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白雪茫茫的天地間,四面八方的黑色屍潮正在緩緩捲來,慢慢吞噬着大地,眼神尖利的人已經開始大呼小叫起來,接着就是守城的萬餘士兵齊齊的抽氣聲音,居然比北風的呼嘯都還要猛烈許多。
“各就各位,子彈上膛!”站在一輛防暴車裡的戰鬥指揮官大聲的呼喊,那有些變調的嗓音足以證明他此刻的緊張,這人是個早就退役的將軍,在戰爭年代就有過十分出色的表現,但是現在的敵對方並不是正常人,而是泯滅靈魂的喪屍,沒有生命的另類畸形行屍走肉。
城牆前用來點燃燃燒彈的火堆也被紛紛點着,每個人臉上都不斷轉換着恐懼和堅毅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他們害怕戰鬥,但同時又不得不戰鬥,緊張是現在唯一的主旋律,即使經歷過幾十次大戰的老戰士也同樣避免不了緊張的心態。
屍潮越來越近了,從瞭望臺上俯瞰,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歪歪倒倒的腐爛身軀,令人頭皮發麻的低吼聲,還有那隔着老遠老遠都能聞到的沖天的臭氣,這一切的一切無不在挑動着所有人的神經,幾萬人都在下意識的放慢着自己呼吸,除了那永恆的屍吼聲,整個前線詭異的聽不到半點異響。
沉悶的壓抑重重的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幾乎快讓那些心靈脆弱的人們連心臟都生生碎裂開來,終於,趴在護城溝邊上的一個士兵再也受不了這種壓抑,喪屍還足有十來公里遠,他便發瘋似的扣下了手中的扳機,並且歇斯底里的大聲吼叫起來。
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一個人開槍立刻引起了成片的連鎖反應,除了極個別的老戰士之外,那些頂在最前方的新人誰都是跟着扣動了扳機,好在這種盲目浪費子彈的情況很快就被一個軍官制止了,他的做法很簡單也很粗暴。直接從城牆上跳下去,一槍崩掉了始作俑者的戰士,在鮮血四濺的血腥場面震懾下,頃刻間就讓人們徹底呆滯住了。此起彼伏的槍聲也跟着緩緩停下。
“誰不聽命令再胡亂開槍,這就是榜樣!”開槍的正是龍五,那冰冷而又威嚴的眼神看的所有人心底發顫,這個時候靜的甚至能聽到風聲呼嘯的聲音,寒風凜冽,吹得人皮膚皸裂,龍五滿意的掃蕩一圈之後,點點頭回到了臨時指揮所,陳大炮眉頭蹙成了一團,緊咬牙關。
“陳安。你有沒有怪老爹沒聽勸告,一意孤行的守衛基地?”陳大炮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搖了搖頭彷彿脫力似的對着陳安說道。
陳安堅定的搖了搖頭,堅毅的說道:“沒有!整個平陽基地都是老爹你的心血。就這麼放棄的話,會有太多的無辜民衆受到牽連,就算是採用林宏說的撤離辦法,那樣的確可以保證大量的軍隊有生力量,但是我知道老爹你肯定會於心不忍,與其每天自責的睡不着覺,還不如拼上一把。沒準運氣好,正好能守住基地呢!”
“好!好!”陳大炮老懷欣慰的連連說了兩個好,眼睛有些溼潤,拍了拍陳安的肩膀,說道,“咱們父子兩個就豁出去了。與平陽基地共存亡!”
“放屁啊!存亡你妹!”外面一聲大吼打斷了兩父子熱淚盈眶的臺詞熱場煽情,陳大炮頓時老臉一黑,陳安一怔,頓時聽出來這是專屬於林宏的聲音。
“宏子!你怎麼沒走?”陳安聲音有些僵硬的問道。
林宏陰沉着臉走了進來,雙目直視陳大炮。龍五乾咳一聲,這個時候也沒能上前來撐場子,陳大炮蹙緊了眉頭,沒有正視林宏的雙眼,反而是皺着眉頭對着與林宏一同進入的李虎成二人呵斥道:“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公然違抗軍令麼?”
