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爲什麼推辭首長的委託?不要重複之前的那一套說辭,那些糊弄不了我,估計也糊弄不了首長,說吧,究竟是什麼原因?”等飛機平穩下來,鐘意終於按捺不住了,忍不住問起坐在身邊閉目養神的鐘石。
鍾石摘下眼罩,直愣愣地盯着鐘意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然一笑,說道:“我就不相信,憑藉你的聰明才智,會猜不出我的顧忌?”
“可是不一直有這麼一種說法,說這位諸葛首長會在明年三月召開的會議上就任主管政務的一把手,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們還要顧慮像宋凌等那幫人嗎?”鐘意撓了撓頭,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鍾石點了點頭,嚴肅地說:“不是據說,是一定會就任總理。諸葛館是治世之才,絕對有能力管理一個國家。但是你可能對政治不瞭解,一般港澳事務並不在他分管的範圍之內,而且,關於宋凌等人的任命也不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這麼一來,即便他想插手香港方面的事務,影響力也是極其有限的。”
見鐘意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鍾石不由地撇了撇嘴,接着說道:“當然,這種情況並不是絕對的。如果在港的華資企業出現重大問題,像諸葛館這麼高級別的官員還是有一定的話語權的,尤其是在經濟方面。”
“現在我們勢單力薄,只是依附上一個諸葛館是遠遠不夠的。”鍾石從懷中掏出一張名片。淡淡地說道,“香港方面的華資企業已經形成了固有的格局,如果我們貿然插手,肯定會得罪數不清的利益集團。就好像宋凌那樣的人,已經有了未雨綢繆的覺悟。你發現沒有,除了我們兩人之外,其他稍微表現出對政府支持香港的做法感興趣的人都受到他的猛烈攻擊,不管他們對香港市場的看法是怎麼樣的。”
“難怪呢!”鐘意長嘆一口氣,這才恍然大悟,“不過。我們這一次能夠得到諸葛辦的聯繫方式。也不失爲一種補償方式吧?”鐘意話鋒一轉,說起鍾石手中的名片來。
這張名片是他們臨走的時候,諸葛辦的辦公室主任送給他們的,讓他們在適當的時候可以聯繫他。
按照華夏官場的配置。高級別的領導都有一個相對應的辦公室。裡面的員工自然是首長的絕對心腹。能得到這樣的名片就意味着進入了首長的法眼,其他人想動他就不得不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諸葛辦的辦公室主任是一個極有眼色的中年人,而且遞送名片的時候故意當着宋凌的面前。這樣的舉動頗爲耐人尋味。
“恐怕還不止這些!”鍾石漫不經心地玩弄着手中的名片,淡淡地說道,“我想首長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即我的基金不要參與到攻擊香港的行動當中,不能破壞香港的穩定繁榮。我想,首長應該已經明白,這一次東南亞的貨幣危機絕對不是偶然事件,恐怕是國際勢力對東南亞地區甚至是華夏的一次經濟整肅,尤其是在新臺幣可能會宣佈棄守的情況下,這種意圖就更加明顯了。”
鐘意也面色嚴峻地點了點頭,示意同意他這種看法。
“不過我倒是真沒有打算在香港市場賺上一筆,該布的局我已經布好了。”鍾石忽然一笑,語氣變得輕鬆起來,“而且我所說的,其他地區存在巨大的利潤可能,也不是一句空話。等着看吧,這場貨幣危機的風暴遠遠沒有結束。”
“你是說韓國?”鐘意想了想,點出一個國家的名字,“根據公開的信息,韓國的貿易赤字相當嚴重,中央銀行已經頻繁地入場干預,不過短期內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畢竟韓國方面已經對貨幣危機有了足夠的警覺,而且目前還沒有跡象表明,對衝基金將目光投向韓國吧。”
“等着看吧!”鍾石收回名片,重新戴上眼罩,結束了這次對話。
……
就在鍾石等人搭機返回香港的時候,一場參與級別非常高的會議正在西海殿舉行。
西海,是國家領導人集中辦公的地方。這個面積只有十幾平方公里的地方聚集了數十個國家機關和部門,除此之外,在西海的四周,坐落着數十座或高或低的建築羣,裡面全部是國家的核心部門。這些部門和西海里的部門一道,制定和維持着這個國家的政策。
此時,在西海殿一間會議室內,十幾名人員正圍坐在一張大型的會議桌周圍,在他們的周圍靠近牆腳的地方,也有着數十名人員端坐在桌椅上,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份文件,他們或是三三兩兩地低頭討論着,或是皺着眉頭苦苦思索。
