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這段時間很得意,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得意。
儘管在10月份保衛香港股市的戰役上,他可謂是敗得一塌糊塗,但是他巧妙地將所有責任都推諉到那些讓他救市的國企領導身上。雖然這筆錢的大部分用途都將放在在港上市的國企股份上,但香港股市暴跌是不爭的事實,加上某些上市公司領導層搞的小動作,使得燕京方面非常惱火。
即將在明年人大會上接任總理一職的諸葛館是個眼睛裡見不得沙子的鐵腕人物,儘管他此時還沒有名正言順地接掌總理一職,但他本來就分管經濟、金融、央行、國資委等部門,順勢在這半個月裡對兩三家重點企業的管理層進行了換血,在調整的同時還放出風來,還要對經營不善的某些企業的管理層進行調整。
這個消息一傳出,立馬震動了整個大型國有企業界,幾乎所有不是和諸葛館一條線上的人都惶恐不安,如臨末日。不過當他們靜下心來仔細地分析了一番之後,這纔在這一波的調整中發現了不少的端倪。
首先,在這段時間遭受調整的企業大多在香港上市,經營狀況的惡化和香港市場下跌有着直接的關係;其次,這些企業的管理層或多或少地牽扯了舞弊行爲,即通常所說的內幕交易,他們利用內幕消息進行高賣低買或者是低買高賣等,雖然行動很隱蔽,但是還是瞞不過審查部門的眼睛;最後。這些人平日裡對主管領導並不尊敬,經常在背地裡搞一些陽奉陰違的行徑,甚至阻礙華夏和世界貿易組織的談判,這一點尤爲讓諸葛館不能忍受。
想明白了之後的央企管理層迅速採取了針對性的措施,第一停止在資本市場的內幕交易,不管是在a股還是在香港等市場,相關的舉動都暫時停止;第二則是高舉雙手贊同和世界貿易組織的談判,儘管他們心中有一萬個不情願;更重要的第三點是打起精神來督促生產銷售,因爲只要企業的業績上去了,即便諸葛館有心發難也出師無名。
而在香港上市的國企領導層對燕京的這些舉動則有一層更深的體會。因爲他們發現這些被調整的企業管理層。包括華夏遠洋的張柏青在內,都曾經向夏潤集團拆借過資金,具體說就是借用了中央支持香港股市的那筆錢,這才被果斷地調整了位置。而其他並沒有向這筆資金伸手或者還沒來得及伸手的企業則僥倖地逃過一劫。這讓他們立刻就明白這一次調整的深層含義。再也沒有人敢貿然地向這筆資金伸手了。
沒了掣肘。加上背後勢力的全力支持,宋凌自然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下子成爲香港股市裡最大的護盤者。幾乎做到了想護哪支股票就可以讓哪支股票上漲。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並沒有影響大盤的能力,眼看着籌碼一天天地消耗下去,而香港股市根本就沒有多少起色,這讓他開始驚慌起來。
雖然護盤是一件中長期的事,領導也會有耐心,但是如果手中的籌碼一天天地減少,等到國際炒家再來攻擊的時候,宋凌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絞盡腦汁地連續想了幾個晚上,他這纔想到當初在國際炒家攻擊香港之前,鍾石就曾經預言過會通過某些消息或者手段來進行,其中讓他最爲印象深刻的一條就是新臺幣可能會突然宣佈貶值,現在想起來,他頓時對鍾石這種超人的前瞻性肅然起敬,心中也起了拉攏的念頭。
一旦起了念頭之後,宋凌就活躍起來,四處打探關於鍾氏兄弟的消息,這一打聽不要緊,頓時讓他驚訝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首先是鍾氏家族在十幾年前從內地移居香港,之前毫無背景,隨後在94年展開對市值上百億的上市公司華德地產的收購,幾經波折之後竟然將這家龐然大物盡數吞下,之後還說服股東對其進行了私有化,又在今年恆指最高點附近重新進行了ipo,這一進一出之間就賺了不止數十億港幣。
