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鍾先生,有意入股石油行業。不要看他年紀輕輕,身家可比我們這些人都豐厚,而且最爲重要的是,他的資產大多是現金,隨時都能調配過來。”哈比比笑容可掬地對着一名兩鬢斑白的老者說道。
“是嗎?”對方倒吸一口冷氣,看向鍾石的目光就有些不同,“真是英雄出少年,既然鍾先生是副總統先生介紹來的,我自然是一百個放心,就是不知道鍾先生能夠投資多少?”
說到這裡,這位已經兩鬢斑白的老者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看向鍾石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這位老者叫做阿米佐約,是印尼陸軍參謀長,標準的實力派人物,實權程度和黨內地位甚至在普拉博沃之上,是執政的專業集團黨內的大佬之一。
和很多獨裁政權一樣,印尼軍方在政府當中的比重很高,某些領域裡甚至能夠和文人集團相提並論。玩槍的和玩筆的並駕齊驅,這可不是什麼好的現象,不過因爲蘇哈托就是靠着軍隊起家,所以對這種行爲採取了默認甚至是放縱的態度。
阿米佐約目前是印尼陸軍參謀長,負責日常的訓練工作。同時他還是印尼政治安全統籌部長,專業集團黨副主席,軍警國會議員。其權柄之重,在整個印尼國內,能夠超過他的人,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在這種貪腐盛行的政權裡,寄望阿米佐約能夠出淤泥而不染顯然不可能。事實上,和很多軍隊高層將領一樣,阿米佐約家族在印尼各地都有產業,其中包括了努沙登加拉島、蘇拉威西島等地方。涉足的行業也很多,有航運、菸草、石油、橡膠和煤炭。
這是在三天內,哈比比介紹給鍾石的第五個重量級人物。之前哈比比已經拉着鍾石走訪了包括魯比安度在內的衆多軍政大佬,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對哈比比的來訪相當客氣,其中又有一部分人和哈比比關門詳談。內容就不足爲外人道哉。只有少部分人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將哈比比和鍾石拒之門外。
哈比比的野心一朝被激發起來,就如同春天野草一般地瘋長不止,在確定自己的目標之後,哈比比立刻開始私下串聯和溝通。他很清楚,不僅是印尼國內,就連最大的外援美國也對現任政府頗有微詞。現在所缺的只是一個契機。
和很多地方一樣的是,儘管蘇哈托已經穩穩地做了三十年的總統,但文人集團對他並不買賬,在他們看來,軍人就是軍人,干政絕對是大忌。因此在天然上。技術官員出身的哈比比更容易得到他們的認同和青睞,這也是爲什麼蘇哈托要提拔文人出身的哈比比做副總統的原因之一。
現在哈比比所要做的就是贏得軍人集團的認可,但他也明白,自己想要獲得這些莽夫的認同絕非易事。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雖然蘇哈托是靠着軍人集團上臺的,但幾十年下來,當年的心腹早就成了遲暮老人。淡了滿腔熱血卻多了家族牽連,又有很多人因爲戀棧不去而成爲年輕一代的眼中釘,因此只要給予他們足夠的利益,這些人就有可能背叛蘇哈托。
要是在平時,這些人伸伸手就能得到相關利益。但今時不同往日,憤怒的民衆對他們這種貪腐行爲特別敏感,已經長達數月之久的遊行示威已經足夠說明了一切,就連蘇哈托家族都收斂了風頭。就更別說他們這些人了。
目前印尼經濟萎靡不振,加上印尼盾一瀉千里,使得這些人的產業損失慘重。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迫切地需要新鮮血液的加入,以及大量資金的輸入。而對於鍾石來說,這些統統不是問題,因此在和哈比比密談之後。兩人一拍即合,開始了高強度的金錢公關。
面對對方意味深長的盤問,鍾石微微一笑,渾不在意地回答道:“尊敬的阿米佐約先生。我是個生意人,自然會首先確保自己的利益。只要能夠確保我的利益,資金方面自然不是問題。事實上,我對印尼未來的前景發展非常看好,對像你這樣的大人物也是相當景仰。可以說,我是抱着十二萬分的誠意前來拜訪的。”
“一億五千萬!”阿米佐約不虧是軍人,說話直來直往,根本就不懂得繞圈子,或者說是到了他這個位置,也懶得繞圈子,“入股達西亞石油公司,30%的股份。嗯,我說的是美元,盾雖然好,但我們目前並不缺少這種貨幣。”
不缺少?是對盾沒有信心吧!鍾石心中暗自想道,臉上沒有半分的表情波動,“沒有問題,如果能夠獲得您的支持,這筆生意就算談成了!”