李虎成臉色一苦,還沒等說話就被林宏搶先了,林宏絲毫不甩陳司令的面子,劈頭蓋臉的就問:“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麼!迅速帶領軍隊撤離!你現在一意孤行,你是不是想爲了你自己的一個單純的奢望就要把整個基地所有人的性命全都賠進去!!”
“賢侄,這與你無關,這是我們軍隊內部的事情,你雖然之前幫過我,但是一碼歸一碼,如果你再繼續胡鬧,我有權就地將你擊斃!”陳大炮面沉如水的呵斥道。
林宏怒極反笑,倔脾氣就上來了,抽出來的那把m500的手炮,大規模的黑洞對準了陳大炮的腦袋:“我倒要看看咱們誰的子彈快!”
“放下槍!”龍五眼疾手快的立刻抽槍對準了林宏,李虎成臉色一變,沒想到事情竟然演化到了這種程度。
陳安面色發苦,勸導:“宏子,我父親有他的苦衷,沒準真的可以守住整座基地!現在內亂已經平定了,之前郭天宇不是也說了麼,他佔據了基地之後有辦法搞定屍潮,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不可以呢!”
“天真!你真是太天真了!你覺得你們跟郭天宇有可比性麼!”林宏冷冷的說道。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了,這個時候,大門再次被推開了,寒風擠了進來,一名少校軍官面帶喜色的叫道:“報告司令!我們的高壓電網已經成功的阻攔住了屍潮的第一波衝擊,護城河裡的水全部被引流乾淨了!深足十九米!絕對可以掩埋大部分的喪屍!然後引燃!”
陳大炮頓時眼前一亮,激動的一拍桌子,叫道:“好!緩慢的撤銷掉高壓電網,放開缺口,引入第一波的喪屍,然後填入燃燒.彈,讓你那些喪屍享受一下烤焦的滋味!”
“是!”倍受鼓舞的少校退了下去。
林宏心不甘情不願的收回了手槍,龍五鬆了口氣,揮了揮手,警衛連的士兵紛紛把槍口轉移,陳安笑着上來打圓場,道:“放心吧,一定能守住整個基地的,就算是t3領袖者再怎麼厲害,也絕對不可能有太強的機動性!沒了這些喪屍作爲爪牙。即使是四頭也不能起什麼大浪!”
“你想的還是太簡單了!”林宏無奈的嘆了口氣道。
“不會出岔子的!”陳大炮毅然的說道,“李虎成!張作義!現在你們兩個正式歸隊,率領你們專屬的部隊加入阻擊喪屍的任務之中!”
李虎成和張作義兩人對視一眼,均是大喜過望。連忙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激動萬分的退了下去。
林宏皺着眉頭沒有多說話,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示意林宏跟着他,隨後陳大炮與整個警衛連一起站到了瞭望塔上,忍受着難聞的惡臭,俯瞰着一眼根本望不到邊的黑壓壓的一片喪屍浪潮,所有人都是狠狠得嚥了口口水。
一陣陣焦糊的味道撲面而來,所有接觸到高壓電網的喪屍全都被燒成了焦屍,僵硬的身體接連抽搐起來。高壓電網噼裡啪啦的電光呼嘯,電火花都能看到洞穿空氣時的殘影,這些喪屍一接觸到一塊兒,可怕的電流就相互之間傳遞,不一會兒前方的喪屍都已經成了一團粘稠的黑色焦土了。
不過如此一來。對於基地的耗電負荷也是相當的大,整個基地的電路都停了,只剩下了這一條線路在持續的供應,街道上的路燈時明時暗,明滅不定,不過這一切似乎非常的值得。
陳大炮滿意的點點頭,對着通訊器下達命令道:“很好。現在打開電網,暫停通電……”
可是命令剛剛下達,尚未開始操作的時候,變故陡然發生了。
