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一個混亂的歐洲對華夏更爲有利。”
鍾石不假思索地說道,“不止是對華夏,對美國也是最爲有利的。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美國方面纔會發動歐洲的債務危機,意在攪亂歐洲的局勢,從而讓資本更青睞美國本土。”
作爲世界的兩極,美國和歐洲之間的競爭是全面多方位的,從汽車到飛機,從石油到軍火,雙方在世界的每個角落都形成直接的競爭關係。
但是和凝聚成一股繩的美國不同,歐盟在歷史、文化、政治訴求等方面都存在着巨大的差異,有些差異甚至是永遠都不可能彌合的。畢竟他們目前只是一個經濟共同體,並沒有消弭國與國之間的邊境。
這就給了旁人可以操作的空間。
“對,就是這個道理。”
首長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果歐洲在和美國的直接競爭當中落了下風,那麼他們就會更加有求於那些正在崛起的世界新極點,例如說我們。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就能夠提出更多的條件,來用於我們自身的發展。”
美國和歐洲在全方位的碰撞當中,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都在防範着世界新勢力的崛起,不想多一個對手來瓜分目前的市場。雙方在競爭的同時,也非常有默契地打壓着華夏、巴西、印度等這樣的新興勢力。
想要破壞這樣的格局,華夏就必須將其逐一分化,相比起鐵板一塊的美國,歐洲顯然是更佳的選擇。
“對了,你的一位老朋友馬上就會過來。”
擡腕看了看手錶,首長突然說道,“最近他在謀劃着一件事情,正好和我們的計劃不謀而合。不過事先聲明,這一切並不是我們的預謀,而是事出巧合。”
“我的老朋友?”
鍾石摸着下巴沉吟道,“能參與到這樣的事情當中,除了李家誠老先生外,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了。”
說到這裡,他倏然一驚,腦海中猛然出現一個想法,李家誠在英國大肆買入的行爲不會有現在國家策略的一部分吧?
一想到這裡,他不禁擡頭偷看面前的首長,卻看到對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表情似笑非笑,彷彿是識破自己心中所想。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好在這種情況並沒有維持太久,門外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李小甲推門而入,對着衆人連聲道歉道,“實在不好意思,堵車比較嚴重,我遲到了幾分鐘。”
李小甲,香港證券交易所的總裁。從這一點來說,他的確是鍾石的老朋友。
“不着急這幾分鐘。”
首長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李小甲在對面坐下,說道,“我也是剛剛和鍾石談了談,目前他還沒有決斷。這樣吧,小甲你和他說說你們的計劃和打算。”
“好的,首長。”
李小甲點了點頭,親熱地一拍身旁鍾石的肩膀,說道,“嗨,鍾生,好久不見了,聽說你前段時間出事了,怎麼樣沒問題吧?”
他這是在示好拉近雙方的關係。
“沒事了。”
鍾石淡淡地說道,“多謝你的關心,一點小事而已。”
看到鍾石不願意再提,李小甲也沒有繼續在這個事上繼續,當即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整件事是這樣的,在美國次貸危機和歐洲債務危機之後,全球市場對重金屬的需求都到了一個低迷的階段,但只有一個市場例外,那就是我們華夏。”
“目前華夏消耗的銅、鋁、鐵、錫等材料,均佔到了全球消費的三成以上。甚至銅的消耗量,佔據了全球一半的份額。在這種情況下,市場供需的價格應該由華夏來決定。但是很遺憾的是,目前全球範圍內金屬的定價權掌握在LME,也就是倫敦金屬交易所的手中。這也就是說,消費全世界三成以上金屬的華夏,在金屬定價上毫無話語權,所以我們就想着收購LME,來增加在這些事情上的話語權。”
“另外,如果收購LME成功之後,我們還可以在蘇海、香港、新加坡等地方修建大型倉庫,直接進行近海的交割,這樣也可以大大地減少目前從其他LME倉庫的運輸成本。這一點對於大興基礎設施的華夏來說,尤爲重要。”
“最爲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認同未來華夏的發展前景和以此爲依託的LME有相當大的盈利性,所以纔有收購的念頭。目前來說,董事會方面已經被我全部說動了,剩下的就是募集資本的問題。”
一口氣說完這些之後,李小甲又不好意思地解釋道,“說來也是巧合,後來我才知道國家有這麼一個策略計劃,正好和我們的商業行爲不謀而合,所以就加入了進來。”
“說得好!”
首長笑着點了點頭,不過一板臉,嚴肅地說道,“嚴格來說,這並不是我們的策略。最終脫歐與否,不是取決於我們,而是取決於英國人自己的選擇。我們這些都是正常的、合理的商業行爲,並沒有任何陰謀論在裡面。關於這一點,你們兩位一定要記住。”
“如果英國真的脫歐的話,那麼英鎊匯率的波動將會不小,相信以你的嗅覺,應該有不少賺錢的好機會。”
意味深長地看了鍾石一眼,首長接着說道,“當然了,如果你拒絕,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單單從這一件事來說,我們參加與否,和最終的結果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主要還是看英國民衆和歐盟之間的博弈。”
他的這話頓時讓鍾石感覺有點坐蠟。
“我加入!”
