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格羅斯,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的創辦人兼首席投資官。這位已經64歲的債券基金經理在全世界範圍裡有個響亮的頭銜,“債券之王”。
p原本是太平洋保險的投資部門,後來自立門戶,成爲獨立營運的基金公司。五年後,格羅斯接受了這家公司,從此開啓了他傳奇的債券投資生涯。
從87年開始,整整20年來格羅斯的投資回報率接近10%,達到了驚人的9.5%。在波動很小的債券市場,這個收益率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的。而在這種回報率的吸引下,p的資金規模也日益壯大,到08年的時候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兩萬億美元,而全球債券市場也不過15萬億美元的規模。
他個子不算高,長相也很普通。唯一有亮點的,恐怕就是那兩道異常粗厚的眉毛,濃密到就好像是畫上去的一樣,再配合他嘴角上同樣濃密的鬍鬚,總是給人一種莊重老實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是徹頭徹尾的錯覺,作爲“債券之王”,格羅斯的脾氣喜怒無常。在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內部,他是不折不扣的暴君,任何不符合他意願的東西都會被徹底清除,包括在交易室內大聲說話。
“不應該啊,不應該!”
此時的格羅斯,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內,看着桌面上的彭博終端,畫面上是美國十年期國債的收益率變化圖。從4%的收益率突然驟降到3.5%的收益率,不僅讓整個市場感到困惑,更讓格羅斯感到非常不解。
收益率的降低,意味着債券本身價格的上升。對於做空長期國債的格羅斯來說,這是個不小的打擊,依照他的性格。勢必要追根到底問出個究竟。
“會不會是在下一次fomc會議,市場預期對利率還會下調。如今經濟形勢不好,新興國家普遍實施了鉅額的投資計劃來刺激經濟增長,在全球利率普遍走低的情況下,想要儘快地復甦經濟,政府方面有進一步下調利率的打算。”
爲了找出具體的原因。格羅斯不得不破例在交易時間找來幾名高級交易員,一道商量盤面上出現的波動,以上的話就是一名資深交易員分析出來的。
“50個基點的變化看上去非常大,但是對於國債規模來說,這仍然算不上什麼。我個人偏向於某些新興國家的資本保值造成的。話說現在市場上國債的大買家,除了日本外,華夏、巴西、印度等都是手裡握着鉅額外匯儲備的新興國家。說不定是這些國家出手,拉高了這個品種的國債價格。”
另一名交易員侃侃而談道。因爲美國國債以國家信用和稅收做保證,只要美國存在。兌付就不存在任何風險,所以是厭惡風險的大額資金投資的最愛之一。而那些新興國家,通過低匯率的政策積累了大量的外匯,這些資金想要保值的話,投資美國國債是個極佳的選擇。
“可是利率再下調,就可能步入流動性陷阱當中了!”
另一名交易員立刻反駁道,“名義利率1.5%,雖然距離實際負利率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已經無限逼近了零利率。在這種情況下再下調利率的話,說不定市場就步入流動性陷阱當中。”
所謂“流動性陷阱”。是指一段時間內利率水平降低到一個很低的水平,市場對利率變動的敏感度也跟着下降,即便利率再次下調時候,投資者也不會因此增加投資和消費,貨幣政策徹底失效的一種狀態。
在出現流動性陷阱的情況下,貨幣政策即依靠調整利率的手段已經不能夠刺激經濟。所能依賴的只能是財政政策。
“會不會是新一輪的qe?”一名交易員弱弱地問道。
“這不可能!”
就在他話音剛落,幾道聲音異口同聲地反駁道。那人一看這架勢,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什麼。
格羅斯的看了看問話的人,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心中升起了幾分不滿。
“按照聯儲的慣常反應,他們會先宣佈qe的目標和動用資金規模,然後以一年甚至是數年的時間在市場上慢慢吸納債券,將目標利率擡升到預期。之所以這樣做,就是消除由於預期所帶來的不確定性,另外一方面是避免因爲價格波動過於激烈,導致不必要的成本上升。”
又看了看那名交易員一眼,格羅斯這才淡淡地說道。
“那麼剩下的可能性當中,最有可能的是?”
