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一道尖銳的金屬摩擦聲毫無徵兆地響起,緊接着就是一陣輕微的晃動,突然的變故讓微醺的鐘石從假寐中驚醒。他努力地睜開重逾千鈞的眼皮,向着駕駛位的小廖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好像發生了交通事故。”
小廖心中暗呼倒黴,但面上卻是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剛纔有輛車不小心擦到了我們的車。鍾先生,你坐好,我這就下去看看。”
剛纔在一個較爲昏暗的轉彎路口,一輛七人駕的中等麪包車突然從後面加速,試圖超過小廖的車。也不知道是因爲駕駛技術還是車輛本身的問題,這輛麪包車和小廖駕駛的奔馳商務車發生了摩擦。看了看停在前面斑駁不堪的麪包車,再看看自己這輛高檔的奔馳,小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是怎麼搞的?”
他下車之後也不問青紅皁白,就衝着對方嚷嚷道,“到底會不會開車,你的駕照是買來的嗎?知道不知道這樣會害死人的?”
這裡比較偏僻,加上又是深夜時分,所以路過的車輛很少,幾分鐘都看不到一輛車路過,就別說出租車什麼的了。被這麼一蹭刮之後,通知交警認定責任都要一段時間,這樣一來送鍾石回去就非常晚了。怠慢了貴賓,小廖回去之後說不定還要受到責罰,所以他才如此大的火氣。
“對不住,對不住!”
這時從前面的麪包車的駕駛位上下來一名身穿皺巴巴外套的中年人,他頭髮蓬鬆,胡楂邋遢,微微地佝僂着腰,小心翼翼地朝着小廖這邊走來。
“這下好了!”
一看到對方這副打扮,小廖就嘆了一口氣。
這是一個明顯生活在中下層的人,整天爲了生計辛辛苦苦地奔波,過着苦哈哈的生活。擦刮了奔馳這樣的車,不要說他拿不出錢來賠償,恐怕就連他自己車上的刮痕都沒閒錢去修理,看看麪包上的車身就可見一斑了。
“哎呀,這可是奔馳,想要修好這段刮痕應該要不少錢吧?”
果不其然,那人一看到奔馳車身上大片的刮痕,臉當即就嚇白了,半晌才衝着小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雙手不住地擦着衣服,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喂,我說私了還是報警?”
小廖等了半晌,也不見這個人有所舉動,不由冷冷地問了一句,“我可是警告你,這是奔馳最高檔的商務車。不管是報警責任認定還是私了,沒有十幾萬恐怕是不可能的。我可沒有坑騙你,不信你去打聽打聽,問問價格就知道了。”
“這麼多?”
麪包車司機原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上更是慘白無比,宛如一張白紙,只見他哆哆嗦嗦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破舊的錢包,從其中掏出幾張紅色的鈔票,半晌又一咬牙,將剩餘的其他綠色票子也取出來,遞送到小廖面前,“這位先生,行行好吧,我只有這點錢了。”
“打發叫花子呢?”
小廖勃然大怒,一巴掌打落對方手頭上的鈔票,在對方慌亂撿鈔票的同時還不忘奚落道,“聽不懂人話是吧?我說的是幾十萬,你拿幾百塊就想打發我?你以爲你是誰啊?燕京城裡的老炮兒嗎?”
“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奔馳車後座的窗戶被打開了,鍾石略顯迷糊地伸出腦袋,向着前方的小廖問道,“怎麼處理這麼久?他又是誰?”
“他把我們的車刮花了,我正在和他商量怎麼處理呢!”
轉過身來,小廖立刻換上一副恭敬討好的表情,和在那名麪包車司機面前冷血無情的形象截然相反,“我這就打電話,通知交警過來處理。”
“別,別……”
不想他剛剛掏出手機,手臂就被面包車司機死死地攥住,“這位先生,千萬不要這麼做。我上有老下有小,身上只有這麼多錢了。如果你報警的話,我一家幾口就沒有活路了。”
他這番話說得聲淚俱下,激動之處更是“噗通”一聲給小廖跪了下來。
“哎,我說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小廖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一下子跳了起來,“你給我跪也沒用。你自己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麼一大片的刮痕,不賠錢說得過去嗎?我警告你,別給我來‘你弱你有理’的那一套,我可不吃這一套,咱們啊公事公辦!”
