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還是你最有辦法,知道讓我們先觀望片刻,不要着急拋售。現在看來,姓鐘的那小子到底還是嫩了點,據說現在他賬面的虧損有好幾百萬美元呢!”
煙霧繚繞當中,五六個只在下半身披着浴袍的年輕人正聚在溫泉池中泡澡,說話的是一個戴着金絲邊眼鏡的年輕人,此時他正把眼鏡取下來,邊使勁地擦拭,邊瞪着眼珠怪聲怪氣地叫嚷着。
他話音剛落,立刻就引起其他人的一陣附和。
“是啊,姓鐘的小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居然想和韓國政府對抗,真是勇字當頭,死字都不會寫!”
“嘿嘿,就他那個馬仔,叫安德魯什麼的來着,現在也蔫了,也不對外放風了!”
“他以爲自己是邊個(誰)?居然敢學國際炒家,以爲自己是索羅斯嗎?”
……
一陣冷嘲熱諷後,始終處於衆人包圍當中的頭領模樣的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冷冷地看了衆人一眼,語氣森然地說道:“夥計們,不要太小瞧了這個姓鐘的。要知道之前我約他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號稱能夠隨時拋出十億美元的韓元現貨。你們說,在座的幾個人有誰能夠做到這一點?”
“啊?”聽到這裡,幾個還喋喋不休的人立刻啞然失聲,識趣地閉上嘴。
雖然他們都是城中有名的公子哥,豪門家族順位比較靠前的繼承人。但不要說讓他們一次性拿出十億美元,就算是拿出一千萬美元都不大可能。目前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也只是每個月拿幾十萬港幣的家族基金混混日子,混得好的可能還有部分的其他收入,但最多也就是月入數百萬港幣而已。
自然,混得最好的就是剛纔說話訓斥他們的人,李家誠的細仔(小兒子)李澤海。他幾乎算是白手起家,到現在已經累計了數億美元的身家,自然成爲這羣人當中說一不二的領袖。
幾天前剛和鍾石密謀過後的李澤海,立刻召集了這一幫人商討。這些“二世”們雖然自身並沒有太多的財富,但他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影響家族企業的投資決策。只是讓李澤海沒有想到的是。儘管他已經盡力說服,但之後反饋的情形並不太樂觀,最終能夠湊足的韓元現貨數量的價值也不過6000萬美元而已。
這些錢恐怕還是有部分家族掌舵人看在和李澤海合作的面子上才投的,否則就憑這些還未成氣候的“二世祖”來說。就連這點資金也沒有。
無奈之下。李澤海就遲疑和猶豫起來。最後他一咬牙,直接撂了挑子。反正他和鍾石之間只是私下達成的協議,根本就沒有強力約束力。而且到時候他只要動動嘴皮,說自己賣出十億美元的韓元就能糊弄過去,畢竟鍾石又不可能親自查探他的倉位。
給這麼一耽擱,不想原本還萎靡不振的韓元竟然又重新振作起來,隨着韓國中央銀行的入市,韓元兌換美元的匯率大漲起來。這讓李澤海在迷惑之餘又慶幸不已,如果按照鍾石說的去操作,恐怕現在他自己就要損失數百萬美元的外匯了。
聽着幾個朋友將鍾石說得如此不堪,李澤海雖然臉上表現得很嚴肅,而且還厲聲呵斥了他們,但心中卻是快意無比,心想這小子也不過如此,原本還以爲有什麼大本領,現在想想自己當初倒是看走了眼。
眼看着衆人又是一陣沉默,李澤海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頭扎進水池裡,足足憋了半分鐘後,才猛然冒出頭來,哈哈大笑道:“各位,雖然我們這一次並沒有做空韓元,但如果姓鐘的那小子要是問起來,我們還是按照先前的說法來回答,畢竟面子上也要敷衍一下的嘛!”
衆人連忙點頭稱是。
又閒聊了半天,先前說話的那個眼鏡男實在是按捺不住心頭的好奇,在接連瞟了李澤海數眼後,才蹙着眉頭,異常不解地問道:“理查德,我實在是很好奇,既然你們只是達成口頭協議,那麼這個姓鐘的小子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到處宣揚韓元會貶值的消息呢?要知道,這麼做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啊!難不成他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想送錢給我們賺不成?”
除了李澤海之外,其他人聽到這番話後紛紛面露沉思,一時間都在苦苦思索爲什麼。
“約瑟夫,你的問題非常好!”
