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宋凌正拿着紅色的保密電話,猶豫着是否要撥出號碼,思來想去了半天,他終於一咬牙,發狠般地對自己說道:“到了這樣的緊要關頭,卻變得畏畏縮縮,真是膽小如鼠。宋凌啊宋凌,如果你想要繼續往上爬的話,就要清掉前面的一切障礙,不管那個人是誰!”
說完之後,宋凌又四下看了一眼,雖然這裡是他自己的辦公室,但是因爲心虛,害怕隔牆有耳,所以他仍然下意識地做出這些保護性的動作來。
紅色保密電話是專門接通內部人士的線路,這種話機只有位置到正廳級及以上的幹部才能夠配置,就是所謂的高級幹部。宋凌原本的級別並不夠,但是因爲他此時身兼重大任務,所以華聯社方面破例給他安裝了一部。
撥通號碼後,面對着裡面傳來的淡淡詢問聲,宋凌定了定神,輕聲細語地說道:“你好,我是夏潤集團的經理宋凌,請幫我轉接一下諸葛總理的辦公室,謝謝。”
由於處於香港,擔心有監聽的現象,因此從香港方面紅機打出的電話需要轉接一道。沒多久,電話裡傳來一道低沉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問道:“宋經理,你好,我是諸葛辦的工作人員,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雖然只是一名辦公室內的工作人員,甚至連姓名都沒有報上來,但宋凌絲毫不敢大意,正所謂“宰相門前三品官”,這些人雖然在某些時候只負責傳話。但是隻要在其中稍微表露點情緒,就足以影響首長對一個人的感觀。
“你好。我是夏潤集團的經理宋凌,有些事情想向諸葛館彙報,不知道能否幫我安排一下?”宋凌低聲下氣地說道。
只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一陣“嘖嘖”的聲音,中間還夾雜着“噗嗤”的輕笑聲,很顯然接電話的人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竟然不小心地表露了出來。
這邊宋凌的臉色頓時漲得通紅,饒是他頗有城府,在這種局面前也很難沉得住氣,要知道雖然對方是諸葛館身邊的工作人員,但以級別相論的話,說不定還不如自己,竟然敢公然地在電話中恥笑自己,真是太……
儘管小有才氣。但宋凌一時間也找不到更好的詞語來形容這種感覺,事實上就算對方級別不如他,宋凌也只能夠忍着,這是沒辦法的事。在瞬間想明白了利害關係後,他只能長吸一口氣,稍微平復一下自己躁動的心情,在話筒邊靜靜地等着。
或許是感覺到自己的行爲有些冒失,電話那邊的聲音馬上換上一副客氣的語氣說道:“實在不好意思。宋先生,剛纔不小心打了個噴嚏。”這名不知名的工作人員先是將自己的失態輕輕揭過,隨後才說道:“是這樣的。諸葛總理的日程並不是由我們來安排,因此如果想要彙報工作的話,你得先和政務院那邊的工作人員聯繫。”
宋凌一琢磨,就明白過來,敢情這人是暗指他的級別不夠,根本就沒資格進入彙報工作的日程表。這也是因爲宋凌對高層政治接觸不多。以爲曾經接受過諸葛館的接見,就能夠隨意地向他彙報工作,孰知做到諸葛館這樣的位置,一天不知道要忙多少方面的事情,接待多少覲見的地方大員,哪裡有空理會宋凌這樣的小角色?
不過宋凌並不死心,仍然嘗試着問道:“那……能不能幫忙找一下朱主任,這件事實在是比較棘手和緊迫,希望同志你能夠通融一二。”
朱主任是諸葛館辦公室的主任,也是接電話人的頂頭上司,通常在首長身邊扮演着管家的角色,雖然級別可能不太高,但絕對是首長的心腹。
一聽到宋凌竟然知道朱主任,對面答話的人態度就有了明顯的改變,先是沉吟了片刻,隨後才恭敬地說道:“你稍等,我這就給你轉接過去!”
不過還沒等到他有所行動的時候,就聽到一個爽朗的聲音笑道:“霧懷,你怎麼接起了外事電話,要是讓你父親知道,肯定要訓斥我了!”
“朱叔叔。”被叫做霧懷的年輕人嘿嘿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剛想叫你來着,是一個叫什麼宋凌的人打來的,這事你不會告訴我父親吧?”
那道爽朗的聲音又笑了笑,說:“放心吧,諸葛總理不會在意這點小事的,不過我告訴你,這種行爲可不能有下次了,否則我就不讓你進這裡的辦公室了,知道嗎?”