“算了!”
直到這個時候,鍾石才大概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當即擺了擺手道,“不就是刮痕嘛,我叫人去修就是了。這位先生,你也別跪着了,趕緊起來吧。記着下回開車的時候小心點,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好說話的。”
“先生,你……就這麼……算了?”
這時跪在地上的麪包車司機還沒有反應過來,小廖倒是聽明白了,不過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即指着那一大片刮痕結結巴巴地反問道,“修理好這一大塊至少要……十幾萬,不,可能要幾十萬呢!”
“我說算了!”
鍾石皺了皺眉,心中對小廖就有些不快,不由地加重了語氣,“快把他扶起來,難道因爲這點小事就打算把人趕盡殺絕嗎?這年頭誰沒個不容易的時候!”
“的確,鍾先生說得不錯,爲了這點小事不應該把人趕盡殺絕!”
小廖雖然心有不忿,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將麪包車司機攙扶了起來,誰不想那人剛剛站起身來,突然詭異地一笑,對鍾石說道,“真是沒有看出來,鍾先生的心腸居然這麼好。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你爲什麼要對我的老闆趕盡殺絕呢?”
“我對誰趕盡殺絕?”
鍾石一怔,晃了晃腦袋,半晌才迷糊地回答道,不過下一刻他就意識到什麼,臉色當即就是一變,聲色俱厲地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麪包車司機慢慢站起身來,挺直了腰桿,整個人立刻變得完全不同,一股彪悍和粗野的氣息撲面而來,再無之前唯唯諾諾的那個形象。他身上的氣勢不住地攀升,很快就到了讓小廖心驚肉跳的水平。
“你……你……”
此刻的小廖也發現對方的異狀,他的表情像是看見鬼一般,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你……你到底是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誰很重要嗎?”
輕笑一聲,“麪包車司機”細眯着眼睛看向小廖,一臉的輕藐和不屑,“你一個小小的代駕司機,居然能夠狐假虎威到這種地步,我今天算是長了見識了。哼,要不是老闆有吩咐下去,我現在就能殺了你!現在,你老老實實地給我待着。記住這是爲了你好,否則我就不得不當場格殺了你。”
說完他肩頭微微聳動,一記重重的手刀就落在了小廖的脖頸處,下一秒就見小廖兩眼往上一翻,隨即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面向鍾石,微微地一側身,露出別在腰間的手槍。
“你把他怎麼了?”
鍾石的瞳孔猛然收縮,就要推開車門查看小廖的情況。不過看到對方腰間的手槍之後,他頓時冷靜下來,慢慢地放下搭在車門上的手,冷冷地看着這一切,半晌才說道,“有點意思。剛纔的車禍也應該是你們處心積慮弄出來的吧?鍾某想不明白的是,請問這位朋友,我哪裡得罪過你?”
停在奔馳前的麪包車,後車門“嘩啦”一聲地被打開,又由三名漢子走了下來。其中一人還遠遠地叫嚷道:“怎麼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沒出什麼差錯吧?”
“小事一樁,憑我的身手,怎麼可能出差錯?”
“麪包車司機”嘿嘿一笑,對遠處的同伴回答道,隨即又對鍾石說道,“鍾先生,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有人想請你去坐坐。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還有這位代駕,爲了防止走漏風聲,同樣需要消失幾天。”
“我想我應該沒有拒絕的權利吧?”
鍾石哂笑一聲,自嘲地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走吧。要知道在這裡耽誤的時間越長,整件事露餡的可能性就越大。”
“這倒也是。”
“麪包車司機”嘿嘿一笑,指揮着同伴道,“將這傢伙綁起來一起帶走。還有,鍾先生,得罪了。”
“什麼?”
鍾石還沒有反應過來,正要問什麼事的時候,“麪包車司機”的一名同伴就從窗外伸進手來,將一方帶着濃烈刺激氣味的手帕摁在他的口鼻上。
“這是?”
猝不及防的鐘石本能地想要掙扎,但無奈對方力氣很大,根本掙脫不了。半晌之後,鍾石就覺得自己的腦袋開始昏昏沉沉,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只依稀地看到視野內幾個人在不住地忙活,其中有個人更是在他身上不住地摩挲。半晌之後纔有一個黑影鑽進了駕駛室,發動起車子來。
“去機場!”
這是鍾石在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