李澤海看了問話的眼鏡男一眼,又掃視了一圈,看其他人也不明就裡,當下壓低了嗓音,說道:“其實這種情況在資本市場中非常常見,即通過製造聲勢來左右行情,預先放出風聲,然後將目標向自己鼓吹的方向打壓。之後嘛,相信他所說的人就會持續跟進,到時候他即便不需要動用自己的資金,也能夠達到目的了。”
衆人一聽到這個解釋,在恍然大悟的同時又紛紛倒吸一口冷氣,原因無他,就是鍾石所“鼓吹”的這個目標實在是太大了,絕對不是他們能夠想象的範疇,開什麼玩笑,即便是他們的父輩甚至是首富李家誠,也不敢輕言去攻擊一個國家的貨幣體系。
一陣唏噓感慨。
即便是在這羣富二代當中,他們最多也就是做做早日接手家產的美夢,個別進取一點的還會想着如何發揚光大,保守的人則會想着守成,也正因爲如此,能夠自己出來建立一番事業的李澤海才被他們奉爲大佬。
但和鍾石比起來,他們這點理想明顯上不了檯面。貨幣危機來襲,香港可謂是人人自危,上市公司市值狂跌,連帶着這些富二代的父輩們身家也大幅縮水,說起來他們對國際炒家的行爲相當不齒。但鄙視歸鄙視,國際炒家所展示的能量還是讓他們心驚膽顫、後怕不已。
而現在,一個據說比他們還年輕的小朋友竟然打起了國際炒家的主意,想要策動香港財團,自己變成索羅斯。且不說最終成功與否,單是這種勇氣和謀略就讓他們大爲震驚。
不過很快,這種震驚就被他們拋之腦後了,沒多久,出浴池後又開始觥籌交錯起來,幾人說說笑笑。在紅酒的薰陶下適時地將話題轉移到女人身上。
只有那個被李澤海稱爲約瑟夫的眼鏡男沒有參與其中。藉口累了就離開了浴池。別人也不怎麼在意,說起來這位眼鏡男還不算是單純的富二代,他也算是自己創下一番事業的典型,只是這位約瑟夫很喜歡玩股市。而且年紀並不是很大。因此也能和這羣頂尖的富家子玩得很好。
別人都認爲這是鍾石的一個計謀。拉着香港大財團一起捆綁上車的陰謀,但是眼鏡男卻想到另外一個可能,雖然這個可能看上去荒謬可笑。但它確實是有可能的,即姓鐘的這位先生是想香港財團撈上一票。
對,就是之前所說的“觀世音菩薩”,送錢給人的那一種,雖然可能性很小,但它的確存在。但,約瑟夫又接着想到,爲什麼又要送錢給香港財團?要知道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有因必有果,在股市縱橫、深悉人性的約瑟夫越想越不明白,索性不再繼續想下去,而此時他已經被鍾石的一系列計劃深深地吸引進去,如今正思考,到底要不要追隨鍾石的腳步。
約瑟夫也有一定的消息渠道,知道目前國際金融市場上正風傳韓國貨幣受到持續攻擊的消息,只不過以他的層次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對於弄不明白的事情他一般都是敬而遠之,不過這一次,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將是一個賺大錢的機會。
想了又想,直到離開私人會所,坐上自己的賓治後,他還沒有想清楚,索性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助理,讓他和最近在基金業異常紅火的安德魯先生約個時間,見面聊聊再說。
……
連續三天的韓元上漲,使得整個天域基金內部瀰漫在一種悲觀的氣氛當中。雖然韓元上漲的幅度並不是很高,但是由於韓國銀行出手扶助,使得部分交易員們對做空韓元的前景由樂觀變得悲觀起來,而主持這一次行動的任若爲更是壓力倍增,這幾天甚至急得他又多了幾根白頭髮。
此時在鍾石那間有着落地幕牆窗、能看到維港美麗風景的辦公室內,任若爲和安德魯正枯坐在鍾石對面,一言不發。
如果說任若爲是因爲最近韓國出手干預韓元而壓力倍增的話,那安德魯就是因爲被資本界廣泛地質疑而鬧得苦不堪言。雖然之前在資本界放話,韓國銀行肯定會出手干預韓元的走勢,但到了真正發生之後,整個追隨鍾石做空韓元的資本還是頗有怨言。
“告訴他們,如果誰想平倉的話,就趕緊平倉。因爲接下來美國方面和我們還會繼續做空韓元,如果他們不現在跑的話,恐怕就沒有逃跑的機會了!”鍾石臉色鐵青,聽完安德魯的敘說之後先是一言不發,隨後惡狠狠地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哦!”安德魯隨口應了一句,隨後立刻醒悟過來,結結巴巴地問道:“什麼?美國方面?鍾生,你什麼時候和美國方面有聯繫的,我怎麼不知道?”
鍾石原本臉色凝重,神情肅穆,不過在聽到安德魯的反問後,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說道:“我幾時和美國方面有聯繫了?這些不過是寬慰那些基金的話而已,如果不把美國方面扯進來,他們估計真的要平倉離場了。”
說完之後,鍾石還是一肚子火氣,罵罵咧咧地補充道:“這幫撲街,給他們賺錢的機會都不會把握,難怪會被美國資本在恆生指數上打得落花流水!”
就在這時,安德魯懷中的電話響了,告了一聲罪後,安德魯快走兩步,走到窗戶前接起了電話。等掛線後,他發現鍾石和任若爲都在看着他,尷尬地笑了笑,說:“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有個叫劉倫雄的人約我飲茶,真是不知所謂。”
“劉倫雄?狙擊手?”鍾石眼珠飛快地轉了幾圈後,突然說道:“既然找你飲茶,那你就去吧!”
安德魯狐疑地看了鍾石几眼,他可是太清楚這位老闆的性情了,如果沒有好處的話,鍾石雖然不會置之不理,但絕對是興趣乏乏,但現在竟然主動開口,肯定其中有文章可做。
只是此時鐘石一臉的風輕雲淡,絲毫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中的意思,不僅如此,他還主動繞開話題,和任若爲討論起如今韓國的經濟形勢來,彷彿剛纔發生的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定有古怪!”鍾石越是這種表現,安德魯越覺得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