“諸葛霧懷?”宋凌在電話這頭聽得很清
楚,這可是諸葛館的獨生子啊,他有些後悔剛纔沒有恭維幾句,白白錯過了這麼一個拉攏關係的機會。
不過沒等他後悔太久,就聽到話筒裡換了個聲音,對方以親切而又不失距離的語氣說道:“你好,我是朱崇文,請問你是哪位?”
一聽到正主的聲音,宋凌馬上把諸葛霧懷拋到腦後去了,雖然諸葛霧懷是諸葛首長的親兒子,但他畢竟不是在體制內,而說到體制內和諸葛首長最爲親近的人,無疑是目前這位正和他通話的朱崇文主任了。
宋凌強壓着內心的興奮,語氣略顯平淡而又不失恭敬地回答道:“朱主任你好,我是夏潤集團的經理宋凌,我們曾經在諸葛首長主持的會議上見過的。”先客套了一番之後,宋凌就隨便找了個由頭,開始不要廉恥地狂拍起馬屁來,什麼“朱先生的大名如雷貫耳”“香港各界對你的印象非常好”等形容廢話的阿諛之詞噴涌而出,簡直比噴泉還要強勁有力。
即便是心中已經隱隱產生了幾分厭惡,但朱崇文的臉上仍然掛着禮節性的微笑,即便宋凌並不站在他的面前,這些細節都足以看出這位主任城府的深度。在又聽了片刻之後,朱崇文適時地打斷了宋凌的奉承,提醒道:“宋經理,我們還是回到正題上來吧,不知道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上報或者是幫忙的?”
“……”
宋凌給他這麼一打斷,半天都沒接上話來,他正絞盡腦汁地討好朱崇文,結果好像喉嚨突然被人扼住一般,別提有多難受了。直到話筒裡傳出輕咳聲,宋凌才醒悟過來,連忙說道:“是這樣的,朱主任,之前我曾經奉首長的命令,和華聯社等機構一起觀察香港股市的變動情況。結果今天香港股市出現了猛烈的下跌情況,不過,在我們衆志成城、齊心協力的護盤之下,最終恆生指數還是出現了較大幅度的反彈,成功地擊退了國際炒家的陰謀。”
朱崇文仍然是一副淡淡的微笑,並沒有插話,他很清楚,接下來纔是重點。
果不其然,很快宋凌的話鋒一轉,就說道:“只不過在我們護盤的過程中,遭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這種壓力並不只是來自於國家炒家,相當一部分是來自於某些上市公司的領導層。他們通過我們護盤時的買入,大肆賣出手頭上的股份,然後在低位買回,賺取其中的差價,造成我們的託市資金並不能很好地運用在和國際炒家的對抗當中。”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部分上市公司通過各種關係找上我,逼迫我穩定他們公司的股價。雖然這種行爲和我們的初衷並不衝突,但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我們輸送資金,這嚴重地影響了我們之前的策略。”
雖然宋凌自詡爲官場中人,但是因爲長期身在商場,因此他的很多思維模式和說話習慣並不完全遵從於官場習俗。就好比是之前直接要求向首長彙報工作,現在的毫不掩飾地赤裸裸告狀行爲,都是官場當中的大忌。
朱崇文自然不會提醒他,畢竟事出有因,可以原諒,再說今天恆生指數暴跌,就算是遠在燕京的他都有所耳聞,正準備抽個時間詢問一下相關的部門,結果宋凌的電話就恰好打了過來。
“你做得很好!”朱崇文先是肯定了一下宋凌等人的成績,隨即看似漫不經心地隨口說道,“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們先不談,你說了這麼多,我一時半會也記不住。這樣吧,你儘快擬定一個報告交上來。還有,香港市場的安定繁榮可不是小事,雖然有層層壓力,但是一定要將工作做到位,首長對你們那裡非常關心吶!”
要是連這點題外之意都聽不出來,宋凌也就別在半官半商的圈子裡混了,他立刻大喜過望,連聲答應下來,隨後又表了一番忠心,這才結束了通話。
既然對方已經這麼說了,看來這件事是進入了首長的視線當中,那麼自己的意圖就實現了大半,接下來只要按部就班,就能借助天威將阻礙自己大展拳腳的人逐個剷除。
想到這裡,宋凌忍不住地放聲大笑起來。
只是還沒等到他笑個痛快,一通電話就適時地打了進來,剛接起電話,宋凌就聽到話筒裡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宋老弟,最近好嗎?找個時間一起坐坐吧!”
媽的,又來了!宋凌在心中暗罵道,可還是不得不恭敬地回答道:“既然是您邀請,我當然不能夠推辭,恭敬不如從命,就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