交易員們商討了半天,仍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說服所有人的理由。這其中新興國家大規模購買美國債券最有可能。不過對於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來說,所謂的新興國家他們還不怎麼放在眼裡。
“我還想到一個可能!”
格羅斯沉思了片刻,突然說道,“有沒有可能是對衝基金業在進軍債券市場?要知道最近他們整個行業都遭受了重大打擊,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急需要新的投資點,而對於國債來說,風險遠比他們的那些衍生品小得多。即便只有1%的收益,也遠比他們整個行業的收益高出不少。”
“即便是短期的避險投資,也遠比讓投資者撤回資本的結果好。肯定會有人問,爲什麼不可能是那些歐洲美元或者其他的產業資金?我認爲,在這種情況下,那些歐洲美元更傾向於在匯率市場上套利,而對於產業資金來說,現在正是大肆收購和擴張的時候,他們應該不會輕易地放棄這樣的好機會。”
不得不說,格羅斯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仍然還有很多不符合邏輯的地方。
“首先,對衝基金有這麼多的資金嗎?這一點我存在很大的疑問。另外,我想各位也不明白的是,如果說對衝基金的那些傢伙真的要選擇債券的話,爲什麼偏偏選擇十年期國債,而不是一年期或者三年期甚至是五年期的國債,要知道相對於十年期國債來說,這些債券的流動性更好,更適合變現。”
一名交易員毫不客氣指出格羅斯分析當中不清楚的地方。
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是市場上的巨頭,所面對的對手要不是相同量級的對手,要不就是國家這樣的龐然大物,所以在制定策略之前,他們必須要先把對手的情況摸清楚。對於格羅斯的解釋,交易員們並不能感到滿意。
格羅斯掃了一眼,清晰地捕捉到其他交易員眼中的疑惑,很顯然他們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心中肯定也有類似的想法。
“你的想法沒有錯,但還有另外一種解釋!”
已經成竹在胸的格羅斯並沒有被問倒,反而淡淡地解釋道,“在此之前,十年期國債,即遠期利率已經遠遠偏離了基本面,相信大家都有這樣的共識。在這種情況下,做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即便回到正常的價格區間,價格差上的利潤都是相當可觀的。正是看到這個局面,對衝基金才一窩蜂地涌入十年期國債市場當中,因爲它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業績上的突出表現。但原本應該上升的收益率,此時卻出現下跌,應該是有相關的對手在接下他們的拋售,而這個基金極有可能是衆多對衝基金的目標。”
“依照對衝基金的賭性,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更是不會放棄,我預計在3%之前,對衝基金涌入到美國國債市場的勢頭都不會停止。但突破3%之後,雙方極有可能會決出一個勝負出來。在此之前,我已經和其他大型債券通過氣,他們都表示沒有大規模接手十年期債券的持倉行動。相信以我的交情,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應該無誤。如果我沒有猜測的話,這應該是一次圍剿的行動。”
格羅斯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交易員們一看見,心中紛紛有所明瞭。
“比爾,是不是你聽說了什麼?”
一名交易員試探着問道,心中更是惴惴不安。按照格羅斯剛愎自用的性格,如果他真的聽說了什麼,是不會再去找交易員商量的。而現在他這麼做,交易員們猜不出來這到底是考察還是其他什麼用意。如果是前者,那些答錯的交易員怕是有麻煩了。
“不,我只是聽說了一部分,但是我還不能確定。”
搖了搖頭,格羅斯並沒有承認,“你們也知道索羅斯和我是好朋友,在此之前他曾經在德國的保時捷收購案上被人設計了一次。這一次根據他的說法,這是他給別人的一道陷阱,但對方到底有沒有上鉤,我就不清楚了。”
“什麼?”
聽到這裡,交易員們哪裡還不明白。如果按照格羅斯的說法,現在十年期美國國債市場的不尋常價格波動並不是其他原因,而是索羅斯給某個對手設的套,這樣就能解釋爲什麼如此反常了。
雖然還有很多謎團沒有解開,但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的交易員們心中開始活絡起來,“比爾,我們該怎麼辦?”
“以有心算無心,我們自然是站在勝利者的這一邊了!”
格羅斯獰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