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倒是很熱鬧啊,感覺就是不一樣。”
望着甲板上人頭攢動的景象,時不時還有幾個穿着露背晚禮服的靚女如穿花蝴蝶般地經過自己身邊,鍾石的心情自然是一片大好,由衷地對身邊的安德魯讚歎道。
安德魯的視線早就落在一個剛剛從他身邊經過的美女身上,從白皙光滑的背部一直看到渾圓滾翹的臀部上,在聽到鍾石的感慨之後,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眼光,嘿嘿一笑,指着鍾石的衣服道:“既然這裡這麼好,那鍾生你就應該多參加這種party。就是你這身衣服有點不合適,不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因爲有點不請自來的味道,所以鍾石破天荒地穿上一件燕尾服,還打上了蝴蝶結,畢竟不能和這裡的氛圍太格格不入。只不過這些衣服都是平價貨,落在行家的眼裡就有些低層次了。
必須要說明的是,在香港金融圈裡,穿衣服的講究和西方几乎是相差無幾。平日裡即便是一個小小的分析員,也要穿上名牌的西裝和襯衫,當然,最好是定製的。除了這些之外,包括髮型、名片、手錶等都要具有一定的格調,因爲在他們的企業文化當中,這些代表了公司的形象。
其他諸如出差必須住五星級酒店、乘坐飛機必須是商務艙等政策,都是出於這一點來制定的。當然,能進入投行的必然都是精英,而這些政策也在某種程度上起到留住人才的作用。誰讓他們這個行業很有錢呢。
只是這些舉動在某種程度上加劇了這羣人的虛榮心,讓他們普遍有種穿衣看人的心態。儘管知道鍾石不會在意這些,但安德魯仍然是硬着頭皮勸了一句。
見鍾石只是微笑,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安德魯就嘆了一口氣,從身邊的侍應生端着的盤子裡隨手取過一杯香檳,衝着鍾石舉了舉,飛快地說道:“鍾生,你先到處看看吧,我去會幾個朋友。”說完。頭也不回地鑽進了人羣。
“……”
鍾石驚訝地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哪裡還看得見安德魯的身影?他不由地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個傢伙,不知道我幾乎一個人都不認識嗎?這下倒好。原本是打算過來見識一番的。現在居然成了這副模樣。”
腹誹歸腹誹。鍾石最終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取了一杯香檳,漫無目的地在甲板上閒逛起來。
不得不說。這一次安排在遊輪甲板上的酒會至少在安排上還是有很多別具匠心的地方,從船頂射來的三柱強光呈現出品字形,將甲板的大部分地方都照得明亮透徹,在甲板的上方,又密密麻麻地架設了數百盞色彩各異的燈具,宛如漫天繁星一般照亮甲板的其他角落,最爲讓人驚歎的是,這些燈具竟然還能夠隨着音樂的高低起伏而調節光彩色澤,讓整個場景極具氣氛。
靜靜地欣賞一會佈局後,鍾石就穿過人羣,走向甲板一側的自助餐區。既然沒有人主動過來搭訕,鍾石也沒有打算去和別人交流,孤零零地站在一側難免顯得有些過於刺眼,所以他決定自己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那就是去吃。
話說回來,儘管這種性質的酒會只是方便大家交流、擴充人脈性質的社交酒會,但即便是這樣,爲酒會預備的食物也是異常豐富,有泰式牛肉卷、三文魚泡芙、香辣蔬菜、蝸牛酥盒、海鮮披薩、法式吐司等衆多食物,色香味俱全,頓時就讓鍾石食指大動。
胡亂地取了些食物,鍾石就躲在一旁開始大吃起來,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一番舉動早就被一個人悄悄地看在眼裡。
“咦,這不是鍾……鍾……鍾石嗎?怎麼,你也在這裡?”
