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到底要幹什麼,難道真以爲自己能影響一個國家的經濟?”
就在鍾石的採訪結束後不久,索羅斯坐在他的大班椅上反覆地思考着,他可不認爲鍾石是無的放矢,但這一次這個年輕人所說的範圍實在是過大,而且所針對的目標是美國經濟,天吶,難道他不知道美國經濟的規模到底有多大嗎?
和總統的經濟顧問們又或者是美聯儲的巨頭們比起來,鍾石的影響力無疑是小得可憐。如果這番話從前者們的口中說出,華爾街的巨頭或許會停下腳步考慮片刻,然後繼續我行我素。但從鍾石這樣一個人的口中說出,最多交易員們給予鍾石一部分的關注,華爾街的巨頭恐怕會直接性地選擇無視。
雖然和七八年前相比,他只是一個“過氣”的基金經理,再沒有在97、98年時一言九鼎、呼風喚雨的氣勢,而且相比於巔峰時期來說,他這些年資金管理的規模也沒有再出現明顯地增加,依然維持在200億美元左右,只是他個人的身家如同氣球般急速膨脹起來,已經連續數年位於金融界的首富。但如今整個基金界數十億、上百億美元規模的對衝基金比比皆是,所以他的話語早已經不能夠左右市場了。
即便是這樣,索羅斯的目光也從來沒有離開過市場的一線,雖然屬於宏觀對衝基金的時代已經過去。衝擊一個國家貨幣體系基本上屬於不太可能,但他很清楚的是,只要某個國家的央行稍微出現點政策上的偏差。宏觀對衝基金依然能夠通過捕捉這種戰機而獲得巨大的利潤。
更爲重要的是,索羅斯一直對在香港、俄羅斯和日本市場上的失利耿耿於懷,這幾乎就是他職業生涯的滑鐵盧。相對於另外兩個市場的不可撼動性,香港的鐘石顯然更爲容易對付一點,只是他隱忍了足足八年,纔等到對方的再次重出江湖,因此當聽到鍾石的消息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復仇的機會到了。
只是在認真地聽完對方的採訪之後,他卻是陷入到了深深的意外當中。雖說幾年不見。對方的成長一定會非常迅速,這一點他毫無疑問,但對方竟然誇下海口,說自己的財富已經達到世界頂尖的水平。另外,還“大言不慚”地對美國經濟進行了一番“似是而非”的點評之後,他在備受震撼之餘也隱隱地有了幾分失望。
“保爾森,你怎麼看鐘石的言論?”
很快,索羅斯撥通了一個電話,在電話當中,他故作輕鬆地對對方說道。在接通電話之後,他耳邊傳來一陣陣低沉的轟鳴聲,這讓索羅斯感到有些意外。不過下一刻他就反應過來,對方應該是在飛機上,否則也不會出現這種熟悉的噪音。
這個保爾森不是約翰.保爾森。而是古德曼公司的ceo亨利.保爾森,作爲古德曼公司的首席執行官,他以出色的運營能力和靈活的策略調整著稱,將這家百年公司帶入到華爾街第一大投行的位置,一時間成爲華爾街明星高管當中的明星。
而此時的保爾森的確是在私人飛機上,剛剛從華盛頓特區飛回紐約。在華盛頓。他剛和總統進行了一次面對面的會談,總統先生希望提名他出任財政部長的職位。不過目前還處於接觸階段,即便公開宣佈之後,提名還需要國會的批准。和古德曼公司每年高達數千萬美元的薪水相比,美國財長位置上的薪水無疑是相當寒酸的。但保爾森並不在乎這些,他認爲爲國家效力的機會到了,即便是做出薪水上的犧牲也是值得的,因此在和總統進行了初步的財政政策勾畫之後,他就欣然地接受了這份邀請,滿懷喜悅地往紐約飛,準備儘快地將這邊的一切交接。
當索羅斯的電話接通之後,保爾森先是一愣,隨即讓手下打開飛機上的電視,將剛纔的節目調出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之後,這纔對着話筒那邊還在耐心等待的索羅斯說道:“喬治,你有什麼問題嗎?”
保爾森是從首席財務官的位置上升上去的,這是古德曼公司內部爲了平衡投資銀行部和銷售交易部的一個折中措施。雖然是cfo出身,但這並不代表保爾森不懂投資銀行的內部營運,事實上在如今各個投行當中,銷售地產抵押證券是最盈利的交易之一,甚至是最盈利的交易,沒有之一,保爾森對此心知肚明。
所以當鍾石的話中提到房地產的時候,保爾森心裡就是一個激靈,他很清楚古德曼公司在cdo市場的巨大規模,如果這部分資產出現問題,古德曼公司說不定就會陷入到萬劫不復的地步當中。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保爾森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就徹底地將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拋之腦外,因爲這一切顯然是不可能發生的,且不說這些資產現在都是評級爲3a級別的優質債券,就說古德曼公司內部的風險控制就非常嚴格,絕對不會讓他們處於這種危險境地的。
但保爾森需要更爲專業人士的意見,尤其是像索羅斯這樣的基金業大佬。
“不,不,不,沒有問題!”索羅斯連忙否認道,在字斟句酌了片刻之後,他才緩緩地說道,“亨利,你不覺得這小子太不謙卑了嗎?公然挑戰美國經濟,這實在是太囂張了。不如你我聯手,就像幾年前所做的那樣,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你覺得怎麼樣?”