遠處的喪屍浪潮不知何時加快了速度,那一隻只原本漫無目的在遊蕩着的喪屍,似乎受到了什麼影響。開始變得燥動起來,發出“嗚嗚”的聲音,這種聲音先是由弱到強,最後演變成了響徹雲霄的巨大海嘯,洶涌而來的足以讓人頭暈眼花的腦電波縱橫交織。t3領袖者被驚動了!它終於耐不住寂寞,率先開始出動,發揮了壓倒性的指揮能力,禍亂戰局的壓力頓時加重,這也就代表着,原本平靜的喪屍羣,開始變得不平靜起來。
這種恐怖的“嗚嗚”聲響,伴隨的是所有喪屍的嘶吼聲,這些原本還算淡定的喪屍一下子成了瘋狂的捕食者,不安的急速躁動起來,如同平地的驚雷,聽到耳朵裡,只感覺全身都在發冷,在顫抖。就算是再精銳的士兵,此時也抵擋不住來自內心升起的寒意,全身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抖動得厲害。
在等人的注視下,這種“嗚嗚”的聲響只持續了一分鐘左右,就停止安靜了下來。可是隨着這種聲響的消失,遠處黑壓壓的喪屍羣開始屍頭涌動,如同前進的波浪,一波一波地向着基地的方向動了起來。
黑壓壓如同海嘯一般席捲而來的喪屍雜亂卻又有序,說它們雜亂是因爲它們毫無隊列可言,亂哄哄的就像一幫受了欺壓跳起來反抗的農民,而有序,則是因爲它們都懷揣着同樣的目標,接踵摩肩的向平陽基地襲來,絲毫不見半點勉強。
竟然一瞬間就衝破了電網,高壓電網陡然間全部崩盤,連接處噼裡啪啦的電火花墜落了一地,不一會兒就銷聲匿跡了,原計劃只是暫停電網,之後再徐徐的溫水煮青蛙,但是現在電網徹底報廢了,原因是屍潮的躁動,完全有高智慧的進化體作爲主導的第一波交鋒,守城的士兵齊齊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在瞭望臺上的陳大炮臉色不是很好看,捏緊了手裡的通訊器,雖然這根他原本的計劃並不衝突,但是這次t3領袖者的打擊不啻於一次嘲諷,陳大炮想要再度利用電網的念頭全都化成了泡影。
t3領袖者來了一個下馬威!
“原計劃照常進行!準備好油罐車!燃燒.彈同時準備!”陳大炮大吼道。
t3領袖者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再有多麼強大的號召力,也不可能讓喪屍大軍集體後撤,這根本不可能,前方的大量喪屍很快填進了完全由抽乾後的護城河所留下的深溝之中,通過這個場景不難想象當初楚霸王坑殺二十萬秦軍時的壯麗景象。
“點火!”陳大炮高聲大喝。
深溝裡早就倒滿了刺鼻的汽油和柴油,遇到拖着尾焰的燃燒彈頃刻間就猛烈的爆發了出來,即使在近二十米米深的深溝裡,那沖天的烈焰也足足升起七八米高,“噼裡啪啦”燒的一具具喪屍在火海里劇烈翻滾,但撲鼻的焦糊氣味也讓一些胃口淺的人們大聲嘔吐起來。
這一燒足足燒掉了上萬只喪屍,可以讓守在前線的人們稍微喘上一口氣的同時放聲歡呼。防守陣線也因爲熊熊的烈焰而退後了十幾米,正常人誰都受不了那種炙熱的高溫,稍一靠近連毛髮都會瞬間捲曲,但是毫無痛覺。毫無恐懼的喪屍卻還在頑強的前進着,它們一隻只就一波波的浪潮似的,不管願不願意,都會被身後的喪屍同伴推擠着向前,向前,再向前,直到被火海吞沒,化作一團團焦灰!
人們高漲的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站在最前排頭髮被火焰燎地捲曲的人們很快就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讓他們寄予厚望的深溝竟然並沒有燃燒多長時間。就被接踵而至的喪屍們,層層疊疊的給徹底壓滅了,要知道,那深溝裡足足耗費了他們大半個聚集地的燃料啊!