如今這家地產公司的董事局主席是鐘意,這位宋凌不怎麼看在眼中的人竟然也是大有來頭,先是在世界銀行擔任亞洲地區初級經濟學家的職務,後來受聘於內地銀行,負責組建起第一家國有大型投資銀行,擔任總裁一職,只不過幾個月後他就離職。可沒多幾年他就搖身一變,成爲華德地產最大的股東兼董事局主席,這讓宋凌大跌眼鏡。
原本宋凌是想請鐘意給他出謀劃策,但是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畢竟對方是上市公司董事局主席,他再怎麼開出條件也不可能高過對方,因此只能作罷,將公關的重點放在了鍾石的身上。
只不過他根本沒有想到,此時鐘石的身家甚至是鐘意的數十倍之多,如果他要了解這個情況,肯定不會就這麼貿貿然地直接過來拜訪了。
眼看着鍾石滿臉笑容地過來迎接他,宋凌的心中就忍不住地犯嘀咕,他之前也曾和鍾石打過交道,而且說的話還比較難聽,因爲當時他總害怕鍾石會搶了他的飯碗。雖然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這方面的擔憂,但他仍然記得鍾石是個不容易接近的人,總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不想今天對方竟然一臉的微笑,這讓他很是意外。
意外歸意外,宋凌的臉上也立刻堆滿了笑容,快走兩步緊握着鍾石的手,異常熱情地說道:“鍾先生,真是好久不見了,最近都忙些什麼呢,生意還算興隆?”
鍾石笑了笑,握住宋凌的手稍微加上一點力,搖了搖之後這才說道:“世道不好,錢難賺。不知道是什麼風。能把宋生吹到這裡來,我說怎麼今天早上出門就聽到喜鵲喳喳叫,敢情是今天有貴客登門啊!”
鍾石的話讓他身後的任若爲和馬家瑞就是一陣白眼,誰不知道鍾石住的淺水灣面對維港無敵海景,說聽到海鷗的聲音還有可能,說喜鵲就實在是太扯淡了。
不過宋凌心中卻是十分的受用,心想這小子相當上當,看這樣子今天的事極有可能談成,又連連謙虛了幾句,這才隨着鍾石等人進了天域基金的會議室。
“他們這是?”透過明亮的玻璃隔牆。宋凌指着交易大廳忙碌的交易員們不解地問道。
“他們?”鍾石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這才醒悟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略顯尷尬地說道,“他們在做事。具體做什麼我也不清楚。”
他倒是沒有說謊。即便是天天和他們共事。但鍾石仍然搞不清大部分研究員每天工作的內容,這不止是因爲天域基金內部有着明確的分工,也是因爲在不同的投資領域。相關的研究工作也有所不同,而鍾石又精力有限,只能夠關注到重點的投資。
只是這話聽到宋凌的耳朵中,這位自作聰明的國企高層就想歪了,因爲這種事情在他們內部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爲了體現對所管部門絕對的掌控力,他們甚至可以做到事無鉅細都一一關注。一想到這裡,宋凌心中對鍾石在天域基金的地位就產生了幾分懷疑。
在來之前,他曾經不止一次地聽人暗示到,鍾石就是天域基金背後的掌控者,雖然他名片上的頭銜只是一個基金經理。但現在看來,恐怕是他聽到的這一切都有些言過其實了。
雖然在心中不住地犯嘀咕,但宋凌仍然是很好地掩飾了心中的疑惑,很快地就將自己的來意詳細地敘說了一遍。
“想請我當顧問?”鍾石不禁啞然失笑,摸了摸鼻樑有些不解地問道,“宋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之前我曾經答應了燕京方面,原本就是你們的顧問吧?”
