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聽說新臺幣貶值之後,宋凌還在心中不住地安慰自己,這只是個巧合。而且夷洲當局已經將這個消息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選擇在週五的時候宣佈,足足留給市場兩天的消化時間。
衆人聽到這個消息後,也都沒了吃喝的心思,將碗筷推放到一邊,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新臺幣貶值對香港股市的衝擊來。
說着說着,也不知道是誰突然怪叫一聲,想起下週一是“黑色星期一”的十週年來,一想到十年前的股市慘狀,原本還高談闊論的衆人立刻安靜下來,紛紛低頭沉默不語。很顯然,當年那場浩劫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也經歷過,箇中慘狀猶如昨日般歷歷在目,即便沒有經歷過的人,後來也肯定聽說過甚至是研究過這段歷史,自然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副可怖場景。
“黑色星期一……貶值……”
宋凌那時還是個毛頭小夥,只知道埋頭幹活,不知道擡頭走路,當時的恐慌也並沒有影響到他。不過他後來上位後,也着實研究了一番當時的情況,最終的結論是整個市場信心崩潰,發生雪崩式的賣出,這種影響又擴大到整個全球範圍。
不過現在的他信心爆棚,全是因爲此時的他手中掌握着中央下撥下來的高達數十億美元的資本,只要香港方面稍微有些風吹草動的跡象,他就大可砸錢進去股市進行託撐。因此即便是其他人都一副唉聲嘆氣的悲苦模樣,宋凌也並不太在意。
反覆唸叨了幾遍後,宋凌突然想到了什麼,失聲喊道:“不對!這是他們的陰謀,連環計!”
原本還一片沉默的衆人聽到宋凌這般說。紛紛看向他,只見他滿臉漲紅,興高采烈地說道:“原來是這樣,夷洲當局應該和美國的資本勾結在一起,故意在今天宣佈貶值。加上下週一又是個特殊的日子,因此雙管齊下,一舉沖垮香港的股市。”
沉默,依然是一片沉默。
宋凌有些急了,擡高了聲音嚷道:“你們還不明白嗎?這就是他們準備對付香港股市的招數,可真夠陰險的。居然來了這麼一招。”
衆人還是有些不明白,怎麼新臺幣貶值就和黑色星期一聯繫到一起了?
已然沉浸在自己幻想出來的陰謀論中的宋凌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仍然自顧自地說道:“背後設計這個陰謀的人真是好手段,天時、地利都佔據了,就差人和了!說不定……說不定他們就等待這個時機,準備一舉將香港股市擊潰。”
準確地說。這並不是他幻想出來的陰謀,而是真實存在的。背後佈局的人顯然對金融市場瞭如指掌,否則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發難了。
“等等!”有人叫出聲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新臺幣的貶值就和香港股市扯上關係了呢?”
說這話的人水平很業餘,但是沒辦法,誰讓他們是國企呢!而且很顯然宋凌的思維轉動非常快,這些傢伙根本就跟不上他的速度。
宋凌這才從自我的世界中清醒過來。一看到衆人迷惑的神色,不由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地說道:“各位,你們想想,黑色星期一會對股市造成什麼影響,現在又加上一個貨幣貶值,兩者相互影響,負面效應就增加到最大。”
說完,他猛灌一口茶水,不無苦澀地說道:“自然是缺乏信心。套現離場,如此一來我們剛剛好不容易穩定起來的指數就會再次大跌!”
話說到這裡,衆人哪裡還會不明白?包廂裡頓時響起一陣倒吸冷氣聲,隨後又是一陣沉默無語,良久之後纔有人試探地說道:“那我們……我們是不是還是什麼都不做?”