同樣,他也很爽快,也沒有討價還價,就一口應承了下來。
對於鍾石的反應,阿米佐約表情略顯錯愕,又意味深長地看了鍾石一眼之後,這才慢條斯理地問道:“不知道這位鍾先生,需要我的什麼支持?我必須要說明的是,生意歸生意,其他的事情另外再談。如果這些做不到的話,我們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可能了。”
“放鬆點,夥計!”哈比比在這個時候開腔了,“即便是做不成生意,我們依舊還是朋友不是?其實我想要的很簡單,就是在關鍵時候,需要你的一個承諾。”
“是你想要?”能坐到這個位置上,阿米佐約自然不是善與之輩,在敲了敲桌面之後,就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先說說看吧,如果我能夠做到的話,自然沒有二話。可如果做不到的話,我也要確保我的生意能夠繼續下去。”
“這個我就不能保證了!”哈比比的聲音立刻冷了下來,“和你談生意的是這位小鐘先生,我可不能替他做主。不過如果你能答應我的條件,說不定我會幫你說上幾句好話。”
“是嗎?”阿米佐約的目光再次看向鍾石,發現這位年輕人微微點頭,並不言語,心中就有了幾分瞭然,再次看向哈比比時,眼神中就多了幾分戲謔。“哈比比,你已經是副總統了,還需要我的承諾?難不成你想做總統?”
原本這只是他的試探之詞,但讓阿米佐約沒有想到的是,哈比比竟然一口就應承了下來,“不錯!據我所知,蘇哈托和他的親信們蹦躂不了幾天了。這個時候我當然會生出一些想法來。阿米佐約,你也是個明白人,應該清楚如果蘇哈托下臺的話,你們這些老人會面臨什麼下場?這個時候,不應該爲自己找一條退路嗎?”
“你敢威脅我?”作爲軍人的阿米佐約自然不吃這一套,頓時就勃然大怒。猛然一拍桌子,從腰間取出隨手攜帶的手槍,一拉槍栓,將槍口直接對準哈比比,“就算是總統閣下下臺,老子也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嘛,老子殺的人多了去了。還會害怕死嗎?”
面對着黑洞洞的槍口,哈比比鎮定自若,神情間不見絲毫的慌張,“參謀長先生,你的勇猛和頑強衆所周知,我當然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也要爲你的家族想一想,別因爲一時的痛快,而使得你們家族蒙羞。甚至是被除名!人,不能太自私了。”
作爲地方豪強,底蘊遠遠比這幾十年前才崛起的新貴深厚。別的不說,就光是在槍口下面不改色,談笑自若,就足以可見哈比比的底氣和膽色了。
阿米佐約也不說話,舉着手槍對準哈比比。臉色卻是變幻不定起來。兩人就這麼互相對視着,足足過了一分鐘,阿米佐約才緩緩地將槍放下,咧嘴一笑。“哈比比,認識你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發現你的膽量竟然如此之大,連槍都不怕,太讓我意外了。哈哈,剛纔只是一個小玩笑,希望你和這位先生不要介意。”
介意,我敢介意嗎?鍾石暗自鬆了一口氣,雖然槍口並沒有對準自己,但他很清楚,如果哈比比有什麼事情的話,自己今天也絕難善了。
“好說!”哈比比面不改色,“這麼說,阿米佐約,你是答應下來了?我可以保證,這樁生意你絕對不會後悔的!”
“但願吧!”阿米佐約突然有些意興索然,擺了擺手,“生意方面的事情,你去和我的兒子談吧。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到底該怎麼做。”
作爲一個跟隨了蘇哈托三十年之久的高級將領,臨到暮年反而要背叛自己的恩主,這種感情任誰都很難在短期內接受,即便他再位高權重。
“阿米佐約,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哈比比站起身來,就往外面走,末了還不忘提醒一句,“美國方面,也有類似的意思。我已經和他們接觸了,現在就差一個合適的時機!”
“你是說……”阿米佐約猛然一擡頭,不過在瞧到鍾石之後,剛要說出口的話被硬生生地嚥了回去,“原來是這樣,看來這次總統先生真是走錯了一步棋。”
哈比比拉開門,並不着急走出去,就站在門口笑眯眯地看着他,又放出一個驚天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是誰能夠讓美國方面改變主意的?不錯,就是這個年輕人,現在,你應該知道,自己的決定該有多正確了吧!”
望着一臉面無表情的鐘石,阿米佐約神情複雜,半晌才緩緩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那意思是否定還是不敢置信。
……
“什麼?”剛坐上自己賓利車的哈比比神情一滯,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托米要見我?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坐在他身邊的工作人員拿着一個磚頭大小的衛星電話,苦笑道,“這位先生不知道又發什麼神經,我本來想阻攔的。但是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作僞,而且說得很嚴重似的,我就沒有阻攔,現在他還在莊園裡等着呢。先生,你看……”
“跟這種紈絝有什麼好見的?”哈比比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趕緊找人打發了他,對於這種人,我見到就心煩。整個就是國家的蛀蟲,他除了浪費納稅人的公帑之外,還能幹些什麼?”
“別急!”一旁的鐘石立刻制止了他,“要是他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見見也無所謂,說不定還能有意外之喜呢!”
“是嗎?”哈比比狐疑地看了鍾石一眼,見他臉色莊重,不像是在開玩笑,就揮了揮手,制止了身邊工作人員撥電話的舉動,“也好,見見這個紈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