“哼哼,這個再說吧!”如果沒有華盛頓之行,保爾森說不定還對索羅斯的這個建議心動,畢竟對方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這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個大好的狙擊機會,但現在他已經是個快要走的人,自然不願意再惹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因此委婉地拒絕了之後,就掛掉了電話。
這邊的索羅斯握着嘟嘟響的手機,微微有些錯愕,不過再一想到最近市場上的傳聞,就有些釋然。最近保爾森被提名爲美國財長的呼聲很高,想來他在古德曼公司的日子不會太多了,平穩過多可能纔是他的當務之急。所以索羅斯不怒反喜,沉吟了片刻。又撥通了華爾街另外一家著名投行的ceo電話。
……
“鍾先生,你知道你這麼說惹下了多大的麻煩嗎?”
當採訪結束之後,鍾石到衛生間洗臉,將妝容完全卸掉的時候。胡平悄然地溜了進來,雙手抱胸地斜立在門邊,面色凝重地看着正在往臉上抄水的鐘石,說話間頻繁地搖頭不止。
“沒有關係,一切都還在掌握當中!”鍾石沒有回頭,又抄了一把水,將眼角的粉底一一抹去,“如果你要說的是天然氣市場,那就沒有問題了。現在主動權擺在我們手裡。呃……也可能在別人的手裡,你放心好了,在這個時候沒人敢公開操縱市場的。”
說了半天。鍾石終於洗乾淨了臉,再睜開眼睛時,發現胡平還是沒有離開,仍然保持着剛纔的那個姿勢,面色卻是比剛纔又難看了幾分。
“哇哦,你的意思是……”
鍾石這才收起剛纔敷衍的態度。認真地想了一想,覺得胡平可能是把事態想得過於嚴重。當下沉吟了半天,辭真意切地說道:“胡先生,你是不是認爲我剛纔的一切都是信口開河?不,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也基於我對美國經濟未來的判斷,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那麼我們只好拭目以待,相信過不了幾年,這一切或許都會真正地發生。”
“哎,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見鍾石面色嚴肅,語氣誠懇,胡平不得不收起剛纔一副詰難的姿態,先是感嘆了一句,隨後認真地說道:“鍾先生,雖然我很佩服你的直覺和判斷,但在這一件事情上,我們的分歧實在是太大。而且今天你的行爲將我們暴露了,這可能在未來給我們的操盤造成相當大的麻煩,所以我決定,在做完這一單之後,我和我的團隊將徹底脫離於你。雖然你資金勢大,但現在的市場和八年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如果你繼續這樣的話,說不定會成爲下一個不凋花基金。”
胡平說這一切的時候也很認真,很顯然在投資理念上,他和鍾石終於產生了根本性的分歧,在這個時候選擇分道揚鑣卻是最好的時機,一來他可以攢夠足夠的資本來自立,第二雙方在合作最美好的時候分開,所能夠留給對方的都是美好回憶。
“好,不過江山已經轉投到我門下,相信你不會再挽留他了吧!”對於胡平的離去,鍾石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也沒有出言挽留,只是將江山給奪了下來之後,就熱情地邀請胡平道,“週末我準備去南非打獵,你也一道去吧?”
一般來說,在週末沒有工作的時間,金融界的精英們都會去選擇一些“休閒”性的活動來放鬆自己,比如說跳傘、攀巖、賽車、潛水等具有一定危險性的競技活動,這一方面能夠發泄他們充足的精力,另外一方面也能夠保持他們強烈的競爭意識和傾略性。
但到了鍾石這個級別,自然已經不需要在通過類似的活動來發泄精力什麼的了,更多的時候他是選擇出海或者打獵等方式來消磨時間。當然,這些活動的准入門檻絕對不低,至少數十萬美元起步,而能夠得到出資人邀請的也都是非富即貴,比高爾夫球式的社交要更爲高檔和刺激,是最近在上層社會比較流行的消遣方式。
雖然胡平也有所耳聞,但這種高消費明顯不適合他,事實上他也只是聽說過而已,所以當聽到鍾石這麼說之後,他就睜大了雙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鐘石,半晌之後才戀戀不捨地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活動不適合我,看到那些動物死在槍下都是一種罪過,更何況扣動扳機的人還是我呢!不管怎麼說,謝謝你的好意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罷了!”鍾石不屑地撇了撇嘴,不以爲然地說道,“哪裡不一樣?金融市場也是同樣的道理。等着看吧,總有一天,一場席捲全球的危機會在美國爆發,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今天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