相比起他們現在手中的資金來說。這兩天投入到股市當中的託市資金實在是微乎其微,基本上和什麼都不做沒太大的區別。
此時香港股市總市值在4萬億港幣左右,每天的成交金額在150億港幣左右。所有普通股票都是成分股,但是其中的權重股撬動指數的能量相當大,例如匯豐控股、長河實業、鴻基地產這樣的超級企業。而想要保衛指數,對這些企業的支撐是必不可少的。以區區每天投入5億港幣的資金,想要擡高這些股價是相當困難的。
“我們按照原定計劃實施,時間還長着呢!”宋凌臉上微微露出不屑的神情,既然他自認爲已經洞穿了對衝基金的陰謀,自然想把他們的行動納入到自己的大計劃當中,“同時放出風,讓紅籌股的負責人都知道,我們手中有筆資金能夠保衛市值。讓他們來求我們,現在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看到宋凌臉上的神色,衆人心中就是一定,他們已然在不知不覺之間將宋凌當成了主心骨,在這個時候自然對他是言聽計從,幾人又商量了一會後就各自離去。
……
香港金管局,一場高級別的會議正在召開當中,商討的內容是新臺幣突然貶值。
“新臺幣宣佈貶值,極有可能會重新掀起另外一波貨幣進攻的浪潮,我們需要小心謹慎,密切關注外匯市場的動態。”金管局總裁任毅剛面色凝重地說道。
由於歷史的關係,香港和英國聯繫非常緊密,港元外匯市場和期貨市場大都在倫敦,和香港方面隔有一定的時差,非常有利於歐美投機者的作息。在這種情況下,關於港元即時匯率波動大都出現在香港時間深夜。
會議室內的氣氛極爲緊張,用如臨大敵來形容絲毫不爲過。不得不說,香港金管局的高管們都是浸淫市場多年的精英人才,總裁任毅剛70年代就開始管理經濟業務,有着超過20年的經驗,曾經擔任過外匯基金管理局局長,是典型的華人精英。副總裁沈年濤,馬來西亞華人,來自世界銀行,曾經在馬來西亞中央銀行工作……
即便像他們這樣的人聚在一起,仍然摸不清目前外匯市場的脈絡,就好像這一次新臺幣突然宣佈貶值,是典型的突然性行爲,事先沒有絲毫的徵兆,幾乎給了金管局的官員們當頭一棒。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自然是如臨大敵。不過情況依然非常樂觀,香港方面有着別的地區難以企及的龐大外匯儲備,這是他們的巨大優勢,足以捍衛目前依然堅挺的港元。
“除了倫敦方面,紐約、新加坡方面也要注意動向,雖然他們並沒有太多的港元期貨,但是這些都是國際遊資能夠做空的方式。”任毅剛強調道。
這時候,沈年濤插話道:“是不是要考慮銀行方面,如果他們做空港元的話,最大的可能是向港元銀行借入短期的貸款,然後在市場上拋售。這樣的例子在先前已經屢見不鮮了,我們是不是要提醒一下銀行方面?”
“暫時不用。”
任毅剛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道:“除了幾家發鈔銀行外,其他銀行除了保證金之外,並不太在意我們的指令。不過我們倒是可以注意拆借利率市場方面,如果出現小幅波動的話,證明銀根方面有所變動,這對我們倒是個預警。”
事實上,由於香港高度的自由化經濟,行使着中央銀行職能的金管局除了法定的一些職權外,對商業銀行的約束力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大。像泰國方面,以行政手段迫使商業銀行禁止向外國投機者放貸的行爲在香港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
“另外,利率期貨方面也要注意,防止出現大幅利率波動,影響本地的債券業務,不要使得我們對外國投資者的吸引力下降。”
又匆匆佈置了幾個要點之後,任毅剛就宣佈會議結束,畢竟面臨週末,除了必要的人員之外,其他人都想着早點下班。
雖然任毅剛意識到外匯市場出現重大事件,但是自從泰國事件爆發以來,整個香港當局已經嚴陣以待,而且在八月份已經擊退了一次國際遊資的進攻,因此他心中並沒有太大的擔心。只是此時的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只是即將維持長達一年之久的針對香港資本市場的全方面進攻的開始。
新臺幣貶值只是個導火索!
……
“我們……我們是不是要給金管局方面提個醒?”會議結束後,在鍾石的辦公室內,馬家瑞反覆掂量了半天,最終才弱弱地說道。
很顯然,鍾石並沒有這個義務。因此馬家瑞才知道說出這話是有多艱難,即便是他憂國憂民,也知道這並不合適。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鍾石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說:“現在還不到時候,我們先看看事態的發展。”
見鍾石並沒有拒絕,馬家瑞就鬆了一口氣,又說了半天話之後才離去。
等到鍾石的辦公室內空無一人後,鍾石才撥通了一個號碼,說道:“喬伊,是我,我需要的倉位和手數都建立妥當了嗎?嗯,好,你只需要隨時保持聯繫就可以了……不,我不需要你的分析和建議……記住,你只能按照我的意見去操作。好,就這樣。”
掛上電話之後,鍾石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天域基金要是捲入其中,肯定會備受指責,而且對日後的計劃非常不利,但是以離岸金融公司天際線的名義來操作,受到的詰難和指責就會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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