因爲之前是皇家園林,所以這裡的建築和裡面的擺設都是一副古代的格局,奇峰峻嶺的假山,曲折蜿蜒的走廊,寬敞明亮的房間,古色古香的傢俱,一切都顯得很磅礴大氣。但是房間內的人顯然無暇欣賞這一切場景,在經過最初的討論後,他們全都將目光投向坐在中央位置的主持人身上。
如果是經常關注政治的人在這裡,就會驚訝地發現,這裡幾乎聚集了央行、財政部、外匯管理局等衆多中央部門的一把手。另外還有不少其他部門的列席人員,其中甚至還有幾個身穿軍裝的人。
“相信各位都已經看到手上的文件了,先說一下這份消息的來源,是我們安插在美國的深喉冒死傳遞過來的。”諸葛館長嘆了一口氣,有點無奈地說道,“自從八十年代那件事發生之後,我們在美國方面的網絡幾乎被一掃而空,所以現在的情報蒐集工作只能依靠一些外圍的分析,不過現在這些東西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說到這裡,他擡頭看了幾眼端坐在牆腳的幾名軍裝人士身上,然後接着說道:“這些都是參謀部的工作人員傳遞過來的,雖然具體的會議內容沒有辦法打探到,但是根據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們大致可以推斷出一部分,各位都是相關領域的負責人,下面就請談談自己的看法。”
衆人跟隨着諸葛館的目光看了看那幾名軍裝人員,臉上都露出欽佩的神色。他們知道,在他們手中薄薄的幾張紙的背後還不知道犧牲了幾條生命。
安靜了片刻,就有一名鬚髮皆白的老人站起身來,他身子顫顫巍巍,彷彿隨時都會跌倒一般。諸葛館看到,趕緊制止道:“吳老,這裡是我們內部的會議,就不需要講這些虛禮了,您老人家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可擔當不起,趕快坐下吧。”
吳姓老人名叫吳魯,三十年代就以公派生的身份到美國留學,學成之後他毅然放棄了那裡的優越環境,回到剛成立不久的新政府當中。不過由於政治原因和國家對經濟發展的定位,使得他這位高材生一直沒有用武之地。一直到改革開放之後,痛定思痛的國家領導層改變發展方向,他才被重新重視起來。
此時吳魯已經是一個接近九旬的老人了,但是他精神很好,而且思維也很清醒,目前是國家經濟智庫的主要負責人。基於他在五六十年代提出的一系列經濟思想成爲目前發展的主流,而且對歐美的資本運作有着幾十年的經驗,因此諸葛館這一次特地請他來參加這一次的會議。
兩個工作人員趕緊走了上來,一左一右地攙扶起吳姓老人,等他重新坐定後,才退出房間。
清了清嗓子,吳魯說道:“諸葛首長,既然你拿出這份文件,就說明問題相當嚴重。據我所知,名單上所列出的這些機構或多或少都涉及到了目前發生在東南亞地區的貨幣危機,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是我們可以大膽假設,這一次的貨幣危機就是由他們蓄謀引起的。”
這句話一出,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由於整個國家的經濟轉型,信奉自由市場的精英開始受到重用,他們將減少政府幹預甚至是不干預、任由市場自由調配的思想奉爲圭臬,自然而然地對所謂的資本陰謀論不屑一顧。
在他們看來,這些跨國銀行或者是大型的金融機構並不是政府的附庸,甚至還是他們的敵人,因爲稅收或司法方面的關係,這些機構甚至可以爲了利潤和政府對簿公堂。在這種思想的操控下,他們自然不會認爲這些機構會受控於政府。
“吳老你過於言重了吧!”很快,反駁者就站起身來,是一位供職於中央銀行的經濟學家,叫劉桓飛,“這些材料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而且,東南亞國家存在着各種各樣的問題,正是這些問題才導致了貨幣危機的發生,可能並不像你所說的,是個預謀行爲。”
他說得還算客氣,畢竟吳老的資歷擺在那裡,即便他不同意吳魯的觀點,也不得不保持相應的尊敬。
劉桓飛的話剛說出口,就立刻有幾個人點頭附和,顯然他們和劉桓飛想的一樣。
誰想到吳魯的反應極其激烈,猛然一拍桌子,大聲喝道:“豎子誤國!”說完不顧年邁,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指着劉桓飛的鼻子罵道:“小子,你知道什麼是資本戰爭嗎?不要把凱恩斯、弗裡德曼又或者是薩繆爾森的那一套太當真!要知道他們所說的都是經濟學理論,而實際上這個世界經濟的運作就沒有脫離過政府這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