鍾石當即不假思索地說道,“即便是從利益的角度出發,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應該錯過。有些人說我是唯利是圖的商人,那我索性就做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好了。”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不管是出於公心還是私利,鍾石都沒有拒絕的理由。在心中略一思索,他就痛快地答應下來。
“那太好了,如果有天域基金的介入,我們出價就不是問題了。”
對於鍾石的這個表態,李小甲非常興奮,一拍巴掌道,“這樣的話,我們對吃下LME就更有信心了。”
目前困擾着港交所最大的問題就是資金,因爲覬覦LME的不止港交所一家。雖然港交所是全球第二大交易所,但自身的盈利能力並不是很強。如果有資金雄厚的天域基金加入,那整件交易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
“好,我相信你們兩位合力起來,一定能夠解決問題。”
首長笑眯眯地看着兩位,端起了茶杯。
兩位很識趣地起身告辭。
“我說李總裁,你對英國比較熟悉,怎麼會突然想起牽扯到這趟渾水當中?”
回去的路上,鍾石和李小甲兩人同坐一輛車,兩人好久不見,自然有不少的話要說,鍾石最先開口道,“還有,你認爲這一次英國脫歐的前景怎麼樣?我們應該最先從哪裡着手?”
“我們着手?”
李小甲瞪大了眼睛看着鍾石,一臉怪異地說道,“鍾生,我們只是商人,並不是間諜。正如首長所說的那樣,我們乾的只是商業行爲,違法犯罪的事情我們可不會做。”
“至於英國,我上個月實地考察過,情況非常嚴重。”
說到這裡,他一臉的凝重,“除了倫敦和附近的衛星城外,其他老工業地區基本上沒有人支持英國繼續留在歐盟。給你說這麼一個真實的事情,在博爾頓地區的一個煤礦工人,每個月只能拿到幾千鎊的政府福利,這些錢除了吃穿用度外,還要用於繳納房租。而來自東歐的一些新移民,因爲政策的支持,每個月什麼都不幹都能拿到這個數字,而且其他的開支由政府全包。”
“這是英國一個真切的案例,那些爲了大英帝國奮鬥一輩子的人,到了職業末年反而不如一個非法移民過來的人。你說這種制度可笑不可笑,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想?”
“英國的政治精英們,從和歐洲的自由貿易當中得到了太多的好處,這種好處使得他們堅定地站在繼續歐盟的這邊。但是在社會的中下層,這種自由化貿易帶來的好處很小,甚至他們是被危害最大的一個羣體,形成了極端的兩極化。”
“正常的社會裡,這樣貧困的人和富裕的人都是較少的,我們都清楚窮人是救不過來的,任何情況下都有窮人的存在,只要保持社會能夠正常流通,人們有改變命運的希望就行。但這一次英國的問題實在是太嚴重,爲了應付非法移民和東歐的勞工,英國政府將刀舉向了數目最爲龐大的中產階級,加重他們的稅負,來補貼外來人羣。這樣一來,他們不可避免地得罪了中產階級,而這些階級纔是真正決定選舉走向的人。”
“所以我認爲,英國必然會脫歐。”
說到最後,李小甲已經有些唏噓不已,“關於是否留在歐盟的爭論已經持續了幾十年,但惡化卻是從最近幾年開始的。雖然說這是消除國界、融合民族的一大倒退,但這種簡單樸素願望的代價,不應該由他們的納稅人來承擔,畢竟這些人才是這個國家的公民。”
“竟然還有這種事?”
聽聞李小甲的話,鍾石震撼不已。他不是什麼民族主義分子,也不是種族主義者,對待外來者或者是移民等持一個開放的態度,畢竟這些人永遠不會觸及到他這個階層,但他從來沒有想過那些被外來者擠壓生存空間的中下階層,竟然已經貧困交加到了這等地步。
“沒有人關心他們,沒有人。”
李小甲嘆了口氣,微微搖頭,精神有些恍惚,“那些冠冕堂皇的報紙,一個個地嘲笑他們眼界低,不知道國際化的好處。他們高高在上,他們掌握着話語權,他們衣冠楚楚,他們人模狗樣,他們就是不會親自下去看看。一旦公開談到這樣的話題,這些人還會被扣上民族主義者、種族歧視的帽子,以至於根本就沒有人敢公開談論這個話題。”
“這的確應了我國的那句老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勉強打起精神來,“不過幸好這些國家有着自我糾錯的機制。只要通過類似的大選,就能夠將現任的利益集團一網打盡。我想現在的英國政府,留在臺上的時間應該不太多了。”
鍾石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輕輕地敲着把手,目光看向了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