拱手讓給敵人。
所有人都明白。是啊,他們浸淫在市場上也有些日子,怎麼會不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呢!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原來RB的經濟在諸君面前,根本沒有前途那麼重要。哈哈哈哈哈……”巖本薰看着別過臉去的小田澤太郎,突然失態起來,止不住地放聲大笑。
他的笑聲是那麼的突然,又是那麼的淒涼,就連一直在忘情演奏的藝伎也停下手中的三味線,一臉不解地看了過來。
“八格,你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代表RB經濟,還口口聲聲說我們是RB經濟的罪人。巖本,你太過分了!”小田惱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巖本薰的鼻尖大聲指責道。“你要是識相的話,就按照我們先前的吩咐去做,否則就別怪我們這些人不講情面!”
“知道了!”出乎衆人意料的是,巖本薰並沒有開口反駁,反倒是很乾脆地答應了下來。在他開口的瞬間,眼淚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嘩嘩地順着飽經風霜的臉龐上滑落。
見巖本薰答應,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又客套地敷衍了幾句,就紛紛起身告辭了。
宴席不歡而散。
只剩下巖本薰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跪在原地,大口大口地灌着清酒,還低聲地喃喃自語着什麼。
“先生,你不要再喝了?”愣在一旁的藝伎終於看不下去了,按住巖本薰舉着酒杯的右手。“巖本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的朋友都走了!”
“原來是枝子小姐啊,你知道嗎?就在剛纔,那羣傢伙葬送了RB的經濟,如果RB經濟出現崩潰的話!”巖本薰覺得手臂一頓,睜開迷離的醉眼,發現是一直在旁演奏的藝伎按住了他的手,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異常苦澀地說道。
“巖本先生,你喝醉了。”名叫枝子的藝伎一頭的霧水,不明白這位巖本先生在說什麼。她下意識地以爲,這是巖本先生在胡說八道。
對於這羣經常來店裡消費的中年人們,她知道的並不多,但是這些人出手豪爽,也不像其他RB客人那樣毛手毛腳,她還是很有好感的。
“RB的經濟會崩潰嗎?”巖本薰也不理她,仍然是一杯一杯地灌酒,沒多久就一頭栽倒在榻榻米上,醉得一塌糊塗,不省人事了。
“哎,又是一位典型的RB人啊!”枝子小姐輕嘆一口氣,打開房門招呼服務生。她來新加坡也有些日子了,也見過其他國家的男人來這裡喝酒,但從來不像RB人那樣不醉不歸。因此在她潛意識裡,對RB男人的這種行爲就有些看不上。
在RB國內,男人下班去喝酒是再正常不過的,要是下班後循規蹈矩地回家,不止被同行恥笑,甚至連妻子都看不起。
RB是個極度男尊女卑的國家,女人一旦結婚後,就需要留在家中相夫教子,輕易不會再出去工作,而男人就負擔着家中所有的開支。
因此,爲了體諒在外打拼的男人,女人不僅要對外出喝酒交際的男人毫無怨言,甚至在男人出差的時候,還要細心地爲他準備避孕套。
這些在別的國家看上去不可思議的事情,在RB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只能說,這個國家在某些方面,和世界上的大部分國家都有很大的不同。
言歸正傳,在臨近九零年的倒數第三個星期,巖本薰將手中大部分的多單平掉,然後分別給衆人劃去資金。
這麼一大筆多單出現在市場上,引起的震撼可想而知。
所有人都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就連遠在神戶的吉姆和他的團隊也不例外。
是多頭預先知道了什麼消息,又或者是他們準備離場,還是他們預備在其他月份準備重倉?
和大多數人不同的是,吉姆幾乎在大額多單出現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他的機會來了!(首先感謝書友看書的小孩2的打賞!然後順便補充幾句:原本期待這本書儘快和大家見面的,不過由於編輯大大指出不可以寫移民香港,所以最近準備在某些章節大改。在大改期間,週末只能一更,希望大家見諒。當然,推薦票超過四千作者還是會履行承諾加更一章的,所以明天會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