一聽到鍾石說起這個,宋凌的臉色就浮現出幾分的不自然。鍾石說得沒有錯,他們的確是聘請過像鍾石這樣在資本市場已經小有名氣的人,但宋凌爲了排除異己,只是在最初的時候召開過一次電話會議,隨後就再無下文了。
不過宋凌在來之前,就已經把這個問題想好了,因此臉色的不自然只是一閃而過,他隨即鎮定自若地回答道:“鍾先生你說得對,之前是曾經有過協議。只不過由於顧問人數衆多,加上意見分歧嚴重,因此我們只是選擇性地聽取一部分,這其中有個去僞存真的過程。”
“既然這樣,那麼宋先生認爲我的觀點是僞呢還是真呢?”鍾石依然不依不饒,立刻追問道。
宋凌無奈地搖了搖頭,露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頗爲泄氣地說道:“鍾先生,您還真是得理不饒人啊。好吧,我承認之前對您有所怠慢,只不過這是出自於公心,畢竟我既然執掌了這麼多的資金,就一定爲國家負責,不能浪費一分一毛的公款。”
說到後面,他越來越有底氣,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地洪亮起來,“鍾先生,我看您在這裡也不怎麼受到重用,不如這樣吧,你跳槽到我那裡,少的不說,一個月至少給你這個數字。”說着他張開雙手,將十指朝着鍾石晃了晃,“十萬港幣,怎麼樣?”
月薪十萬港幣並不算很多,但是在國企裡已經算不少了,畢竟他們的薪資標準不是和香港社會看齊的。而且最爲重要的是,現在香港經濟不大景氣,以前能隨隨便便就拿到這個數字的人,現在也不得不接受降薪的現實。
應該說,宋凌開出這個數字,還是很有誠意的,只是他完全沒搞明白他想招攬的人是個什麼情況。對此鍾石只是笑了笑,語氣平淡地說道:“不如這樣吧,宋先生,我可以給你提供一點專業性的意見,如果國際炒家再有進擊香港資本市場的行爲時,我可以全力幫助你狙擊他們,至於其他的就免了吧。”
宋凌心中升起一絲失望,他是真的想把鍾石招到麾下,但是對方絲毫沒有接受的意思。不過鍾石也沒有把話說死,還是答應了幫他一把,這讓他覺得已經達到了目的。
“不過……”鍾石的話顯然沒有說完,“宋先生,你也應該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作爲交換,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利益交換?”宋凌嘴角微微抽動,幾乎在鍾石話音剛落就明白過來。不過他並沒有立刻答應,思考了片刻之後這才緩緩地說道:“鍾先生,不知道你到底要一個什麼樣的條件?如果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之外,恐怕就恕我無能爲力了。”
“自然不會超出你的能力範圍。”鍾石微微一笑,斷然否定道,“只不過我想要一個半官方的身份罷了,就好像安全顧問那樣。只不過我掛鉤的單位能夠和金融有點牽連就可以了,這個官方可以是港府,也可以是中央,甚至完全可以是個子虛烏有的單位。”
“……”宋凌聽了之後心中大奇,完全不明白鍾石到底是什麼意思,低下頭沉思了片刻之後,他才重新擡起頭來,面色凝重地說道:“這個我暫時不能答應你,我需要向上面申請一下。”
鍾石點了點頭。
雙方正事談完之後,又開始對目前港股的形勢展開談論。正說話間,就看到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面猛然推開,接着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衝了進來,正是任若爲。只見他滿頭大汗,一臉的緊張,絲毫沒有顧忌到外人在場,直接衝着鍾石問道:“剛從韓國方面傳來的消息,漢城銀行被政府接管了,現在韓元馬上就會大跌,我今天平不平?”
鍾石有些尷尬,一拍腦門嘆了口氣,頗爲無奈地說道:“問我幹什麼?你自己做決定吧。不過我先提醒你,不要忘了我們的賭局啊!”
“放心吧!”任若爲頭也不回地又衝了出去,不忘來了一句,“你就等着吧,勞斯萊斯我贏定了!”
一直在旁豎起耳朵傾聽的宋凌頓時驚得眼鏡掉了一地,再看看沒有絲毫表情波動的鐘石,想起自己剛纔招攬的話,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幾乎都要滴出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