黑色的屍潮依舊在持續,即使站在牆頭眺望的人們也很難看得到屍潮的盡頭。燃燒着熊熊烈焰的深溝,就算裡面的喪屍一時間還爬不上來,但所有人都明白,這黑壓壓的喪屍大軍把深溝填滿那是遲早的事,所以瘋狂的金屬狂潮再一次席捲開來,觀戰的林宏看到的這一幕屬於是生平罕見的真正的狂飆的金屬子彈,如同璀璨的煙花在爆裂。炸開,重機槍和衝鋒槍、狙擊槍接連不斷的掃射,子彈不要錢似的瘋狂的傾瀉下去,人類與喪屍的戰鬥終於敲響了序幕的鐘聲。
汽油.彈和手雷,以及雷.管炸藥包之類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全部派發了出去,在比較專業的人員使用下。這些東西一時間取得了相當大的成果,大片喪屍被幹掉,不是炸的四分五裂就是被燒成了焦炭,戰士的勇氣又一次回到了他們的心中,手也不抖了。腿也不顫了,撒尿都有勁了,槍械的殺傷力陡然又提高了一層!
這一次的守衛拉鋸戰不分上下,戰士們沒有半點兒休息時間,甚至連槍管都打紅了,把手上燙起了水泡和焦黑一片都不皺眉毛,但饒是如此,那不知疲倦的喪屍們還在無止盡的攻擊,一道道交織的火線在空中豔麗的綻放,擊打在喪屍的身上不斷髮出“噗噗噗”的肉響,但十隻喪屍倒下去了,空出來的位置很快就會被二十隻,三十隻繼續填滿,它們帶着撲鼻的臭味,滿嘴的鋼牙,悍不畏死的衝擊着人類的防線。
步槍不知道打炸了多少支,就算有人被炸膛的步槍穿成了麻子,他的同伴也顧不上救他,一個接一個的把傷員拖到人羣的最後面,自有做後勤的士兵上來拿下他們身上的彈藥,再爲他們進行急救!
一萬兩千的士兵全副武裝規模聽起來似乎不小,但在百萬喪屍大軍中他們卻顯得那麼渺小,如果能從空中俯瞰的話,那黑色的屍潮就像巨浪在拍打着幾隻自不量力的泥塑一樣,每時每刻都不停歇的侵襲着他們瑟瑟發抖的身體,遲早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從拂曉一直到中午,再從中午一直持續到了夜晚的到來,整整一天的時間過去了,戰鬥始終在打響,熱火朝天的進行着,
“快快,快把油罐車開過來……不用桶裝,直接推進溝,全部都是!都給我傾瀉進去!!”陳大炮指揮了一天都沒有片刻的休息時間,喊得喉嚨都冒煙了,但現在還是不敢有絲毫的休息時間,火急火燎的繼續指揮着。
“砰砰砰……”
就像被人點燃了一個炸藥庫一樣,最後十五輛接連被推入深溝的油罐車發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巨大爆炸,掀飛了無數喪屍的同時,也震飛了不少的活人,靠在最前面的戰士們明明都已經躲閃好,避開了爆炸躲在了掩體後面,但還是被衝擊波波及,幾乎都哇哇的吐着血,更有些直接被震死過去的都不在少數。
咔嚓……
大多數人把注意力從燃燒的鴻溝裡挪開,注意到了這清晰可聞的碎裂聲,許多士兵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因爲他們看到,這場巨大的爆炸竟然讓城牆裂開了好幾道掌寬的裂縫,一些濫竽充數的沙石嘩嘩的從縫裡往下落,陳大炮馬上聽到了情報的反饋,腦門跳動着青筋氣的直跺腳,恨不得現在就給已經死去的原建設負責人薛胖子一耳光,這種豆腐渣工程到頭來竟然是在給所有人自掘墳墓!
該死的薛胖子,死多少次都不足以彌補罪過,這特麼是要所有人一起償命啊!
越來越多的士兵注意到了,那在他們眼中堅不可摧的堪比長城的護城牆竟然也是豆腐渣工程,現在逐漸的皸裂,解體,蜘蛛網似的裂縫遍佈,土屑撲簌簌的往下落,尤其是那些在前線建好了掩體狙擊射擊的士兵紛紛亂了陣腳,內心的堅定底牌已經崩盤了,士氣頓時暴跌。