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二次用這華情蠱。
第一次的華情蠱,救了沈約的性命,卻害到了衛姜。長歌曾經想過,若事先知曉衛姜會遭遇到那些不堪的事,當初,說什麼她都不願出手救沈約的。她覺得沈約不識好歹,識認不清,根本配不上衛姜,根本罔顧了衛姜救他的一番心意。
她也問過衛姜可曾後悔。當時,衛姜笑笑,表示沒什麼好說的。但長歌卻未在她臉上看見後悔的神色。
如今,輪到她用這華情蠱了。長歌突然發現,此刻,她的心思極其簡單,她只希望她的四叔能活過來,其他的,她覺得,都不重要了。只要她的四叔能活過來,能好好地繼續生活下去。
衛姜,你也曾是這個念想嗎?
刮過的風愈發大了,被風捲起的桃花在空中飛舞,因爲太多,幾乎要迷亂了人的眼。
長歌取出了頸間的母蟲。
這小紅盒子貼身於她的肌膚,此刻,被一層溫暖的熱包裹,觸在指尖,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長歌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她拿一滴血點在蘇行的脣上,彷彿這樣便能讓他的脣有血色一些,彷彿如此,她心中的希望便會打一些。
她打開盒子,母大蟲仍舊在沉睡……
接下來的動作,如意料般順利。
是了,華情蠱的操作簡單,能出現什麼意外呢?
可長歌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緊張。她怕自己行錯了一步,她怕母大蟲會臨時罷工,她甚至擔心自己的血不夠溫熱。
若不是怕母大蟲吸血太多反會壞事,長歌恨不得擠出小半碗血來餵養蠱蟲。讓她流血不要緊,只要他能活過來,只要他能醒來。
桃花樹下,長歌抱着蘇行,久久不曾動彈。
她的腦袋貼去他的胸前,她希望、希望自己能聽見他的第一聲心跳。他的心跳,必然是極好聽的。
可她等了許久,他的胸腔裡仍舊未傳來心臟跳動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長歌覺得自己的心跳要停止了。她腦中生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若、若她不能救了四叔醒來,那麼該怎麼辦?
長歌唯一想到的法子便是陪着他,無論生前還是死後。她答應了要陪他一輩子的,她不是個說話不算話的姑娘。
桃花落下,桃葉沙沙作響。
不知從何時起,長歌已不敢去聽他的心跳。
她專注地看着他的眉眼。
有一片翠綠的葉和着粉色的花落在了他的臉上,覆住了他的左目。
長歌側了臉去,挨近他,在他眼上一吻,葉同花便紛紛落了下去。
長歌突然很想哭。她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滾來滾去,滾着滾着,那淚水裡便折射出了蘇行黑亮的雙目。
眼眶裡的淚反而障礙到了長歌的視線。
長歌猛地閉上眼睛,眼淚便終於自她眼眶中滾落下來。她惶急睜開眼,對上的卻依舊是蘇行緊閉的雙目。
長歌笑笑,是幻覺吧。
蘇行的身子靠坐在背後的粗大樹幹上。長歌挨着他。她張開雙臂,圈住了他的頸項。她的腦袋擱去他的前頭,她聽見自己在用連自己也覺得陌生的語調喃喃自語:“……四叔,你快醒來吧,你不醒來,長歌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長歌的聲音戛然而止,因她耳邊突然就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嘆息。
男人此刻裹在風中的嘆息,是入到長歌耳中的,此生最美的樂音。
“哇”一聲,長歌嚎啕大哭起來。
朝堂上,高辛帝依舊未早朝。而羣臣的不滿已達到了一個頂點。
雖然皇帝時不時總拿皇威來嚇他們一嚇,可大家被同一個皇帝虐待久了,久而久之,也被虐出了感情來。他們並不同意就這麼悄無聲息換掉那個虐他們千百遍的高辛帝。
今日,太子衛衍隱隱有壓不住朝堂上衆臣們不滿的趨勢。
戶部主事先上了一奏,“太子殿下,若陛下身子無恙,便請陛下出來主持大局吧,國不可一日無君吶!”這話也是在暗暗隱射太子把持朝政,攔着他們不見皇帝了。
其實,羣臣們本不會這般急迫。畢竟,衛國成年皇子中,也只太子衛衍一人適合繼承了這皇位,衛搓太小,還只是個奶娃娃。
可如今,衛國同陳國邊關交戰,戰事吃緊,皇帝陛下不出來主持大局,羣臣們心中沒底啊!大臣們的立場很明確,平日裡你們父子要窩裡鬥隨你們,可眼下,國事當先!
監國位上的太子衛衍只淡淡嗯了一聲,便令兵部侍郎出來說話。
兵部侍郎捧着摺子,臉色不大好的樣子。
“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摺子,張大人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