就在鍾石大快朵頤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一聽到這個聲音,鍾石就嘆了一口氣,隨手將餐盤遞給身邊的侍應生,取過餐布擦了擦嘴,這才擡起頭看向出聲的人。
鍾石上一次參加這種性質的酒會,還是在三年前,當時他也是在大快朵頤的時候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人打攪。一想到歷史竟然如此雷同,他就在心中暗歎了一口氣,心想自己真是不適合這種場合,每次都是在要吃得痛快的時候被人打攪。
腳底是一雙黑得發亮的鱷魚皮鞋,全身上下穿的是阿瑪尼晚禮服,暗灰色的衣服上沒有一絲的皺褶,也不知道是剛買的還是熨燙得太好。再往上面看去,是一張略微有些眼熟的臉,面龐打理得非常乾淨,一絲鬍渣也看不到,帶着金絲邊眼鏡的雙目透露着一絲嘲諷的笑意,這讓鍾石有些不爽。
盯着這張似笑非笑的臉看了半天,鍾石這才一拍腦門,終於想起他是誰了,在芝大曾經的室友李維港,那個親英派的、對他不冷不熱的傢伙。
事實上鍾石在芝大提供的宿舍裡並沒有住多久就搬出去了,和這位名叫李維港的室友也沒打多少交道,自然也就說不上有什麼恩怨。因此在認出他之後,鍾石只是淡淡地一笑,禮節性地問候道:“原本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見了。”
只是讓鍾石沒有想到的是,他這副輕描淡寫的樣子更是激起了李維港的怒火。雖然兩人的交集並不是很多,但是由於在畢業的時候,鍾石的一篇論文得到校方的高度讚揚,甚至被認爲是當年芝大年度優秀畢業論文,一時間鍾石成爲亞裔學生的優秀典範。而平日裡一向心高氣傲的李維港對此自然是很不服氣,因爲這些榮譽極有可能影響到就業等情況。
在看到華爾街的巨頭們頻繁地向這位昔日的同窗招手後,李維港心中的那點不平就越演越烈。幸好他平時一直表現得不錯。加上亞裔身份,最終被華爾街一家小的投行招入帳下,負責研究亞洲的經濟事務。
經過自己不懈的努力,終於在一年之後,他成功地跳到了斯坦利香港,成功躋身爲香港收入最高的一羣人的行列。按理說,這些事情早就應該成爲過去,只不過李維港此人心胸極度狹隘,今天在這種場合遇到鍾石,他自然不會放過報所謂“一箭之仇”的機會。
“看你的樣子。混得不怎麼樣嘛?這也難怪。最近世道不景氣,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如果實在混不下去,還可以來找我。雖然我只是斯坦利公司的一個小僱員。但是如果你有心應聘的話。至少你的簡歷不會在我這裡被刷下去的,哈哈。”李維港瞅了瞅鍾石身上的衣服,就陰陽怪氣地說道。
投行招人的話。先是讓某個部門最底層的分析師等挑選簡歷,先刷掉一批,然後再經過各個級別的負責人車輪般的面試,最終纔有可能應聘成功。因此李維港所說的不會刷掉簡歷,實際上已經是很大的權力了。
鍾石目瞪口呆,望着這位洋洋得意的同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愣了半晌,又撓了撓頭後,他還是沒有想明白,到底曾經在什麼地方得罪過這位先生。不過眼前並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在聽到李維港這番話後,鍾石的心中也有些火氣,輕瞥了對方一眼後,就不卑不亢地將李維港的挑釁頂了回去:“是嗎?那我真的是要非常感謝你了。不過恐怕就以我這個水平,斯坦利公司不會看上吧?”
他自然是說的反話,言下之意是自己看不上斯坦利公司。誰不想李維港根本就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聽到鍾石的話後頓時就笑了出來,根本不顧場合,就大聲地挖苦道:“哈哈,鍾石,你的水平怎麼會不夠呢?要知道你的那篇《高斯聯結相依函數》可是優秀的本科畢業論文,現在華爾街的很多模型都是建立在你那篇文章的基礎上。哈哈,不過現在世道不好,行情萎靡,他們大多在裁人減薪,像你這樣的恐怕真的是沒有什麼機會,哈哈。”
肆無忌憚的笑聲立刻引起周圍正低聲交流的人的注意,很多人紛紛側目看過來。但李維港沒有一絲的忌諱,仍然自顧自地大聲說話,只是他的言語間充滿了惡意、譏笑和嘲諷,和這裡的氣氛完全格格不入。
話不投機半句多,鍾石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放下手中的酒杯就準備離開。誰不想這位李維港得勢不饒人,一把抓住正好離開的鐘石,大聲地說道:“別啊,我們老同學好久不見,再多聊一會吧。”
見自己被緊緊抓住,鍾石自然不好當衆和他拉拉扯扯,就停下腳步,低聲地問道:“你難道瘋了嗎?到底想要幹什麼?我怎麼不記得我有什麼地方得罪過你?這麼羞辱我,難道對你有好處不成嗎?”
“得罪我?”李維港此時已經喪失了理智,這種當面羞辱人,對方又“不敢發作”的表現極大地助長了他的囂張氣焰,只見他面目猙獰、凶神惡煞一般地攔住鍾石,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倒沒有。只不過我看不慣你的派頭,想要給你一點教訓,讓你知道這種地方不是你能來的。看看你這副窮酸的模樣,幾千塊的晚禮服也敢穿到這裡來,我現在都懷疑你是不是偷着跑來的。聽着,我現在不管你到底是怎麼來的,不過這裡可是我們公司主辦的酒會,如果不想找不自在的話,就趕緊滾蛋。”
撫了撫衣服上的皺褶,鍾石這時倒不打算走了,緊盯着李維港那張扭曲的臉,看了半天之後這才噗嗤一笑,好整以暇地說道:“嘿嘿,既然你這麼說,那我還就不走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能夠把我趕下這艘船。”
“你!好!”李維港當即就被氣了個半死,只是這裡不好發作,他只能強忍下心頭的怒意,眯起一雙眼睛惡狠狠地說道,“有種你就不要走,我馬上去找保安,保證將你平平安安地送出這裡。”
說到“平平安安”的時候,李維港特意加重了語氣,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只是鍾石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只是一個勁地朝着他冷笑不止,這讓李維港心中的怒火又高漲了幾分。他二話不說,轉身就打算去叫人。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初時還很細微,幾乎是微不可聞,但很快就演變成巨大的轟鳴聲。這時遊輪上的燈光也適時地投向夜空當中,隨着聲音的臨近,一架底部頻繁閃着紅色光芒的直升機就出現在衆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